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的時間聽起來不短,但實(shí)際過下來卻只是一眨眼的事。
智學(xué)堂。
就如這個名字一樣,哪里都充滿著學(xué)術(shù)的味道……書香,墨香交匯在一起,讓人莫名地心平氣和。
“沒點(diǎn)見識?!比蹇粗@群孩子?xùn)|張西望的樣子嘲笑道,順手拍了下離他最近的零一的腦袋,“記住這個地方,我就帶一次路,不然遲到了后果可是很嚴(yán)重的……畢竟這里的夫子跟你們見過的那些完全不一樣……”
他笑得陰森森,讓人不住地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好了,我的任務(wù)算是完成了,我也是仁至義盡了,你們努力活下去吧,告辭?!闭f完還拍了拍零一的背,話語里帶著絲幸災(zāi)樂禍,
“零一是吧?”
零一點(diǎn)點(diǎn)頭。
“今后再怎么餓也得把你的肚子管好了,這些夫子們可不像我這么寬容……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大堂里回蕩,在聲音完全消散在走廊后,孩子們就完全看不見他了。
“啪啪……”兩聲清脆無比的拍掌聲把孩子們的視線強(qiáng)行拉到了一個男人身上。
這男人身上帶著種世家子弟的氣質(zhì),五官長得也很是儒雅,初見他一眼,就會讓人不經(jīng)意地把他和“翩翩公子”相關(guān)聯(lián),是個與三五風(fēng)格截然相反的美男子。
唯一令人感到違和的,就是他臉上那與他氣質(zhì)極為不合的不爽……
“三五如此,實(shí)在是不合禮數(shù)、有傷大雅之舉,如果你們作為我的學(xué)生,就萬不可成他那個樣子?!?p> 文縐縐的半白文讓人聽起來有些吃力,不過還是能讓人聽懂大致的意思。
于是按照三五教訓(xùn)的話,孩子們立刻齊齊地低下頭,大聲回應(yīng)道,“是!”
男人皺了皺眉頭,但通身的氣質(zhì)硬是讓這皺眉看起來多了分憂愁,“好了,聲音這么響,是在叫魂嗎?”
說著捏了捏皺起的眉頭,繼續(xù)道,“禮師,這是我的代號,你們以后大可喚我禮夫子。
還有記著——只要你們身處智學(xué)堂,就不許像莽夫一樣大聲喊叫,否則……想必你們應(yīng)該見識過三五的手段了吧?”
涼嗖嗖的語氣讓孩子們禁不住地抖了三抖。
禮師垂著眸,把所有人的神態(tài)看了個遍,然后面無表情地從袖袋里摸出了一把極細(xì)極細(xì)的教鞭,繼續(xù)道,
“不過你們放心,你們只要犯的錯不是太過分,那么我的處罰也不會太過……看見這個了嗎?”他揮了揮手中的教鞭,只輕輕的兩下,就在空中劃出了“咻咻”的聲音。
“只是打幾下,不會留疤,但是只要你們試了一下,就不會想再試一次……可是明白了?”
“明白?!甭曇裘黠@小了不少。
禮師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那隨我來吧。”然后轉(zhuǎn)身帶路——雖然步步生風(fēng),但卻莫名有種不慌不忙的感覺,讓人看了就會升起好感。
不過桓生一行人卻是不敢抬頭去欣賞的,他們默默地跟在后頭,聽著禮師在前頭說話,
“今后,我會教與你們識字、寫字的本領(lǐng),順帶著再教教你們關(guān)于京中禮儀規(guī)矩的常識。”
“不過你們的夫子可不止我一個……其他的我不管,可要是你們在我的課上出了什么差錯,我必定會讓你們知曉其后果。”
話剛說完,他的腳步就停下來,打開了面前的門,“進(jìn)去吧?!比缓罂粗犖橐涣锏剡M(jìn)去后才進(jìn)門。
“兩人一桌子,上面有貼編號,找到自己座位后就把編號撕下,今后不管你學(xué)的是什么,這位置就定了,不會再有改動?!?p> 說著,他走到房間最上面的書桌后坐下,
“坐下來后先熟悉一下你們桌上的筆,墨,紙,硯?!?p> ……
禮師所教的東西很是枯燥,又加上他聲音本就清朗溫柔,一句一句的很有節(jié)奏,不自覺地讓人犯困。
零一坐在第一排,卻也忍不住地打瞌睡,手撐著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好幾次都差點(diǎn)把自己的腦袋給磕到桌上。
桓生的困意不比他少——他本以為之前已經(jīng)是最難熬的了,可沒想到最難熬的竟然在這里等著他!
