九十三回 林黛玉得出門牌 劉養(yǎng)正使絕戶計

　　這天林黛玉起來洗漱、早飯過后，便聽見院外丫鬟叫：“小忠大人到！”太監(jiān)不喜歡別人叫他太監(jiān)，所以丫鬟婆子都叫小忠子做小忠大人。

　　林黛玉起身相迎，到了內(nèi)堂奉上香茗，分主賓坐下。

　　小忠子見到林黛玉后笑嘻嘻道喜：“今天給姑娘帶了一件好東西過來，咱家跟王爺說了許多好話才得了這樣的東西呢！”其實他什么都沒有說，不過是暗示林黛玉他出了力的，要好處罷了。

　　林黛玉對珍寶之類毫無興致，便問道：“不知是什么好東西？”

　　小忠子見到林黛玉不是很熱心，知道她不喜歡珠寶古玩之類的，便拿出那塊進出的金牌：“姑娘請看，這是王府的通行金牌，有了這塊牌子，姑娘便是要去王府的寶庫走一遭也不在話下！”心里想著，你自己去最好，免得我每天都要往你這菊韻軒搬東西，還提心吊膽怕弄壞了。

　　林黛玉一聽，這個真的是個好東西，高興問道：“用這個可以出入王府嗎？”

　　小忠子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咱家聽說小王爺要帶姑娘出去玩，怕有所不便，便給姑娘求了這個好東西，以后姑娘想出去就可以自己出去了，如果需要用到王府的轎子，還可以讓筱竹來找咱家！”

　　林黛玉很高興，想不到自己左思右想絞盡腦汁，進出王府原來這么簡單。便笑著拜謝道：“有勞忠大人了！”然后讓筱竹去拿了那一天劉王妃給的那一塊羊脂玉手鐲給了他。小忠子想不到這一次林黛玉這么高興，居然得了這一塊寶貝，也連忙笑著說不敢不敢，但是嘴里說不干，身體確很誠實，將那塊羊脂玉手鐲受了放在袖子的口袋里，然后又喝了幾口茶才興高采烈告辭而去，當然向?qū)幫鯃笮湃チ?，可是寧王不再?nèi)書房，而是在議事廳，這小忠子不便進去，只得按下不提。

　　議事廳里面坐了十來個寧王府的幕僚，今日正是議事之期。先行商議了軍政之事，后來又商議了最近朝中官員的動向和經(jīng)濟收入等情況，無非就是哪個官員收受了賄賂，有哪個官員礙事之類的，其中還提到九省都檢點王子騰，也就是王夫人和薛姨媽的家兄，說他收錢卻不怎么聽話，需要提防。還說到金陵的甄應嘉頑固不化，已經(jīng)安排督察院的人收拾了，現(xiàn)在判了個抄家，可惜人卻給北靜王府和御史臺保了下來。最后提到目前正在接觸一些其他的官員，例如御史臺的梅御史之類的，王爺也一一做了安排，最后寧王問：“眾位還有何事要議，請再提來！”

　　內(nèi)中有大官家劉養(yǎng)正說道：“今上昏聵，貪淫好色！修建抱房，飼養(yǎng)猛獸，收納美女，日夜行樂。以至于朝政日益荒廢，這本是王爺施展抱負的大好時機。今王爺以財通神，已經(jīng)得了朝中大半文武之心，但仍不能夠萬事無憂，只怕其他別有用心之人，在這豹房之上，另起波瀾，徒增變數(shù)！王爺不得不防！”這個意思很明顯了，要是其他王爺或者重臣，利用這個豹房送上美女，得了皇上歡心！一下子擠走了自己好不容易收買的高官重臣，那么自己所謀之事，只怕要功虧一簣。一眾幕僚也都點頭稱是。

　　寧王聽聞，便問道：“此事確實堪憂！可恨那劉公公雖受了我的金銀財帛，卻將那皇宮后院看得死死的，我如今奈何？”

　　又由幕僚王綸起身，手持羽扇輕搖，向?qū)幫踅ㄑ缘溃骸按耸氯羰峭鯛斢幸?，或者反而為我所用，只怕王爺不舍得本錢而已！”

　　寧王笑道：“本王與各位坦誠相見，共謀大事也不是一兩天了！何時有過不舍本錢之事？”

　　王綸又說道：“王爺英明，我等共仰。這一次若是肯送一個人進這豹房之內(nèi)，必定能夠迷惑天子之心，倒時皇宮內(nèi)外，皆在王爺掌控，大事可期！”

　　寧王問道：“不知送去何人能有此奇效？”

　　王綸笑道：“此女子王綸未曾見過，聽聞貌若天仙，才智過人，心思縝密，且善于收心攝魂之術(shù)！”

　　王爺一聽，難道說的就是新來的林黛玉了，問道：“王大人說的可是王府新得的薛姑娘？”

　　王綸說道：“正是此女！王綸聽說此女一天之內(nèi)便將王爺內(nèi)院丫鬟婆子的心收了，王爺只見過一次，便贊嘆有加，更是不吝財帛珍寶，賞賜無數(shù)，王爺內(nèi)院王妃眾多，卻從未見王爺如此，想必此女法術(shù)甚為厲害？”

