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回 念念不忘賈母問情形 一擲萬金紫鵑救癡女
紫鵑回到榮國府的時候，榮國府已經(jīng)是一片愁云慘淡。
那時宮里的賈元春已經(jīng)過世差不多一個月了，紫鵑以為賈府正為此事悲戚。卻想不到她剛到內(nèi)堂通報，就看見鴛鴦匆忙趕過來，哭著跟她說：“紫鵑你來的正好，快，老祖宗想要見你！再晚就來不及了！”
紫鵑一看鴛鴦如此痛哭流涕，不由得大吃一驚，問道：“怎么回事？”
鴛鴦一邊拉著她往里面走，一邊說道：“老祖宗快不行了！”
紫鵑一聽，急忙和鴛鴦趕過去，卻見賈母的房間外面坐滿了人，一個個愁眉苦臉，面露悲戚，目中含淚。屋子里面坐著賈敕、賈政、賈珍、賈蓉、賈璉、賈環(huán)、賈蘭，另一邊是王夫人、邢夫人、李紈、王熙鳳、尤氏、賈蓉妻子、李紈、薛寶釵、探春、惜春、趙姨娘、平兒、襲人幾個。大家看到鴛鴦鴛鴦帶著紫鵑進來各種反應(yīng)和表情都有，有的驚訝，有的好奇，有的生氣，有的嘆息，都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紫鵑也不管他們想什么，一路上鴛鴦已經(jīng)跟紫娟說了：“老祖宗自從寶玉離家之后，病情反反復(fù)復(fù)，一直都沒有好過！最近又是多事之秋，宮中娘娘去了，她的病情也更加重了，每日以淚洗臉，唉聲嘆氣，每每說起林姑娘和寶玉，想要見上一面。這幾日病情更加嚴重了，太醫(yī)說只怕過去不去了。寶玉是找不著了，姑娘也不方便來，剛好你來了，就去見一見，也算是了了老祖宗的一番心愿吧！”
那賈母自從寶玉離家跟尤氏、李紈、探春說了一番賈府敗落不可避免之后，再也不愿意多說話了。最近也知道不行了，卻沒有什么交代，賈敕和賈政等人都知道她為了寶玉的事情已經(jīng)和王夫人等人有了隔閡，不想再說什么。
鴛鴦進來之后在她身邊跟她說了一句：“老祖宗，紫鵑來看您來了！”
賈母猛地一下睜開眼睛，竟然開口說話道：“你回來了！”
雖然聲音不大，卻也清晰可聞！賈敕和賈政大喜，其他人也燃起一絲希望來！
所謂哀莫大于心死，賈母原本身體還好的，只是從寶玉出走之后賈府又諸多不順，元春過世，王子騰回京中途被人殺害，四大家族兩個頂梁柱都倒下去了，眼看形勢急轉(zhuǎn)直下，賈母更加心如死灰。
當然賈府更加發(fā)愁，不僅是形勢，若是賈母再去了，賈府更是一盤散沙，沒有希望了。而且現(xiàn)在四大家族之中最大的官反而變成了史家史湘云的兩個叔叔了，若是賈母一倒下，賈府跟史家便又隔上一層，到時候只怕袖手旁觀也是有可能的，對于賈府而言無疑更加孤立無援。
大家都希望紫鵑能夠給賈母帶來一點好消息，寬慰寬慰她，讓她重新活泛過來，在這個艱難黑暗的時刻，能夠大旗不倒，坐鎮(zhèn)賈府！
家有一老，便有一寶！
紫鵑看到原來神采奕奕的賈母現(xiàn)在已經(jīng)病得只剩下皮包骨頭了，兩個眼睛黑洞洞的直盯著自己看，她原本是賈母身邊的丫頭，分過去給林黛玉的，也有些情份，不由得傷心難過，一邊哭一邊給賈母扣頭，說道：“老祖宗，紫鵑回來看您來了！”
她特別把紫鵑兩個字說得很清楚，說完又站起來直接走到賈母床邊拉著她的手，就是怕她把自己當成林黛玉，說漏了嘴。
賈母一把抓住紫鵑，很激動，像是要掙扎坐起來，可惜終究是病久體弱，沒有能夠坐起來，這一動又咳嗽起來，鴛鴦和紫鵑急忙給她順氣，王熙鳳、探春也來幫忙，過了一陣子才換過起來，這么一折騰，卻見她似乎好了不少，臉色有些微紅，眼睛也顯得有神了許多。
