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席元青嘶吼一聲,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顯得狼狽不堪?!鞍寻牡倪z書給我!”
竇云柳眼睛往遺書上一瞟,便任由他搶走了。他漠然地看著席元青做戲,幾乎已經(jīng)肯定心中的猜測。
他低聲吩咐,“去將仵作叫來。”
齊捕頭領(lǐng)命而去。
席元青拿著遺書的雙手微微顫抖,半晌,一手拿著遺書跌跌撞撞地向人群中走去。
在經(jīng)過學(xué)生們時,遺書飄然落地。有眼明手快者,將遺書撿起。
“席兄!”可席元青頭也不回,就這么走了。誰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一位往常與席元青交好的學(xué)生忍不住擔(dān)心道:“我去看看席兄……他受此打擊,可千萬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才好?!闭f完,追著席元青的腳步匆匆離去。
眾人見他離去,眼神又飄回遺書上。拿著遺書的學(xué)生見狀,便開始念起……
“公子隨母流落蜀地之初,我便被買到了公子身邊,距今已近十載。記得初到時,夫人囊中羞澀,卻從不短缺我一個下人的吃穿,只叮囑我要好好陪著公子讀書。公子純孝,亦時常瞞著夫人抄書以換取書籍。被夫人發(fā)現(xiàn)時,還因耽誤了功課而被夫人責(zé)罰……”
“公子天資聰穎,年屆十二便考入府學(xué)。只是陸家太過無恥,結(jié)緣三年,居然是想要強行招贅……”
學(xué)生中響起一陣低呼。
“可是蜀中巨富陸家?”
“蜀中陸家,除了他們還有誰能強行招贅?”
“難怪席兄不愿再受人資助……”
……
讀信的學(xué)生頓了頓才繼續(xù)——“公子無奈,北上避禍。京城居,大不易。書院雖然免了束脩,可吃穿用度,哪一樣不要錢?夫人還在蜀地受陸家欺壓,此生無論如何再不愿回京城。前有生計無著,后有巨賈相逼……公子實在太過艱難?!?p> “都說,莫欺少年窮??晌以诠由砩峡吹降模∏∠喾?!都說,公子是天縱奇才,將來必定功成名就,可我知道,公子已經(jīng)快撐不下去了……”
“齊賢書院甲舍,無一不是豪門貴子。趙王世子天潢貴胄,錢四公子被錢家寄予厚望、視若珍寶……公子呢?明明才學(xué)不輸任何人,身份不輸任何人,卻是一無所有,步履維艱?!?p> “我在被爹娘賣掉之前,有一兄弟,名為阿黑。他比我幸運,流落街頭,卻被奇人異士收養(yǎng),有一些保命功夫。我們在京城相遇,當(dāng)時公子正因夫人被陸家強奪宅院而焦頭難額?!?p> “夫人已是高齡,宅院被奪難道要流落街頭?一切不過是銀子的問題罷了……”
“院長!”剛剛跟著席元青而去的學(xué)生跑過來,打斷了剩下的話語。
“院長!席元青要離開書院!”他氣喘吁吁,“席兄要離開書院,我怎么都勸不聽!”
眾人還沉浸在書童遺書的震撼之中,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能入齊賢書院的,要么是得家族看重的世家子弟,要么是天縱奇才。而且一個個年紀(jì)輕輕,終日面對經(jīng)史子集,哪里經(jīng)歷過席元青這樣坎坷的身世?
誰又能想到,風(fēng)光霽月的席元青,居然有些這么多的艱難困苦。而他在書院求學(xué)的過程中,從未向誰求助過……
朱院長心痛,又心疼?!八?!他怎么可以這樣意氣用事!”說完,拂袖而去。
走了兩步,見來報信的學(xué)生還呆在原地,忍不住斥道:“還愣著干什么!帶我去找元青!難道你真想他離開書院嗎!”
“是是是……”那學(xué)生一路小跑,領(lǐng)著朱院長和一眾教習(xí)離開。
“我們也去吧……”
“我剛剛疑心過席兄,應(yīng)當(dāng)向他道歉……”
“席兄才品高潔,必定不會計較……”
“可憐可嘆,可敬可佩……”
……
學(xué)生三三兩兩的離去,剛剛讀遺書的學(xué)生朝竇云柳走來。
“遺書最后還有手鐲和畫卷的下落,竇公子請繼續(xù)查案吧?!彼宦暲浜?,也轉(zhuǎn)身離去。
趙王世子和錢四郎一前一后走來。
“云柳……”趙王世子皺著眉,卻沒有說話。
錢四郎著急了一瞬,脫口而出道:“我相信席兄必定不知情!”
竇云柳的臉色一直沒有變化,只是向世子行了個禮,卻不說話。
趙王世子嘆了口氣,拉著還要說什么的錢四郎離開了。
學(xué)生漸漸離去,捕快們則不會多話,一時間周圍又安靜下來,和剛剛的熱鬧判若兩地。
明眼人都看得出竇云柳心情不好,齊捕頭小心翼翼地湊上去,“竇公子……”
幸而竇云柳并未遷怒他,“仵作到了嗎?”
“現(xiàn)在是下半夜,估計還得一會兒。”
竇云柳“嗯”了一聲,不再說話。齊捕頭也不敢再湊上去。
竇云柳有種很清楚的感覺——事情脫離了掌控,偏離了軌道。
可是他沒有辦法扳回來,因為他沒有證據(jù)!或者說,他沒有時間來整理證據(jù)。竇云柳心里的不安越來越明顯。
從踹開席元青房間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在演戲。一幕接著一幕,一出接著一出。唱念做打俱佳,觀眾也很是捧場。自己無法阻止,或者說,越阻止越有反作用。
他可以繼續(xù)調(diào)查,卻無法阻止席元青說話。唯一能反駁席元青的,只有證據(jù)!甚至是席元青自己遞過來的證據(jù)!
竇云柳看著書童被拋棄在荒草中的尸體,這就是他的證據(jù)。殺人手法,殺人時間……
一道亮光在腦海中閃過!
殺人時間!驗尸可以查出死亡時間,那時候席元青在哪里?!他一定會說自己已經(jīng)被迷暈!唯一能證明迷藥時間的……
是那根香!
剛剛席元青回去收拾東西了!
竇云柳臉色發(fā)白……“快,齊捕頭,你再去席元青的房間,找那根香!”
“什么香?”
“那根迷藥的香!”竇云柳吼出聲,“快去!”
齊捕頭趕緊帶人去了,半晌,他又屁滾尿流地回來了,后面還跟著朱院長。
“竇云柳!真兇已經(jīng)畏罪自殺,你為何還騷擾我書院弟子!”
竇云柳只問齊捕頭,“去找了嗎?”
齊捕頭點點頭,又搖搖頭?!罢伊?,沒找到?!?p> 意料之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