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安慶二十一年夏時,天氣干燥,入夏來只得過幾場小雨,過后月余沒有甘霖落地。百姓人心惶惶不可終日,農(nóng)戶皆望著自己家里的田地哀嘆連連,久旱未雨,恐今年收成凄慘,顆粒無收。更怕的是,官府收糧無糧可交,連一家?guī)卓谔疃亲拥目诩Z也無處可尋。正是,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蒼。
這正是姜禾剛十歲這年,多地久久未有雨,各地發(fā)生干旱。恰逢時年官府多征徭役,興建土木,君王昏庸無道,朝堂風氣不正,官官相護欺上瞞下。各個州府稅收一成加一成,國內(nèi)早已虛空,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北方邊境時常發(fā)生小暴亂,官家軍隊鎮(zhèn)壓不停。
姜禾一家七口人住在距離平城不遠的青山縣里,家里經(jīng)濟來源靠分得祖上傳下來的財產(chǎn)過活,到姜父這一輩祖產(chǎn)也所剩無幾了。蓋因祖父姜泰去世早,祖母張氏糊涂度日,更有娘家時不時打秋風,張氏是娘家老大,不忍心弟妹日子過得艱難,便一直接濟著娘家那邊。所以,姜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媳婦都過了門,四個姑姑都出了門子后,伯父叔父主張分開住,人口太多,在一起難免生是非家宅不寧。就由祖母做主分了家產(chǎn),姜父四兄弟各得倆成家產(chǎn),祖母自己留著倆成與大伯姜家正一塊在老宅生活。
姜禾父親姜汝正和妻子崔氏一起經(jīng)營著分來的倆間鋪子,另有十幾畝田地。算不上大富大貴僅僅是夠勉強維持家用,家里五個孩子,姜大是長女姜苗,十六歲,及笄后便有媒婆登門說親。不過這些年大多家境較好的人家會留女兒到十八歲再出嫁。姜苗憂心父母忙起來家里弟妹無人管,親事一直沒有定下來。姜母索性不提,只暗暗繼續(xù)相看著平城的兒郎們。姜二名姜穗,與大姐只差一歲,今年剛好及笄,姜母正好一遍相看倆個女婿。姜三就是姜禾,十歲,因為前面?zhèn)z個姐姐懂事,打理家務操持人情來往都包了,所以姜禾從小到大古靈精怪,保持小孩子心性倒是快樂了一整個童年。姜四是長子,姜守成,八歲,已經(jīng)開蒙了進了私塾,姜禾天天跟著弟弟去蹭課,與私塾先生的女兒要好,便一同坐在最后面聽課。姜五,姜二子姜谷成五歲,正是小孩子的時候。
姜禾每日學了什么都會回去跟姐姐弟弟們說一遍。姜禾在平城的十年日子平平淡淡,又歡歡喜喜。姜父喜好交友,卻來來往往都是酒肉朋友,姜母抽空縫縫補補,天天喝罵姜父不識人,揮霍家財。姜苗姜穗閑暇之余給繡莊做些繡活,貼補家用,姜禾與姜守成看書寫字,姜谷成在他倆旁邊也拿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平城位于中原邊緣處,離平陽府府城自己駕車得小半個月的距離。之所以對去平陽府日程這么了解,還得多虧姜禾三姑母家的表姐遠嫁去了平陽府,三姑母一家也漸漸遷至平陽府,四姑母隨四姑父做些買賣也一同去了平陽府,故此,雖然平城是姜家的祖地,卻近些年來族人早三三兩兩去了平陽府謀生,倒是平陽府的親人朋友比平城的更多了。姑母們除了二姑母還留在平城青山縣,其余的都隨著夫家去了平陽府。大姑母倆子皆入仕早已到了平陽府為官品級不高但也算是在平陽府站穩(wěn)了腳跟。二姑母還留在青山縣,二姑父前年病逝了。三姑父以前是平城小吏,表姐嫁了平陽府一戶官宦之家,隨后親家運作三姑父調任平陽府,雖還是小官,但去了平陽府也算平升了。四姑母姑父是商戶,最近剛遷去平陽府,臨走還安頓姜家其余人盡快遷至平陽府。想必也是接到今年天下不太安穩(wěn)的消息了,畢竟商人走南闖北消息更快一點。姜家兄弟四個沒一個有出息的,都在吃老本。老二吃喝玩樂更甚,卻也因此早早就去了。
姜禾還有個大伯四叔在此,與姜父都是一母同胞,雖然自成親分家以來幾家各過各的因為祖母還在世倒也時常會聯(lián)絡感情。大伯姜家正早年喪妻,后一直沒有續(xù)娶,無子。二伯姜德正早些年病逝走在了祖父前面,后來祖父死后,二伯母帶著錢財改嫁后帶著孩子一起去了平陽府。四叔姜文正懼內(nèi),一家五口住的里姜禾家不遠,偶有來往。
這些年平城官府經(jīng)常征收勞力干活,或是變著法子問一些富戶人家要錢。早在先生課堂上談論起客商說邊城最近常有流民流竄過來,姜禾便回家向姜父姜母提起,姜父姜母不以為意,只是姜禾大了有主見偏要父母屯糧,“父親,母親,也不用花錢買多少,只您把去歲幾畝麥子的收成讓祖母還我們,再買一些別的糧食保證咱家今年的口糧罷了。”
祖母糊涂又愛占便宜,去歲的收成只放進老宅糧倉,便被祖母視為她的財產(chǎn),幾次三番姜母想運回來賣,卻都被祖母搪塞過去,竟有不還的意思。祖母跟著四叔一起懼怕四嬸,卻對四叔三個孩子寵愛有加,四叔分得田產(chǎn)租給他人種植,每年只收些銀子,一心經(jīng)營幾個鋪子過活。
以往姜禾一家的收成也會被祖母收去一些說是就當姜父孝敬的,轉頭就都給了姜四叔。去年更是把收成都扣下了,姜禾雖小卻也早見識了祖母的做法,礙于孝道,不好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