那些不知道的以為是賈母變好了，賈敕和賈政等幾個知道的，心里卻如同刀割，這分明是回光返照，眼看就要不行了，不由得紛紛跪下痛哭，想要聽她臨死前交代些什么！
賈母卻不理他們，只拉著紫鵑的手問道：“你還好嗎！我狠心把你趕出去，你恨不恨？”
紫鵑知道她說的不是自己，而是林黛玉，見到賈母臨死之前還牽掛著林姑娘，她也很感動，點頭說道：“我還好，我也知道老祖宗是為我著想，心里只有感激，沒有怨恨！”
賈母聽后好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問道：“家里對你好不好，可否許了人家？”
紫鵑想了想，說道：“老祖宗放心，家里對我很好，田地萬頃全歸我有，家里現(xiàn)在相中了禁軍統(tǒng)領(lǐng)之子，雖然沒有定下，但是有王府做媒，想必不會差了！”她原本想要說沒有的，但是想到賈母快要不行了，便把甄寶玉拿來充數(shù)了！她聽晴雯說了，甄寶玉對林黛玉非常盡心，悉心照顧如同一人，連晴雯都比不了，料想以后必定會走到一起，就算沒有甄寶玉，以林黛玉如今的地位和容貌，找誰不可以？說句不好的，要想做皇后只怕都不在話下。
賈母聽后卻沒有顯得高興，只是嘆了一口氣，她其實是希望寶玉出走之后能夠找到林黛玉，兩人雙宿雙飛，就算不回賈府也都無所謂了，一個連自己老母親和兒子都欺騙的家，可謂是不忠不孝、無情無義，還有什么好留戀的？不過她畢竟還牽掛賈寶玉，沉默了一陣子又說道：“若是以后，找到寶玉，還望你能夠照顧一二，讓他不至于流落街頭！”
紫鵑聽后連忙答應(yīng)，說道：“請老祖宗安心，我們聽得他走失了，也派人打聽尋找，一旦有消息，一定會將他帶回府里，給老祖宗磕頭請安！”
大家聽后都很高興，雖然大家不知道紫鵑的能量有多大，至少這是一句安慰人的好話不是？誰知賈母聽后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怕他再也不愿回來了！若是他不愿意，你們千萬不要勉強他，那樣只會讓他更傷心！還是讓他留在你那里吧！”
紫鵑連忙答應(yīng)！
賈母卻又轉(zhuǎn)過去看著賈政和王夫人他們，賈政聽得真切，也知道寶玉假婚這件事情做得過分了，賈母死了都放不下，不由得老淚縱橫，連忙跪下磕頭，答應(yīng)了下來。
王夫人等人也都只好磕頭答應(yīng)。他們剛磕頭答應(yīng)下來，卻見賈母眼睛已經(jīng)閉上了，抓住紫鵑的手也垂了下去，這位掌管了賈府幾十年的老人，就這樣撒手人寰，將滿堂兒孫和這風(fēng)雨飄搖的榮國府通通丟在身后！
一時間賈府之內(nèi)悲聲雷動！一條街之外都感到這個百年國公府的悲戚之情。從榮府大門起至內(nèi)宅門，扇扇大開，一色凈白紙糊了；孝棚高起，大門前的牌樓立時豎起。上下人等登時成服。賈政報了丁憂，禮部奏聞。家人們各處報喪：一品誥命夫人賈府世氏，病逝府中，享年八十三歲。
如今宮中賢德妃已經(jīng)沒有了，王子騰更是中途被殺，不單是榮國府，甚至于整個金陵四大家族都可算是風(fēng)雨飄搖。朝中有品級的大臣哪里敢往這邊靠攏？最多只是鑒于禮儀，送一些祭禮過來罷了。來拜祭的都是族中之人還有一些故交親友。
誰說朝中有品級的官員沒有來，但是榮國府和寧國府畢竟是百年的國公府，樹大根深，來往之人自然也是少不了。那排場，也不是一般的家族能比的。
可惜兩府卻又發(fā)愁起來，這一場下來若是按照一品夫人的葬禮，前前后后沒有個上萬兩銀子那時辦不下來的！可是如今榮國府是什么光景？不要說一萬兩銀子，便是一千兩銀子也需要東拼西湊，還是寧國府的賈珍拿出了三百兩來才算勉強湊齊。
因為樹大根深，親友眾多，第一天便把銀子花完了。管事的賈璉、王熙鳳只好又來報賈敕、賈政和邢夫人、王夫人。
