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驚回頭,發(fā)現(xiàn)徐老師正站在門口瞪著他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你們倆,剛才在說什么?”徐老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手把門關上,慢慢向兩人走過來,直直逼視著他們的眼睛。
“我們……”
李沐陽剛想開口,簡單已經直截了當地說:“我和李沐陽剛說好了,我們要談戀愛。徐老師,您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呢!”
如果不是深知這個愛徒的秉性,徐老師幾乎要以為自己被挑釁了——這個全年級最拔尖的優(yōu)等生,一向最讓人放心的優(yōu)等生,還是個女生,居然橫沖直撞地跟他說,她要早戀了?而且她的早戀對象還杵在旁邊,是另一個優(yōu)等生。
徐老師教書育人三十多年,一向覺得沒有自己鎮(zhèn)不住的學生,現(xiàn)在卻突然感到有些無力了。
“李沐陽,你和簡單要早戀?”徐老師對簡單的腦回路也是有所了解的,于是當機立斷地轉向了李沐陽,以尋求正常層面的對話。
“是,是的?!崩钽尻栃睦镫m然也沒在怕的,但是知法犯法,畢竟心虛,底氣遠遠不如簡單那種天然呆的來得足,“我們剛剛說好的?!?p> 徐老師眼睛一瞪,眼看就要發(fā)作,李沐陽趕緊降溫:“徐老師,我們都還是學生,知道自己的第一要務是什么。我們談戀愛的方式和成年人不一樣,我們會在一起互相幫助,好好學習的。您也知道,高二以后我就要出國了。我和簡單現(xiàn)在確立戀愛關系,也是不想錯過彼此。”
“你說得好聽?!毙炖蠋煔庑α?,“互相幫助,好好學習!你們才多大?對人性有多少認識?我見過的早戀對象,比你們的歲數還多,有幾個做得到專心學業(yè),不為所動的?弄到后來往往是分散精力,成績下滑,抱憾終生。你們兩個不要以為自己成績好就可以搞特殊,學校絕對不允許學生早戀?!?p> “徐老師,戀愛關系是由兩個當事人決定的,學校怎么不允許?”簡單又想來做學術探討了。
這一瞬間,李沐陽的心情真的很復雜。他既覺得這樣的簡單呆萌可愛,又想把這個大麻煩打包藏起來——一個剛宣稱自己要早戀的人,居然一本正經地想和班主任辯論怎么禁止早戀,這不是要公然造反的節(jié)奏嗎?
徐老師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教師,壓根兒不理簡單這茬兒,以免被她拖到邏輯和語言的泥潭里。她避開纏斗,直擊要害,一下子就祭出了殺手锏:“明天上午十點鐘,讓你們的家長都來一趟?!?p> 第二天上午,簡學、謝令儀和羅曼首次在徐老師的辦公室里碰面了。
為了避免家長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言行過激,刺激到孩子,徐老師前一天特意囑咐了李沐陽和簡單,回去不要說老師為什么請家長,只說是有重要的事,讓他們全部都來,因此三個人還一直以為,徐老師是想推薦自己的孩子去參加什么比賽或者考什么學校呢。
等到三人坐下來,聽徐老師講了事情的經過以后,簡學和謝令儀還好,羅曼卻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的?!彼钡貌煌5財噭幼约旱氖种?,“這可怎么辦?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可不能這么給毀了。”
“那是必須的。”徐老師面容嚴肅,一副破釜沉舟的勢頭,“我教書這么多年,教過的學生數不勝數。就算全部拉通了比,這兩個孩子也算是優(yōu)秀的。學校一定會盡全力阻止這件事情的,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上歪路?!?p> “那我們怎么辦?要不,我現(xiàn)在馬上就給李沐陽辦理出國手續(xù)?兩個人分開了,感情自然就會漸漸淡了?!绷_曼說。
“那是下下策?!毙炖蠋熃涷炟S富,運籌帷幄,“這種做法太生硬,容易引起孩子的反彈,過后也有麻煩事。最好還是攻心為上,讓他們自己認識到這條路行不通,甘心放棄?!?p> “可是怎么才能讓他們認識到這條路行不通呢?”羅曼六神無主,“我之前就和李沐陽談過好幾次了,他的主意拿得定得很?!?p> “我插一句嘴啊?!币恢痹谂赃吙粗炖蠋熀土_曼你來我往的簡學忍不住了,“我們想讓他們知道前路不通,是不是先要搞清楚他們想走哪條路???”
