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來品茶的？”零六說這話時擺弄著手頭的茶具，頭也沒抬一下。
二十咬著牙，強(qiáng)行按下心中的煩躁，“把我東西還來?！?p> “什么東西？”
零六裝傻，放下手中的茶具抬眼與矮桌另一邊的二十對視。
在看到他有些癲狂跡象的樣子后卻沒有一點(diǎn)害怕的意思，甚至還微笑著向他解釋，
“我可從來沒拿過你的東西，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啊……”
可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就聽見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響，她跟前的桌子被掀翻在地，濺了些茶水在她的衣角上。
拎起衣角看了眼茶水漬，她依舊笑得溫和，“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應(yīng)該知道什么意……”
刀鋒割破空氣的聲音打斷了二十的話，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臉上被割了個口子。
“?。?！”他一連猛退了好幾步，睜大眼睛瞪向零六，殺意崩現(xiàn)，內(nèi)心里那股子煩躁的感覺再也壓制不住……
零六持著彎刀，面帶笑意地看著二十目眶發(fā)紅，發(fā)狂似的沖過來，完美避開后開始了嘲諷，
“嘖嘖，沒想到你這樣的次品他們也要物盡其用，當(dāng)藥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聽到她的話，二十愣了那么一瞬，可只是一瞬間的清明，他又陷入了瘋狂，攻勢也愈加猛烈。
但零六卻不打算因此停下，“這么著急石牌，是因為里面有你缺不了的東西吧？”
“看看你這樣，人不人，鬼不鬼，恐怕你自己都看不下去吧？”
“你可知道你以后只能像個行尸走肉一樣活著了？嘻嘻……”
……
零六全程沒有攻擊過一次，一直都在躲避，因為她清楚怎樣才能讓一個像二十一樣的藥人崩潰。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一句句的嘲諷和時不時出現(xiàn)的輕笑就像刀劍似的，一層層地?fù)羝扑麅?nèi)心的壁壘。
最后就在他的刀鋒快要碰到她鼻尖的時候……他停手了。
輕輕地用指頭撥開刀尖，零六的笑容多了一絲勝利的感覺，她從袖口里摸出一塊看起來有些磨損了的石牌——上面明晃晃刻著“二十”兩個字。
勉強(qiáng)平靜下來的二十一下子又開始瘋狂起來，正欲起身去奪，卻被零六的一個動作硬生生嚇停了動作。
——她正持著彎刀，慢慢地劃過石牌，擦落了一地的粉末。
他趕緊撲到那塊地方，小心翼翼地用手把那些粉末攏起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往嘴里放。
“真是惡心?！绷懔Φ煤苁菒毫?，把彎刀放回刀鞘，晃了晃手中的“石牌”，“這個……不是石頭做的對吧？”
“……”二十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攏著地上的粉末，急迫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
“嘻嘻……”零六腦袋里突然有了個想法，彎下腰，拎著石牌垂在二十的面前，“你，想要這個嗎？”
二十伸手要搶，卻被零六一個轉(zhuǎn)身避過了，“誒，不要搶……你要是搶的話，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p> 說著還用空出來的手在彎刀的刀柄上摸了摸，意思很是明顯。
剛剛伴著灰吃了粉末的二十顯然清醒了許多，果然乖乖站著，沒有了爭搶的意思。
“很好?！绷懔鶟M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甩著牌子走回原來的位置坐下，撐著臉說道，“我一會過一段時間就會給你一點(diǎn)，你要做的就是乖乖聽話，懂？”
二十有些不甘地咬了咬牙，但在理智的催促下還是不情不愿地點(diǎn)了頭。
“真乖。”零六歪了腦袋，甜美一笑，“那么首先……我要你去殺了零一?！?p> ?。＃＃＃＃＃＃＃＃＃?p> 這三天對于桓生來說真的是最難熬的一段日子。
到最后被放出來時他甚至已經(jīng)不成人形了——渾身沒有一處是好的，還散發(fā)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
“恭喜你?！比逭镜眠h(yuǎn)遠(yuǎn)地，很是“欣賞”地為他鼓掌，“你成功地熬過去了。”
桓生睜不開眼，聲音也發(fā)不出來，就保持著侍衛(wèi)將他放下時的動作，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樣。
三五的掌聲停了，同時桓生感覺到有一雙冰涼的手放在了他脖頸處，然后蠱師涼涼的聲音在上面?zhèn)鱽恚皼]死。”
“恩?！比妩c(diǎn)點(diǎn)頭，但在他看清桓生血肉模糊的臉后還是禁不住皺了眉，抬了抬下巴示意蠱師。
蠱師點(diǎn)點(diǎn)頭，低頭又看了看，還順便上手摸了摸——動作不是很輕柔，甚至還有些粗暴。
真的疼，疼地他想把整張臉都縮起來，對于現(xiàn)在的桓生來說，就連皺皺眉都是扎心地疼，跟不用說這樣被對待會是個什么樣的感覺。
“……會留疤?！毙M師將手收回，取下腰間別著的帕子擦了擦手，“不過他很幸運(yùn)，西域那邊又進(jìn)了些新的蠱蟲，其中有一種就能與他臉上的毒素中和，不僅能修復(fù)他的皮相，還能使他比原來看起來更……更……”
蠱師皺眉，說不下去了，因為她詞窮了……