鳳姐說道：“論理，老太太身為一品夫人，應(yīng)該風(fēng)光大塟才是，可是如今府里一時支不開，外面還有好些債務(wù)，便是找人借貸，如今也難得了?！?p> 她說的可是實話，如今賈府每況愈下，就算是放錢的也不敢給他們！
賈璉又說道：“老太太是在南邊的，雖有墳地，卻沒有陰宅。老太太的靈是要歸到南邊去的。還需要些銀子在祖墳上蓋起些房屋來，置買幾頃祭田。咱們回去也好；就是不回去，便叫那些貧窮族中住著，也好按時按節(jié)早晚上香，時常祭掃祭掃。現(xiàn)如今這銀子也不知從何處拿出來！”
賈敕聽到這里默不作聲，平時賈母多偏愛賈政、賈寶玉，他甚至公開表達過不服氣，如今要輪到出錢了，他那里還愿意？再說，這些年他貪杯好色，早就把錢花光光了，要不也不會為了五千兩銀子把自己親生女兒給賣給了孫家了。
邢夫人則更加摳門，還要照顧娘家，眼看賈府就要落敗，不留一點體己錢到時候豈不是要淪落成為乞丐？
賈政有些迂腐，但是還算有點孝心的，問道：“如今各處親友已經(jīng)聚集過來了，就算不能夠風(fēng)風(fēng)光光，至少也應(yīng)該有模有樣才好！不然這事情傳出去，我們兩府以后只怕更難了！”
連母親的死都不能夠辦好，除了讓人更加確信賈府敗落并順便給他們一個不孝的罪名，責怪他們無情無義之外，還能夠又什么好結(jié)果？在這個時代百行孝為先，若是一個家族，或者一個人被認為不孝，真的就不用混下去了。他的工部員外郎差事弄不好都會丟掉。如今可是非常時期，那些朝堂之上的眼睛正盯著等他們犯錯呢。
賈璉說道：“如今這光景，要辦了個有模有樣，蒙混過去，至少也要再支一個三千兩銀子才可過得去！如今府庫空虛，借貸無門，這銀子從哪里來？”
賈政問道：“再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典當了嗎？”
王夫人說道：“再也沒有了，前時為了娘娘的事情打點，后來有事尋找寶玉，再后來......我和鳳丫頭的嫁妝，連田產(chǎn)都典當了出去了！”
王熙鳳又說道：“如今只剩下祖上留下來的田莊，那是萬萬不可變賣的！還有就是這府里的擺設(shè)、桌椅、屏風(fēng)，如今正是這個親友往來之日，要是都拿了出去，像什么話？”
賈政聽聞，忍不住老淚縱橫，放聲大哭起來。
這時候來了一個丫頭，說：“外面的媳婦兒問二奶奶：今兒第二天了，里頭還很亂，飯菜都供應(yīng)不上，怎么辦？”
鳳姐急忙進去吆喝人來伺候，將就著把早飯打發(fā)了。偏偏來的人多，里頭的人都死眉瞪眼的，都答應(yīng)著不動。鳳姐道：“什么時候，還不供飯？”
眾人道：“傳飯是容易的，只要將里頭的東西發(fā)出來，我們才好照管去。”
鳳姐道：“糊涂東西!派定了你們，還怕欠你們銀兩不成？”眾人只得勉強應(yīng)著。
鳳姐安排了一會，又回來跟賈政、王夫人等幾個回報。大家也想不出辦法來，便只得一起來找了鴛鴦，說要老太太存的那一分家伙。
鴛鴦道：“你還問我呢!那一年二爺當了，贖了來了么？”
鳳姐道：“難道太太就什么都沒有留下？”
這個時候紫鵑、李紈、尤氏和惜春也都在，鴛鴦道：“太太已經(jīng)將自己的東西都給了林姑娘做了嫁妝了！這個你們都是知道的！”
這句話大家說的大家都啞口無言，薛寶釵更是低下頭去。當時王夫人和王熙鳳騙賈母說賈寶玉和林黛玉成婚，賈母便把家產(chǎn)拿了出來作為林黛玉的嫁妝，本來不過是左手交到右手罷了！而且知道內(nèi)情的人都明白，林如?？墒橇粝铝嗽S多家產(chǎn)，都給他們拿去修了大觀園了，說起來老太太給她的那些嫁妝價值不過百分之一，也算是非常虧待人家了，誰知道竟然是一場騙婚！
