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掐著手指頭,慢悠悠地說道:
“臨走的時候,為父算了一卦,命數(shù)有定,注定出不了京城的?!?p> 說著,柳玄還得意地笑了兩聲:“我就知道會有人來攔截的,果不其然……”
屈奚:“……”
誰來把這個事后諸葛亮的老不修給拖出去!為什么不早說!做什么馬后炮!
蕭斷瑜在前面駕馬,車夫在后面跟隨著,不知走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淡淡地丟下一句“屈先生進(jìn)來”,蕭斷瑜便走了。
一掀開馬車簾子,屈奚這才發(fā)現(xiàn)馬車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已經(jīng)到了某個院落里,而這個陌生院落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必然是蕭斷瑜的!
想到方才蕭斷瑜丟的那句話,屈奚有些躊躇:“已經(jīng)深夜,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有些不妥……”
柳玄瞥了屈奚一眼:“臭小子,慫什么,你悄悄溜出去就妥了?”
聞言屈奚白了柳玄一眼,這到底誰的義父?怎么一點都不幫她說話!
縱然如此,屈奚也知道蕭斷瑜既然發(fā)了話,她這勢單力薄連義父都不幫忙的一介草民是沒有什么權(quán)利反抗的,只好慢吞吞地朝蕭斷瑜去的房間走去。
在門口站定,房間之內(nèi)卻黑乎乎的,屈奚不由有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黑暗之中摸索。
入手只觸及一片虛空,忽然之間手腕被人用力一扯,屈奚一時不備,一個踉蹌就向前撲去。
并沒有摔倒。
面前是寬厚的胸膛,隔著上好的布料,有溫?zé)岬臏囟葷B透,一點點從臉頰蔓延開來。
就勢揉了揉屈奚的腦袋,蕭斷瑜愉悅低笑:
“這是見面之后,屈先生第二次投懷送抱。當(dāng)真就那么迫不及待?”
屈奚長睫翕動,臉頰漲紅,不是羞的,是氣的。如果不是她不能,她此刻真的很想一腳踹過去。
明明是這人故意不燃燈,故意拉自己入懷,怎么都成了自己的錯?
適應(yīng)了黑暗之后,也能瞧見眼前的事物了。
微一扭頭,溶溶月色之下,錦衣之上的巨蟒大口盆張,吞云吐月,在搖曳燭火之下更顯生動,生動到可怖。
屈奚神色巨變,也不知哪里來的氣力,一把將蕭斷瑜推開,目光死盯著那只巨蟒,面色一寸一寸蒼白了下去。
腦海之中,一只張牙舞爪的巨蟒逐漸清晰,畫面一寸寸展開,是一個穿著蟒袍的宦官。
聲音尖細(xì),趾高氣揚(yáng)。
婦孺驚恐聲,房屋砰然聲,器物倒砸聲,混然噪雜刺耳。
那宦官得意又張揚(yáng),恰若他錦衣之上的那只蟒。
血。
亦如那只巨蟒,肆無忌憚蜿蜒開來。
四下一片絕望的紅色。
屈奚用手死死捂住了心臟所在的位置,目光絕望而哀戚,卻未移分毫。
蕭斷瑜順著屈奚的目光落于自己錦衣上的巨蟒,神色陡然一沉。
不好,是他疏漏了!
指尖微動,指風(fēng)凌厲穿過,蕭斷瑜扯下身上披風(fēng),一把將屈奚兜頭罩住。
四下旋即暗了下來,什么都黑黑沉沉看不真切。
披風(fēng)上塵土的氣息裹雜著令人安心的木果暗香,屈奚急促的呼吸逐漸趨于平緩。
看著她受驚之后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的模樣,蕭斷瑜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輕輕拍著,無聲的安撫。
都是他的疏漏。
幼時屈奚曾目睹了宦官查抄蕭家的全部的過程,因為那時情景著實恍若地獄,從此宦官就成了她的夢魘。
他直接從宮里出來追趕屈奚,急切中忘記換掉身上的宦官衣物。
良久,屈奚平靜下來。
回想起方才一剎那心臟將要驟停的窒息感,屈奚依舊覺得心有余悸。
那些浮現(xiàn)的片段大抵是原主的記憶,也不知原本的屈奚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但是畢竟是自己失態(tài)了,想起京中關(guān)于蕭斷瑜的傳言,又琢磨著這幾次碰面蕭斷瑜對待自己曖昧的態(tài)度,屈奚打了個哈哈:
“實在是大人的懷抱過于讓人心神蕩漾,在下一時失態(tài),還請大人見諒。”
蓋在屈奚頭上的披風(fēng)還沒拿下來,聲音悶悶地從披風(fēng)之中傳來,蕭斷瑜眼底笑意隱也隱不住。
縱然多年未見,她依舊沒怎么變化。
審時度勢,打蛇隨棍上,總是拿捏的恰到好處。
蕭斷瑜知道,屈奚之所以這樣說,八成是琢磨出自己對她的態(tài)度。
不過蕭斷瑜覺得無所謂,他是巴不得屈奚在他面前任性一些的,但是如今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問題有太多,他不得不循序漸進(jìn)。
“嗯?!笔挃噼?yīng)了一聲,想著自己身上的宦官服,便單手扶著屈奚踏出了房門,然后低聲道:“你走吧。”
隨后,只聽門咯吱一聲關(guān)上了。
依舊頂著蕭斷瑜披風(fēng)站在門口的屈奚:“……”
叫她來又趕她走,莫名奇妙的,這人,莫不是個神經(jīng)病吧?
……
折騰了這么一回,屈奚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回到自己在京城買的那個小院落,簡單洗漱了一下,直接就睡沉了。
反正蕭斷瑜她也已經(jīng)逃不過了,此人目前看起來應(yīng)該沒有害她的心思,那還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倒是柳玄,枯坐在房頂,盯著頭頂那一輪明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讓屈奚驚訝的是,自從那日被蕭斷瑜追上之后,倒也清靜了那么多天,屈奚每日就寫寫話本和義父斗嘴杠架,日子一派平靜。
轉(zhuǎn)眼之間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哪怕屈奚已經(jīng)再三說明自己只在卷子上畫了烏龜,但是還是被柳玄推出去強(qiáng)行看榜去了。
來京城趕考的學(xué)子實在是多,誰都想經(jīng)歷一回“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得意時光,榜單下的人自然是人山人海,放眼看去,烏泱泱一片,全是人頭。
對于科舉,仕途,屈奚著實沒什么興趣。
加之確信自己考不上,屈奚更是懶得瞧,只站在外圍看著。
榜下一陣躁動。
一個瞧起來年紀(jì)極大的老頭,忽然跳將起來,大喊道:“我中了!”
老頭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兩手拍了一下,笑了一聲,道:“噫!好了!我中了!”
眾人正瞧著他,卻見這人不由分說,就往人群外沖,外圍的人一時不備,被擠的歪歪倒倒。
“誒,小心!”
~~~~~~~~小劇場~~~~~~~~
屈奚:見面兩次你就抱我兩次,你確定這叫循序漸進(jìn)?
蕭斷瑜:已經(jīng)很循序了,不然直接打暈?zāi)銇G我房里漸進(jìn)了。
屈奚:惹不起惹不起……
~~~~~~
屈奚:請你告訴我,我們之間橫亙了哪些問題?我愿意一一為你解答。
蕭斷瑜:你為什么從豫州來到京城?為什么要女扮男裝?為什么要參加科舉?三年前你的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會不記得我?
屈奚:( ̄^ ̄)問題太多,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