“知道了?！比宀⒉皇堑谝淮我娝@樣，于是立刻出言緩解尷尬，“就交給你了，多久可以？”
“短則四五月，久則半年?！?p> “恩。”三五搓了搓手，滿不在意地下了個決定，“若是失敗就做成藥人吧?！?p> “是?！?p> “……”桓生的心沉了下去，這段對話足以讓他之前的努力全部都作廢了。
待三五走后，蠱師并不著急將人帶走，而是蹲在他旁邊，問道，“……你可知藥人是什么？”
知道桓生沒辦法回答，所以她還很耐心地給他解釋道，
“藥人是用藥養(yǎng)著的傀儡，他們跟人一樣，能動能走能跑能跳，力量也比人強(qiáng)上不少，但是……”蠱師的聲音頓了頓，“他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到最后甚至還會失去自己的想法，完完成成地成為一個行尸走肉……這簡直是權(quán)貴們完美的武器?！?p> “……”
她的話沒有得到回應(yīng)，但蠱師知道桓生此刻是聽著的，所以她并沒有停下，平常一直淡漠的雙眼現(xiàn)在有著一種忐忑和堅定，
“所以，你想活下去，還是就此放棄，做個藥人？”
“……”桓生看不見，但他卻能從她的聲音里聽出來她問出這個問題時認(rèn)真的態(tài)度。
他很想開口問問為何她要這樣問，可努力了半天也只能發(fā)出“赫赫”的聲響，難聽地跟風(fēng)箱轟鳴一樣。
蠱師難得地笑了，但卻沒有發(fā)出任何笑聲，“既然如此，我便當(dāng)你是想活下去了。”
“……”桓生喉嚨里的聲音也沒了，只覺得自己的雙手雙腳在她說完后就被拉住了，然后整個人就隨之懸空了。
突然離開地面讓他很不適應(yīng)，而且搬動他的那兩個人也沒有考慮過他的舒適問題，一顛一顛地讓他想吐。
也不知道被抬了多久，那些侍衛(wèi)才將他放下，很是粗魯?shù)厝釉谝粡堄舶宕采希l(fā)出很響的一聲“咚”。
這聲音聽得就肉疼。
蠱師把侍衛(wèi)叫退，關(guān)了房門后就轉(zhuǎn)身在房間里的柜子上取下一枚純白瓷罐，慢慢地走到桓生床邊。
暫時性失明的桓生看不見她的動作，只能聽見輕微的手指甲碰到陶瓷的聲音，然后短暫的安靜后，他原本因腫脹而麻木的脖頸猛地刺痛一下，不一會，一種炙熱的感覺開始從那里蔓延開來。
這使得他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蠱師輕柔冰冷的聲音傳進(jìn)桓生的耳朵，稍稍緩和了桓生難受的感覺。
“接下來幾天有你苦頭吃的，你且先忍著，熬過去就是活，熬不過就是死?！?p> “……”
一段沉默后，關(guān)門的聲音就從不遠(yuǎn)處傳來，桓生就知道蠱師已經(jīng)離開。
現(xiàn)在，房間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人……也許不止一人。
在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里，桓生不難聽到他的床底下那有著若有若無的布料摩挲的聲音。
——看來是有人藏在了下面，桓生這么想到，也許再過一會這個人就會出來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下面的動靜就變大了，桓生很明顯地感覺到了有一個人從底下爬了出來。
不過桓生并不怕這人會對自己做什么，畢竟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看起來比死還難受，這人要是害他倒還算是給了他個痛快。
“嘖嘖……你看看你，怎么成了這副鬼樣子？”
這熟悉的聲音……除了零六還會有誰？
在他意識到這是零六的聲音后，就感覺到臉上被什么涼涼滑滑的東西劃了一道。
“你還真的是下了狠手啊，嘖嘖……看來你那張漂亮的臉蛋是保不住了……”最后一句她刻意放輕了聲音，“不過還好，活著就行……”
“……”這句話讓桓生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所幸的是他也回答不了，所以他忍著痛稍稍抽了抽臉皮替代了回答。
零六看到桓生的反應(yīng)后不自覺咧開了嘴，話題猛地一轉(zhuǎn)，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何專門來這一趟嗎？”
“……”他不知道，不過他更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會被抬到這里的。
“嘻嘻……”零六才不管桓生真正想知道什么，她自顧自地笑了會，慢慢地靠近他耳邊，小聲說道，“等你好透回來就有好戲看了，如果你活不到那時候那就可惜嘍……”
桓生的耳朵被她說話時吐出的氣吹得發(fā)紅，她滿意地打量了會自己的“杰作”后就離開了，甚至連聲招呼都不打。
“……”不過即便如此，桓生也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走的，甚至還能聽出來她是翻了窗走的。
屋子里又安靜下來，這次是真真正正地只剩下桓生一人了。
他眼睛睜不開，身體也因為腫脹發(fā)燙而不能動彈，這樣難受的狀態(tài)使得他不得不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他好起來至少也要個把月，到時候便是年末的測試……
這段時間能發(fā)生的改變太多了，零六的話讓他莫名地心慌，但卻又因為這個身體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癱在這潮濕梆硬的木板床上自亂陣腳。
他長長地呼了口氣，驅(qū)散掉心中的雜念——現(xiàn)在他所能做的只有挺過去，這樣才能以最好的狀態(tài)去應(yīng)對那些未知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