如今再來說這個事，紫鵑又在場，王熙鳳臉皮子再厚也說不下去了。
尤氏、李紈和探春是知道老太太把真正的棺材本給了林黛玉帶走了的，可是那點可憐的一箱，比嫁妝還差得遠呢，更何況跟整個大觀園相比？更加沒有臉拿出來說。
鴛鴦想到賈母生前何等風(fēng)光，兒孫滿堂，臨了到死，卻連個埋葬的錢都沒有！不由得十分傷心，忍不住痛哭起來！
賈政等人想到如今凄涼情景，也忍不住痛哭流涕，王熙鳳見到大家都哭，她干脆也哭，而且還更加大聲！
誰都不說話，紫鵑看了十分好笑，心里想：“要是哭能夠哭出銀子來就好了！或者能夠把老祖宗哭活了？”
不過她畢竟跟過賈母，也是有感情的，想了想說道：“請問夫人，老祖宗可是一品的誥命夫人，若是按照品級大葬，府里還缺多少銀兩才可？”
王夫人最近兒子出走、女兒過世家中的兄長王子騰又被殺了，精神恍恍惚惚，腦子也不靈光了。不過王熙鳳卻腦子轉(zhuǎn)得快，聽得紫鵑說她家給她留了一大筆財產(chǎn)，便看到了希望！急忙回話說道：“若是按品級大葬，有個萬把兩銀子倒也可以了。若是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只怕還要一萬二三千兩銀子才可以！”
鴛鴦一聽，大吃一驚！紫鵑確實懂行，知道差不多要這個數(shù)的，便悄悄問鴛鴦道：“若是姐姐有這么一大筆錢，可愿意拿出來？”
眾人一聽，知道紫鵑手中只怕又錢！卻不知道她為什么要扯上鴛鴦？都一起看著鴛鴦！王熙鳳一聽有戲，連忙哄鴛鴦?wù)f道：“鴛鴦妹妹最是心善了，跟老祖宗感情又好！若是鴛鴦妹妹有，我們也不敢讓她平白交出來，想來先借給我們支應(yīng)幾天，鴛鴦妹妹必定是會答應(yīng)的吧？”
賈政和王夫人也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也一起求鴛鴦若是有錢暫借幾天！
鴛鴦被求得苦笑不得，若是平時有賈母撐腰，她還可以在這些人面前應(yīng)對自如，如今賈母不在，她一個丫鬟又不像紫鵑他們見過世面，如何招架？只得說道：“若是鴛鴦有這一筆錢，自當拿出來讓老祖宗風(fēng)光大葬，也不枉老祖宗的情分！可是我沒有??！”
眾人又看向紫鵑，尤氏、李紈、探春心里想道：“那時老祖宗交給紫鵑說給黛玉做嫁妝的那一個盒子的東西，我們看過，滿打滿算也不過是五千兩銀子，難道這丫頭竟然要拿出來？就算拿出來，也不夠一萬兩。難道她竟然變賣家產(chǎn)？”
她們自然不知道林黛玉現(xiàn)在手里有多少錢，紫鵑卻是很清楚的，拿出個幾萬兩銀子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么。不過她另有打算，也不會把那一個箱子真的拿出來，雖然不值錢，也算是賈母留給林黛玉的一點紀念。
紫鵑說道：“若是鴛鴦姐姐愿意到我的莊子來做個管家，我家夫人愿意出一萬兩銀子的身價錢！另外每個月給姐姐十兩銀子的月錢，姐姐可愿意？”
紫鵑這話一出，滿座皆驚！這天底下又這么貴的管事丫鬟嗎？還是這一家人真的錢多到不知道怎么花了？就算是皇上跟前的宮女一個月的月錢也不可能多達十兩之多，更不可能拿到萬兩銀子的身價！
鴛鴦也驚呆了！不由說道：“紫鵑妹妹，你不是說笑的吧？”
紫鵑很認真地說道：“絕無虛言！若是姐姐能夠答應(yīng)下來，夫人簽下契約，今日便可讓人將銀票送來！要銀子也可以！”
賈府哪里有不愿意的，紛紛表態(tài)并且勸說鴛鴦。
王熙鳳甚至覺得要是把自己的女兒巧姐賣了，只怕她都愿意了。先不說這萬兩銀子可以解了目前的燃眉之急，以后每個月還有十兩銀子的月錢呢，能夠給得起這樣的身價，這樣的月錢，吃穿用度豈能夠差了？