“簡單爸爸,還不夠清楚嗎?他們要早戀啊!”羅曼為簡學的不在狀況大為著急。
“不不不?!焙唽W擺手,“早戀只是個籠統(tǒng)的說法。我想知道的是,他們想怎么早戀!”
“早戀還分什么種類,肯定都不允許啊。”羅曼跌腳。
“羅女士,你先不要著急?!敝x令儀出言寬解,“簡單是我的女兒,李沐陽同學我也見過好多次,他們都是很理性的孩子,是可以溝通的。剛才徐老師跟我們說了事情的經過,我覺得簡單有句話沒有錯,那就是‘戀愛關系是由兩個當事人決定的,學校怎么不允許?’其實不光是學校,家長也一樣。我們現(xiàn)在說他們早戀,是因為他們承認了,這是他們信任我們的表現(xiàn)。如果我們不尊重他們,不能以理服人,只會拿學校和家庭的權威去壓制他們,他們要對付我們其實很簡單,嘴上說一句話就是了??墒悄菢游覀兙统晒α??就放心了?”
羅曼沒有說話,臉色很難看。徐老師也板著一張臉,現(xiàn)場氣氛壓抑。
簡學趕緊接上:“老謝說得不無道理。怎么界定早戀?心里有好感?相互寫情書?還是有什么超過同學關系的言行舉止?至少從目前看來,他們最多到第二步,還不至于無可挽回,我們不要自亂陣腳?!?p> “感情這種事情,特別是青春期的感情,就像是星火燎原,今天可能連第一步都還沒有邁出去,但是明天就可能到最后一步了,所以學校才著急嘛?!毙炖蠋煵毁澇傻乜粗唽W,“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后悔可就完了。大意不得呀,簡單爸爸?!?p> “對啊,要是真弄出什么事來,那可怎么整?兩個孩子的前途就全完了?!绷_曼被徐老師這么一說,更加著急了。
“這個好辦。”謝令儀說,“我們可以從簡單著手。她的生活半徑小,從今天開始,我們盯得他們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就行了。先把事情控制在底線以上,其他的,先觀察,再見機行事?!?p> “上學期間還好控制,周末呢?假期呢?”羅曼眉頭緊皺。
“欲擒故縱。”簡學說,“先不要直說反對他們的關系,反而要給空間,要允許他們彼此串門。這樣一來可以緩和家庭關系,二來也可以就近掌握情況。說實話,我對簡單還是比較放心的,她做事有分寸?!?p> “那也行吧?!毙炖蠋熛肓讼耄邮芰诉@個辦法,“李沐陽和簡單都是比較理性的孩子,我也覺得不至于那么冒失,但還是要以防萬一。今天把你們都找過來,就是為了彼此之間通個氣。教育是全方位的工作,需要學校和家庭緊密配合?!?p> “是是是,我們都非常理解徐老師的苦心,也非常感謝徐老師的關心?!比患议L趕緊表態(tài)。
徐老師擺擺手:“這些客氣話就不要講了。我是真心拿這兩個孩當自己的孩子待,以后大家還要對他們多加留心啊。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因為一時大意給毀了?!?p> “是是是,一定一定?!比患议L再次點頭如搗蒜。
李沐陽和簡單那天當著徐老師的面公開了戀情,第二天又被請了家長,家長回去之后也沒和他們說跟老師談了些什么,也沒說反對他們談戀愛,只是又講了一番人生大道理,什么“小不忍則亂大謀”啊,什么“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搞得兩個人都是一頭霧水。
簡單心思簡單,你不說我就當你不存在,每天依舊該上學上學,該放學放學,自在得很。而李沐陽心里就有點打鼓了,不知道徐老師和幾位家長憋著什么想法,翻來覆去地琢磨了好幾個晚上。
不過很快地,他就沒有心情再去想這些了——自從和簡單確立關系之后,他感到了空前巨大的壓力——簡單成績好,會樂器,還會武術。而他呢?成績雖然也好,但比起簡單來卻要次一點點;會彈鋼琴,算是和簡單扯平;會打棒球,但是水平不很高,只能在矮子里面拔高子,在球場上的威風是絕對不如簡單在“戰(zhàn)場”上的。三項比拼,兩項都輸給了女朋友,男人的面子要往哪里擺?