　　寧王聽此一說，不由大怒：“胡說八道！這是誰傳出來的？”

　　嚇得王綸等人趕緊跪下叩頭：“請王爺息怒，此事皆為大事所謀劃，并無刺探王爺內(nèi)宅家室之心！”

　　寧王早知必定是劉王妃傳出，過了一陣子才說：“起來吧！如何斷定，將此女送入豹房就可獨得圣心？”

　　王綸起身說道：“王爺雄才偉略，凌云壯志我等共知，如此心智，尚且對此女念念不忘，此女必定卓爾不凡。今天子本身昏聵，且貪淫好色之人，如何偏偏能夠不動心？王爺內(nèi)宅眾王妃已經(jīng)是閉月羞花之貌，又有腹有詩書之女子，均不能與之一爭長短，那豹房之內(nèi)，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蒲柳之姿，庸俗之才，比之只怕更是如同螢火相比皓月，可知她獨得圣心也不過是理所當然之事?！北娔涣乓宦?，這番話說得確實合情合理，連王爺這種雄才壯志的人尚且抵擋不住，王妃還比不過，那些被賣進豹房的人怎么能夠比？

　　寧王都不由自主點頭，但是心里又有所不舍，問道：“說的是有些道理，只是此事也不是非她不可，再花費財物買一個送進豹房不也是可以?”。

　　此事劉養(yǎng)正和王綸密謀的，就是為了解除林黛玉對于劉王妃的威脅，此時見寧王猶豫，便站起來說：“此事非一般女子可得，再說天下之大，美女千萬，以王爺眼光，能夠并肩此女又有幾人？如今大事將起，若是王爺一女尚且不舍得，如何又能夠成此大事？難道王爺不知道勾踐西子之事嗎？”越王勾踐為了迷惑吳王夫差，送了他一個美女西施，將他迷得七葷八素，最后丟了天下。劉養(yǎng)正便是要讓寧王將林黛玉當成西施送給現(xiàn)在的天子，迷了她的心，好讓他爭奪天下。

　　這劉養(yǎng)正在王府很得人望，包括燕五、苗教頭等人都是他引薦的，大家都要給他三分薄面。而且此事確實事關(guān)重大，若是成了，在座的人都能夠平步青云，位列朝堂，若是不成，便是身敗名裂、抄家滅族、萬劫不復！如此大事，自然是多一份把握，多一點勝算都是要爭取的，不要說送一個林黛玉了，就算把他們的女兒送進去有萬一的可能迷惑皇上，他們也毫不猶豫，更何況送一個跟他們無關(guān)的人呢？

　　寧王也開始猶豫了，此事在議事廳提出來便不再是他的家事，而是變成了國事！他也不能夠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刻感情用事，寒了幕僚將士的一片苦心。但是若是此事送走林黛玉，他的“金錢道”雖然沒有崩潰，但是得不到論證，也必然留下遺憾，他便不會再確信金錢可以買通任何一個人，因為有了一個他無法買通的林黛玉，推而廣之，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甚至這些幕僚又有多少真正的忠心之人？

　　劉養(yǎng)正確是有點私心，但是此事也是為了這個小團隊的公事，且算公私兩便吧。見寧王猶豫不決，便喊道：“茲事體大，請王爺決斷！”

　　眾幕僚也喊道：“請王爺速下決斷！”

　　寧王心里差點想罵娘，但是又不可以，畢竟他是王爺，還需要這一群人輔佐才可以成就大業(yè)。想了一下子便說道：“既然眾位一致認定，本王焉能不舍？明日本王便傳唐寅來畫像，飛傳進京，安排此事！”

　　眾幕僚一起喊道：“王爺英明！”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其實寧王另有想法，不過是用了一個拖刀之計，雖然議事廳定了，到時傳書進京，那邊的人說豹房不要，或者另外買了更好的，自然就可以不用送出去了。回去之后，他便安排人去叫唐寅過來，另外還安排采買之人多物色一些美女，看有沒有絕色可以替代林黛玉之人。

　　過不了多久，小忠子便回道：“唐寅求見！”

　　寧王忙說：“傳他進來！”

　　過一陣子，唐寅便來到書房，先向?qū)幫跽埩税?，然后才告了座。這唐寅一屆書生打扮，四十多歲面白無須，兩只眼睛炯炯有神，一張翹嘴頭頭是道，且稱書畫雙絕，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寧王花了不少力氣才將他收歸旗下，平時靠著唐寅的畫冊給王府帶來不知多少財富。他告坐之后便說：“不知王爺有何使喚？”

　　寧王見到唐寅后，笑道：“伯虎兄最近可好，聽聞你的兩個公子一個學詩詞，一個勤作畫，已經(jīng)深得你的真?zhèn)?，讓人艷羨不已?。　?p>　　唐寅連忙說：“王爺謬贊了，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怎么比得上小王子文韜武略，雄才大志！”