鴛鴦一聽，忍不住流下淚來！原來她喜歡賈璉，誰知道賈璉的老子賈敕卻看中了她，威逼利誘想要納她做妾，鴛鴦死活不同意，還發(fā)過誓日后要是賈母走了，她也便自殺或者出家了，一輩子不嫁人！一則可見她意志堅決，反正就是不愿意跟賈敕這個糟老頭，但是在賈府誰又拗得過他？值得如此。二則也可見她跟賈母主仆情深，就算是要死也要先將賈母送走。如今看到賈府的情景，要不是如此，只怕賈母一世英名也要毀于一旦了！她又如何能夠忍心？只是如今答應(yīng)下來，便想跟著賈母也不可能了，為人便要知恩圖報，這一家對她也算是再造之恩，又怎么能夠不報？
想到這里，她又忍不住淚流滿面，在賈母的棺材旁邊放聲大哭起來，最后難免答應(yīng)了下來。
紫鵑跟著王夫人、王熙鳳他們辦手續(xù)，交割銀兩去了。
尤氏、李紈、探春和平兒過來安慰鴛鴦，讓她想開一些。平兒一邊勸，一邊又想到自己，忍不住也哭了起來：“妹妹也算是全了老祖宗的情誼，老祖宗泉下有知，只怕也感激不盡！如今也算是因禍得福，借著這個機會脫離了這個火炕！他日飛黃騰達，只怕也跟紫鵑一樣風(fēng)光，可不要忘了我才好呢！”
她越想越傷心，反而變成了鴛鴦來勸她：“我常常聽老祖宗說禍福相依，守的云開見月明！姐姐他日未必就不能夠出頭！”平兒和鴛鴦不同，她已經(jīng)是賈璉的同房丫頭，雖然可以買賣，但是卻沒有什么人愿意出高價買下來了，更不可能和紫鵑、鴛鴦、晴雯一樣風(fēng)光。最重要的是林黛玉對平兒和襲人這兩個大丫鬟并不喜歡，覺得他們瞞上欺下，又喜歡和稀泥糊弄主子，遠遠比不上晴雯爽快，甚至比司琪都不如。
平兒哭道：“如今府里什么情形難道不知道！但凡還能夠過得下去，有何至于要讓妹妹這樣犧牲自己？”平兒不知道紫鵑代替林黛玉說話，買鴛鴦回去實在是享福的，還認定這個花了一萬兩只怕以后少不得要像那個迎春一樣被虐待生不如死了。
李紈、尤氏、探春也不知底細，又想到如今賈府敗落凄涼，到了不得不賣人口的境地，也不由得傷心難過起來，幾個人又一起抱頭痛哭起來，也算是給鴛鴦告別了。
另一邊薛寶釵和襲人兩個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怕想到賈寶玉如今無影無蹤，家中大事竟然出不得半點力，以后的日子更加難過，也一起嚎啕大哭。
那些披麻戴孝的族人，見到李紈大奶奶、薛寶釵二奶奶哭起來，便一起跟著哭。又各自有各自的傷心之處，越哭越難過，一時間賈府哭聲震天，隔了兩條大街都可以聽見。
這一邊哭聲震天，悲痛至極！另外一邊王夫人和王熙鳳卻暗自高興！因為紫鵑不僅干脆利索給了一萬兩銀子解決了賈府的燃眉之急，還額外給了五千兩銀子，說道：“如今林姑娘雖然不在，我便替她出一份心意！也算是給老祖宗送行了！”
五千兩銀子對于花幾百萬修建大觀園的榮國府一點不算什么，可是對于現(xiàn)在每況愈下、捉襟見肘的榮國府來說無疑是久旱之后的甘露一樣！
就連賈政這樣迂腐木訥之人都能夠說出：“大恩大德，必有后報！”這樣的話來。王熙鳳更是高興得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忍不住飄飄然起來。
有了這一筆錢，不僅葬禮可以風(fēng)光大葬，還有不少結(jié)余，而且還不用動到賓客送來的幾千兩銀子的禮錢，不僅是面子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這些禮錢也夠賈府支撐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