李沐陽思來想去,覺得這樣下去自己前景不妙?。汉唵文敲磧?yōu)秀,選戀人的眼光肯定也很高,自己要是不奮起直追,恐怕以后終有一天會被簡單看不起,然后被無情地拋棄的吧?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再傷心也是無話可說的吧?誰讓自己不爭氣呢?
李沐陽腦補出自己縮在角落里哭泣,簡單卻挽著一個高大男生仰天大笑的場面,頓時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行,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自己該怎么做?加油唄!
蕭壘、顧秋荻和陳柯最近壓力也很大,因為李沐陽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每天學習更加努力,幾乎到了要拼命的地步。以前下課還時不時地會跟他們聊聊天,有時候周末也約出去玩一下,而現(xiàn)在,除了下樓運動,他幾乎就長在了自己的凳子上,不管上課下課,隨時看他都在奮筆疾書。
“李沐陽是瘋了嗎?”顧秋荻看著他,面帶驚恐地對蕭壘說,“他的成績都好成那樣了,還這么拼,還給不給我們留條活路???”
“最煩這種人了。”蕭壘也一臉憤恨地看著李沐陽,“這就叫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p> “算了,算了?!标惪乱矞惲诉^來,“讓他去吧。反正他拼不拼的,都同樣碾壓我們,只是輕重不同而已。可是對于一個已經粉身碎骨的人來說,輕點重點有區(qū)別嗎?”
“哈哈哈哈,你說得好有道理?!鳖櫱镙侗欢旱霉笮?。
“你們覺不覺得,他們倆最近都有點不對勁兒?”左月回過頭來,示意他們看簡單。
簡單也在埋頭做題。
“沒有什么不對啊,簡單一直都這樣。”顧秋荻看了一會兒,一攤手,搖搖頭。
“我不是說簡單做題不對勁兒,我是說他們倆的舉動,比以前隨意多了,透著一股與眾不同的親密。”左月推他一下,“你看,李沐陽問簡單借資料,連話都不說,直接就拿筆戳她,指東西。簡單也不說話,也不看他,回手就遞給他了。這還是那個彬彬有禮的李沐陽,一板一眼的簡單嗎?他們倆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客氣了?”
“對啊?!鳖櫱镙痘腥淮笪颍氨荒氵@么一說,好像真的有點不對勁兒唉?!?p> 顧秋荻是個行動派,身子比腦子動得快,一閃身就趴到了簡單的桌子旁邊:“你和李沐陽怎么回事?怎么變得這么親密了?”
蕭壘撈他一把沒撈住,郁悶得直捶桌子。
“我們在談戀愛?!焙唵晤^不抬,筆不停。
顧秋荻驚得腿一軟,直接跪在了簡單的桌子下面:“什么?”
簡單的聲音不大,除了顧秋荻誰也沒聽見。蕭壘等人看到顧秋荻一下在跪倒在地,都吃了一驚,趕緊搶上去把他扶起來。
“你怎么了?”蕭壘一邊拉他,一邊責怪道,“你得了軟骨病啊,好好趴著也能摔倒。”
“她,她說,她在和李沐陽談戀愛?!鳖櫱镙缎÷曊f。
蕭壘一個踉蹌:“什么?”
“看吧,你還說我!“顧秋荻抓緊機會為自己洗白。
左月和陳柯也聽到了顧秋荻的話,四個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起死死地盯著簡單和李沐陽。簡單不為所動,倒是李沐陽對環(huán)境敏感一點,察覺到四人的目光,抬頭看了過來。
蕭壘指指他,又指指簡單,然后在兩人中間畫了一個加號,再畫了一個問號。李沐陽秒懂,朝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四個人倒吸一口涼氣,同時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