　　寧王一聽，哈哈大笑道：“耿兒也不過是跟著燕五沾點光罷了！”

　　唐寅連忙奉承道：“小王爺器宇不凡，更得名師指導，他日必定功成名就，大事可期！”

　　寧王笑道：“此事傳你前來，正式有件大事要你出力！”

　　唐寅連忙站起來，抱拳行禮道：“王爺差遣，萬死不辭！”

　　寧王笑道：“你且坐下，此事絕無危險，更死不了人！本王月前在京城買得一絕色美女，從京城帶回剛得幾日，回來之時更是千難萬險，燕七俠也因此不幸罹難，可謂是代價慘重。帶回之后本王一看，果然國色天香，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美；一試才學，更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見識卓絕，超凡脫俗之極！只是心智更為堅定無比，本王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賞賜無數(shù)，尚不得入她法眼，對王府榮華富貴，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比鄉(xiāng)間農(nóng)舍寬一點的地方！”

　　唐寅也是吃驚，到：“世間果真有如此女子？”

　　寧王嘆氣道：“果真有此女子！本王對她的絕色才華堅貞意志也是頗有仰慕之意！故此也不曾勉強于她！且留在這王府內(nèi)院，只等她回心轉(zhuǎn)意！”

　　唐寅笑道：“王爺英明，所謂‘強扭的瓜不甜’，若是用強，總是傷感情，得其身不得其心，總歸不美！”

　　寧王笑道：“伯虎果然不虧是情場圣手，正是如此！”

　　唐寅笑道：“王爺折煞小人了，只不知王爺傳小人有何指派？”

　　寧王笑道：“我傳你來有兩件事情要你去做：第一件你為畫中圣手，其畫栩栩如生，有以假亂真之能，你且去給這位薛姑娘畫兩張畫像來，一張需要盡力而為，本王留用；另一張則是要稍作修改，掩蓋其絕世芳華，本王傳去京城。第二件事則是你可趁作畫之時，與她攀談一二，且問對本王有何不滿之處，順帶也為本王美言幾句。”

　　唐寅連忙答應，兩人又聊了一陣子，才告退而去。王爺安排小忠子將唐寅送回，并安排這畫像一應事宜。

　　林黛玉自然并不知道這件事情，她今天派筱竹去約了小王爺，兩個人從側(cè)門出了王府，在附近幾條街市上面逛了一圈。這幾條街市處于王府邊上，正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之處，東西南北各種土貨應有盡有，還有天橋賣藝的，又有茶樓、酒肆、米行、布店、胭脂水粉店，各類商家吆喝叫賣之聲此起彼伏，正是熱鬧繁華不盡。林黛玉等幾個走累了還在一個茶樓要了一間雅間，一邊品茶，一邊跟這小王爺閑聊，一邊給大家看各種各樣剛買來的小玩意，看起來過得十分愜意。不過林黛玉也注意到，自己出來之后后面又幾波人在后面跟蹤盯梢自己的，不知道是寧王派來的還是其他人派來的而已。但是不管怎么樣，一旦自己逃走，必定會被察覺，不由得暗自著急。

　　等到林黛玉回到菊韻軒的時候，又看見雪菊一臉著急的表情，便問道：“又有什么事呢？難道王爺送來的寶物出了問題？”

　　雪菊見林黛玉問道，急忙說：“沒有，今天照常是送了八個箱子的珍寶來，按照姑娘的吩咐，一律原封不動放在廂房了！只是聽說王爺要送姑娘進宮去！”

　　林黛玉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問道：“進宮？進什么宮？”

　　雪菊和筱竹連忙讓其他丫鬟婆子退下，把林黛玉拉近臥房，說道：“聽說，皇上十分好色，建了一個叫什么豹房的，廣收天下美女給他玩樂享受，有很多人為了討皇上歡心，便買美女送到這個豹房去！今天前面議事，那劉王妃的父親見姑娘搶了她女兒的寵信，便出一個壞主意，說將姑娘送進去必然能夠為王爺爭一個面子，討得皇上的歡心！王爺見姑娘久久不愿意從他，便答應了！”

　　筱竹聽了也大吃一驚，這怎么得了，于是跟雪菊一起勸林黛玉：“就算我們兩求姑娘了，便從了王爺吧，我聽說那個豹房不是人去的地方，里面還養(yǎng)了老虎、豹子，好多姐妹送進去還沒見到皇上呢，先給老虎豹子給吃掉了！”說完兩個丫鬟還真跪下來哭求了。

　　林黛玉一聽，也是嚇了一跳，心想：“這是玩出火來了？寧王還是忍不住要強壓？還是流言？”便說道：“此事如何確實？只怕是流言吧？”

　　雪雁哭道：“哪里是流言，今天忠大人已經(jīng)派人來傳信了，明天就要有畫師來給姑娘畫像了！”

　　筱竹一聽，也嚇了一跳，跪下來哭求：“姑娘趕緊請王爺過來，今晚就從了他吧，明天只怕畫了像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