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一面舞針,一面笑道:
“為何如此?因為他本來就是這德性!
當初在洪州的時候,我爹是做鏢局的,家境殷實,不愁吃穿。我因自幼混在鏢局師傅中,也央著師傅、兄長學(xué)了些武藝。
所以我長在富人之家,卻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影子,一心想著跟師傅們走一趟鏢,就像戲文里說的,執(zhí)劍天涯的俠客那般。
將此事告訴我爹后,他自然是瞪了我一眼,說:‘行鏢護寶的,途徑山野荒地,日曬雨淋,你看師傅們都曬得多黑了?你個細皮嫩肉的女孩兒家湊什么熱鬧?!’
他雖如此說了,我也定不下心來,十四五歲的年紀也是中毒不淺,莫名就覺得自己翅膀長硬了,隨時策劃離家出走?!?p> 沁竹在一旁聽起林母講起往事,一面錯愕于林母年輕時的瀟灑,腦海中浮現(xiàn)出稚氣又活潑的女孩兒模樣。
接著,林母又道:
“年輕的時候,我的相貌還算出眾,又時常與兄長在街上游玩,與我爹一起經(jīng)商的朋友,包括街坊四鄰,有不少跟我介紹人家的。
我一門心思都在武藝上,沉浸在戲文的幻想里,哪里就愿意去理會這些公子哥?每次他要我跟人家見見面,我都不愿去,直到后來他說給我漲零花錢,我這才肯了。
沒想,這其中倒真有合我眼緣的。他姓徐,家里是做木材、玉石生意的,相貌也好看,對誰說話都是先夸贊一番。不過小姑娘家,就是喜歡這種知道如何討人歡心的男子。
來過兩次后,他便邀我到一家新開羊肉店,吃烤羊肉。為了避嫌,我就拉了我哥哥一塊兒過去。
剛巧,這門外就有個算命攤子,攤位上坐了個長胡子,帶著黑帽,有幾分仙風道骨的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多歲,神神叨叨的,倒像回事兒。
那姓徐的邊慫恿我說:‘桂姑娘,聽說這位算命先生很靈,你是否有興趣算上一卦?’
我也將信將疑地走到攤位上,給了錢,讓他給我算命。
那算命先生清咳了兩聲,隨后又像是壓低了嗓子那樣,一會兒給我看手相、臉相,詢問生辰八字,一會兒又玄學(xué)、《周易》地給我繞了一堆,都快把我繞糊涂了。
正在我沒了耐心時,那算命的似乎又看出來了,放慢了語速:‘不急不急……小姑娘,想必你是出身在大戶人家吧?我看姑娘你命途蓋武,不是出自將軍世家,也是在行武世家成長,不知在下說得對不對?’
我當下一愣,沒想到還真的被他猜中。
‘姑娘命途平坦,不缺財運,姻緣方面,神明在冥冥中也開始有安排了,’算命的又搖頭晃腦地說,
‘不過,我見姑娘的面相,印堂處有些暗淡,卻也不是兇兆,只像是一朵愁云蓋在了姑娘頭上。
不知姑娘可有家人矛盾,或是未能了卻的心愿?’
說到后者,我頓時想起自己想游歷江湖,卻未能如愿一事。我心想自己藏匿極深之事,都被這算命的一語命中,心中不由既震撼又崇拜。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實在忍不住好奇,也顧不上哥哥能否猜出,趕緊心虛地問。
‘天機不可泄露。’那算命繼續(xù)操著公鴨嗓,卻輕拂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煞有介事地道,
‘在下只能說從小被開過天眼,能見到常人無法見到之事,能幫助常人避難避之患,遂難遂之愿。其他的就不便與姑娘多說了,說多了,怕對姑娘運途不好?!?p> 我聽他這么說,也不敢多問什么了。
不想,那算命的卻遞出個護身符來,說:‘姑娘,這護身符是許愿符,里面放了香草和一枚符咒。心誠則靈,愿姑娘美夢成真。
我也不多收你費用,只收你本錢費,二十文即可?!?p> 我哥哥在身后當即就不樂意了:‘二十文?我看你這布料滿大街都是,你收二十文錢是搶人吧?’
那算命的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又哀嘆的模樣。我生怕他一生氣就不賣給我了,趕緊瞪了哥哥一眼,讓他閉嘴,又忙掏出錢,向算命的道歉。
‘對不起先生,是我哥哥太魯莽了,我信、我信……它肯定有用的?!?p> 這時,徐公子卻上前制止,說:‘桂姑娘,這次是我邀你出來玩兒,不如這符咒就我替你買下來吧,不僅能許愿,也算是我送你的禮物如何?’
我一面不好意思拒絕,一面又希望這符咒由心上人相送,也就點頭默認了。那算命的將徐公子的二十文收下,我那二十文,他就退還了我。
誰知,那算命的看了徐公子一眼,不緊不慢地道:‘我看這位公子也是信緣之人,要不我也替你算上一卦?’
沒等徐公子回答,我哥就認定這是騙局,趕緊嚷嚷,催著我們?nèi)コ匝蛉狻?p> 不想,徐公子卻勸我哥哥,說試一卦也無妨。他伸手就攤到算命的面前,我呢,我就在一旁看算命的如何神神叨叨,怎樣給人看手相,還想偷偷學(xué)上幾招。
那算命的又是一番掐指計算,突然兩眼一亮,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咦——’他大為吃驚地叫了一聲,隨后朗聲笑道,‘公子您的命途,倒與這位姑娘,有不少交集啊。’
他說這話時,我立刻怔住,心慌得不敢多想。也不敢朝徐公子那邊去看,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羞怯來。
那算命的又從玄學(xué)、《周易》講到脈象、穴位、生辰八字,說這運勢與我的未來有很多疊加部分,說得倒像是那么回事兒。
而后,他又道:‘我見徐公子的印堂,同樣罩著烏云,不知公子可和這位小姐一樣,心藏憂惱或未如愿之事?’
我心中好奇,就朝徐公子看去,不知他的煩惱又是什么。
只見那徐公子先是給人說中后的一愣,而后承認下來:‘我原本也是無憂無慮的,只是幫家父家母算點賬,做做生意。我也是近日才心藏憂惱,有了未能如愿之事,未能如愿之人?!?p> 他說最后一句時,竟將目光投向我來,很認真地看著我。我嚇得急忙轉(zhuǎn)過頭去,也對這徐公子更加心動起來。
‘還望大師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