不能睡,要清醒,桓生死撐著眼睛,即使手在死死地掐著腿上的肉,可困意還是一重重地襲來,讓人難受。
他死撐著眼皮,所有的精神都用在了保持清醒上,禮師在上面講著什么他是真的一點(diǎn)也聽不進(jìn),眼睛雖然張著,但也只能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然后他的身影也越來越近。
“零四,起來拿一下筆?!?p> 桓生呆呆地看著他,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零四?”禮師面無表情地再問了一遍,而手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抽出了教鞭。
坐在桓生旁邊的男孩看不下去了,拿腳踢了踢桓生的小腿。
“!??!”桓生像被炮仗炸了一下似的彈起來,腦袋也以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清醒了。
“零四?沒叫錯吧?”禮師的手摸著教鞭,眼睛卻直直地盯著桓生,盯得他渾身發(fā)毛,
“你很幸運(yùn),你會是我的課上第一個受罰的人?!?p> 說著,還沒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咻”的一聲,教鞭已經(jīng)在空中劃過,狠狠地打在桓生的身上,發(fā)出了聲脆響。
剛剛打在身上的時候并沒有多大的感覺,但等禮師把教鞭收回的時候,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就在他的大腿處蔓延開來……桓生也因此皺起了臉,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發(fā)聲。
禮師不可能只打這一下,所以揮起鞭子很快地又抽了一下,還特意避開了原來打過的地方,讓痛的范圍更大。
“……”桓生痛的渾身發(fā)抖,眼角也泌出了幾滴生理淚水,看起來就像哭了一樣。
“身為男子,淚如黃金,不管發(fā)生什么,斷不可輕易流下?!闭f著,禮師又狠狠地抽了一下。
聽到這話的桓生趕緊抬手,用袖子拭去那幾滴生理淚水,不過禮師并沒有因此而停手的意思。
“禮夫子!”就在禮師收回教鞭,準(zhǔn)備再打下去的時候,一道十分有力的聲音從前排座位傳來——正是零一……他是在禮師打第三下的時候清醒的。
“何事?”教鞭很準(zhǔn)時地停下了,禮師對于零一的貿(mào)然開口倒是覺得有幾分意外,所以收回了教鞭,歪著頭問道。
“我剛剛在禮夫子您的課上睡著了,所以我也應(yīng)該受罰?!?p> 這樣主動要求受罰的奇葩,禮師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下意識挑了挑眉,臉上倒是帶了些笑意,“很好,君子坦蕩蕩,雖然這懲罰免不了,但因著你這份誠實(shí),我倒是可以就輕處罰……”
“不用!”零一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錯了就是錯了,零四他犯得錯肯定沒我的嚴(yán)重,所以我的懲罰只能比他多,不能比他少!”
不僅僅是禮師,聽到他這番言論的人都驚了……
所以之后本來還想再抽幾次的禮師懷著十分復(fù)雜的心情放過了桓生,然后在零一的腿上抽了三下。
雖然對于零一這朵奇葩感到很是新奇,但大的力氣確實(shí)絲毫不減,跟之前一樣。
所以零一坐回位置的時候,整張臉的表情都十分猙獰。
不過也得虧這個時不時就刷一下存在感的的疼痛,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桓生和零一就沒再打過瞌睡,其他人也都因為禮師這招“殺雞儆猴”而清醒十分,挺著背脊,走神都不敢。
“零一?!贝Y師放課后,桓生隔著書桌戳了戳零一的手臂,“其實(shí)……”
之后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轉(zhuǎn)過頭來的零一打斷,
“不用謝了,我說過我罩著你,就會盡我所能來護(hù)著你,既然沒辦法幫你免了懲罰,就一起受了,好兄弟就應(yīng)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shù)?,你不必在意?!?p> 桓生默默地把“你不必這樣做”這幾個字咽進(jìn)肚子,對著他微笑。
零一也想對著桓生笑,不過嘴巴還沒完全咧開,眼前就擠進(jìn)了一十面無表情的臉,“好了,該去食堂了,再不去那些侍女就把飯菜撤走了。”
說完他把身子直回原來的樣子,對著桓生和零一伸出手,“怎么樣?站得起來嗎?我駕著你們走吧?!?p> “不需要?!绷阋缓苁怯矚獾鼐芙^,“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走個路還需要人扶著?又不是娘娘腔,是吧零四。”
“……”桓生沒答話,就是撐著桌子站起來,然后微笑著對一十說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然后挪著腳步離開了座位,準(zhǔn)備向門口走去。
“誒,等等我?!绷阋灰姞?,有些急迫地站了起來,然后又成功地因為疼痛“摔”回了位置,“嘶~”
“噗嗤?!币皇α?,動手把零一扶了起來。
零一雖然不服氣,但還是很順從地在他的幫助下站了起來,等站穩(wěn)后就很別扭地把手抽出來,說了句“我自己能走”后,一瘸,一拐,一瘸,一拐地向門口走去。
桓生在門口等著,剛剛好看完了全部過程。
他雖然腿上還是泛著疼,但臉上卻不自覺地帶上了笑意,一點(diǎn)難受的樣子都沒有,甚至他的心底還莫名地升起了一絲愉悅的感覺。
感受到這點(diǎn),桓生愣了愣,一邊走一邊有些出神——自己是多久……多久沒有這樣自在了呢?
這么想著,也沒注意腳下的路,一個不注意就摔倒了,連帶著前面走著的零一和一十一起倒在了路上。
“呵呵呵……”銀鈴一般的笑聲。
三個男孩子都順著聲音看去,剛剛好看見一雙甲營給女生統(tǒng)一發(fā)的繡鞋。
視線再往上移,就看見了零六笑成花兒一樣的臉,“瞧瞧我看見了什么?像個木頭似的,一個帶一個……呵呵呵……”
桓生因?qū)擂味行┠樇t,也顧不上腿上的疼痛,用盡可能快的動作爬起來。
其他的兩個男孩也是這樣,不過一十反應(yīng)最大,爬起來后一溜煙就躲到了最后面去,捂著臉,連看零六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零一對于一十這樣的慫樣感到十分地恨鐵不成鋼,不過礙于面子,他還是木著臉說道,“你,你不去吃飯,在這里干什么?”
“我要是去吃飯了,還能看到這么有意思的場景?”零六笑嘻嘻地說道。
“你你……”零一氣地漲紅了臉,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最后只能“哼”了一聲作罷,“好男不跟女斗?!比缓筇_準(zhǔn)備無視零六走自己的路。
桓生也跟了上去,不過在經(jīng)過零六時輕聲說了句,“今早的事抱歉?!焙笠沧吡?。
一十就不用說了,經(jīng)過零六的時候速度快得就像離弦的箭,那速度比晨跑那會快了不止兩三倍。
“……”零六收起了笑,轉(zhuǎn)身看向桓生一行人離開的方向,眼底的算計掩飾不出地忽閃忽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