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便好?！眽綦S生手抵在下頜上輕咳了一聲，又對宋長衫道：“你方不方便帶這些人走？”
宋長衫根本懶得去看他下屬的臉色，原本還陰慘慘的一張臉瞬間變得阿諛又討好：“我讓他們出去找地方住，我留在這里好不好？隨生，你說我們這么長時間不見，總要有些話說的。”
“我不想聽。也沒有能力做任何你想要讓我做的事?！眽綦S生說話時，咬字異常清晰，結句短促，雖說嗓音濡軟，表情溫馴，那話語聽在人耳里總帶著時有時無的壓迫感。
“我……”宋長衫啞口無言。
姜瑰涯與周邦彥不知兩人在打什么啞迷，但也能看得出來，眼前這位長相異常俊美的夢公子并不想給青云山莊莊主任何一分情面。
姜瑰涯是青云山莊的人，瞬間便覺得自己家的面子被拂了，臉色一黑，對夢隨生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在下與愚弟就不叨擾了，先去尋地方住，免得再一陣子天黑下來，黑透了不好走路?！?p> 他又朝宋長衫施了一禮：“莊主是否與我們同道？”
宋長衫被這心高氣傲不長眼色的屬下氣的直翻白眼，甩手道：“你都給我把話說死了，我還能說什么！”
怎能說是他把話說死了？姜瑰涯在心中暗想。明明是那個怪里怪氣的夢隨生，說話沒有絲毫道理，小氣吧啦又目中無人，住這么破的一幢宅子，身上半分英氣也無，還敢在他面前擺這么大的架子——
真真是不識好歹！
周邦彥忙在一旁做和事佬：“宋莊主，天色的確不早了，多叨擾夢公子也是我們不好。想必，”他抬頭望了一眼不知想什么的夢隨生，“夢公子也是喜靜之人。”
夢隨生輕輕“啊”了一聲，沖周邦彥點了一下頭。
……
不知怎么的，那雙勾魂攝魄的眼尾掃過來的時候，周邦彥居然覺得自己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唉……算了。”宋長衫垮下來肩膀?？粗矍斑@幕幾乎是場鬧劇一般的情景，他親手培養(yǎng)出來的、也曾寄予厚望的屬下最終還是化作與這俗世毫無區(qū)別的蕓蕓眾生，泯然眾人了。
他恍惚地想，也許夢隨生是早早看透了這世間涼薄，人心叵測，才無論如何都不愿插手這江湖中事罷。
夢隨生仿佛是他肚子里一個蛔蟲，看他臉色變幻，突然沒頭沒腦的道：“你把我想的也太好了。從前諸事實在已經(jīng)過于久遠，我不愿想也想不起來。
自我住在繁桂十街起……我就是個壞人了?！?p> “你……”宋長衫怔怔看著他，從嗓子眼兒里擠出幾個字，“我不相信?！?p> 夢隨生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微笑，在那張驚世容顏上生硬的掛著，外頭最后一縷日光無力的照映進來，草木倥傯，日光搖曳昏黃，竟有些觸目驚心的味道。
秋日果真一股肅殺味道。
周邦彥也呆了，眼中種種情緒翻涌起來，最終化作一片濁色。
霞光落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