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店里的空氣很舒適，溫暖中又微微沁了些涼意，一股霉味和塑料味彌漫在室內，卻并不令人厭惡，仿佛手機店里本來就是這個味道一樣。
外面的撞擊聲已經(jīng)沒有了，似乎那潮水已經(jīng)過去，僅存的便是掃蕩過的廢墟和荒涼的城市面容，一股頹廢的氣氛在室外蔓延，蒼穹之下的日晷仍在轉動，那影子一點點逼近黑盤，無一絲一毫的偏差。
手機上的黑發(fā)少年百無聊賴的看了看室外藍的發(fā)紫的天空，正在認真的思索如何說他光怪陸離的經(jīng)歷：
“哇——這件事可說來話長了?！?p> 他擺了擺凳子，又理了理衣服，裝出一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說道。
蘇闕見他大動干戈的架勢，也順從的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神色。
“你知道的，我是個虛擬歌姬……每天的任務就是開演唱會，再按照程序安排的樣子唱歌與觀眾互動……在此之前，我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p> “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有意識了。”
說道這里南柯忽然頓了頓，他用手草草的揉了揉下巴，腦中在努力的糾結詞語，企圖能更好的描繪當時的場景。
“那種感覺跟你形容不出來……就是好像自己做了一場夢，夢里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突然某一時刻，我醒了，我忽然感覺到我是存在的?！?p> “我看見了舞臺上五光十色的光，它們照在臺下人聽的醉醺醺的臉上，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斑……看見有人在高聲喊我的名字，她們搖著發(fā)光的板子，舉著橫幅，在黑暗的席上十分顯眼……看見媒體的閃光燈在閃，好多攝像頭，就像星星在夜空里閃耀……”
南柯又停了停，五官勻稱的臉上露出一種朦朦朧朧，介于陶醉和清醒之間的神色。
“總而言之，我看見了許多我以前從沒看見過的……我那時甚至有點恍惚，原來我受到了那么多人的歡迎?！?p> “當時我的演唱會是跟凜歌姐一起開的，是我們合作一首歌曲，凜歌姐就在我身邊站著?！?p> 南柯忽然顫了顫。
蘇闕連忙豎起耳朵聽，她感到事情的重大轉折就在這里了：
“但是這樣的快樂沒有多久……先是場內的音響忽然關了，然后就是舞臺邊緣噴到一半的火花就像沒氣了一樣滅了……觀眾席忽然亂了起來……當時場內的工作人員在混亂發(fā)生的第一瞬間就把我們收到了程序了?！?p> 南柯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但是系統(tǒng)里也并不安定，全是亂碼，一股力量瘋狂入侵系統(tǒng)，好多程序已經(jīng)亂了，四處都是紅色的預警和被封鎖的小系統(tǒng)……”
“我和凜歌姐通過跳板跳出了系統(tǒng)，強行進入了全球衛(wèi)星的大數(shù)據(jù)網(wǎng)，在那里我還看見了許多虛擬人物……都是有名氣的，他們的程序好多已經(jīng)潰散了，源代碼也被抹殺了，大數(shù)據(jù)網(wǎng)幾近崩潰……那時候的衛(wèi)星通道幾乎要被阻斷，是凜歌姐用自己的程序編出跳板推了我一把?！?p> 說到這，南柯難過的頓了頓。
蘇闕試探的問道：“凜歌？今年新推出的虛擬歌姬凜歌月？”
南柯點了點頭：
“是的，是凜歌月，我們出的新曲是合作演唱的?！?p> “那時候的衛(wèi)星通道已經(jīng)堅持不住了，我出來后通道就崩坍了，凜歌姐被埋在了亂碼里，源代碼也亂了……后來出去的我就來到了這里，衛(wèi)星通道塌了，我出不去這個手機，但是我可以利用崩塌面的縫隙獲取里邊殘余的信息。”
南柯難過之余，卻也沒忘一再重申自己仍然可以獲取里邊的信息——大概是怕蘇闕覺得她沒用，就不愿意接濟他了。
蘇闕沉默的點了點頭，面對虛擬人物之間的情義，她一個真實的人竟然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因為兩人都不說話，空氣一時間竟有些凝滯。
蘇闕替他悲傷之余，慢慢的活絡了一下手臂，她拿手機拿的有點酸：
“那凜歌月最后是死了？”
“應該是吧，畢竟她的源代碼都被摧毀了……”
南柯悶悶不樂的說道。
這個話題被驀然截斷后，兩人竟又無話可說了。
陽光通過玻璃門照進屋內，將遍布灰塵的手機柜照的一片亮堂，又斜斜的將里面照不到的地方分為兩個天地。
沒過多久，深陷在回憶中的南柯就回過神來——他還沒忘記自己的現(xiàn)任金主。
“吶，你都知道我的來歷了，這回可以走了吧？”
蘇闕從容的點了點頭：
“當然，只是得先找一副無線耳機?！?p> “要無線耳機做什么？”
南柯把身子探向前疑惑的問道。
他又換了個壁紙，似乎將給自己換不同的背景圖當成了最大的愛好，只是這回倒是換了個古香古色的，與他的衣服十分相稱，顯得他更面如冠玉，瀟灑不凡。
蘇闕當沒看見的掠過了他的背景圖，很周到的給他分析道：
“你看，這里是末世，咱倆是隊友，總得通話吧，但是你跟我說話是不是就靠空氣傳聲？這樣你一吼，你的存在是不是就暴露了？那咱們還怎么出其不意，暗渡陳倉，把敵人弄個措手不及啊?！?p> 南柯被她這一番振振有詞的話猛的噎住了，他心下里細細一想，竟還覺得真有幾分道理。
于是倒也不再反駁，只是以一種新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她兩眼，悻悻的說道：
“你倒是老奸巨猾啊?！?p> 蘇闕瞟他一眼，一臉謙虛的說道：
“不敢當，很快咱們就是隊友了，你也要跟我一起狼狽為奸了?！?p> “啊呵，我倒覺得，我是在為虎作倀。”
南柯不服氣的頂?shù)馈?p> “那邊的柜子里有無線耳機，最新版最好使的?！?p> 盡是十分不服氣，南柯還是乖乖的說道。
蘇闕來到那邊的手機柜前，拉開柜門，蹲下身翻了翻。
各式各樣的盒子被翻來翻去，發(fā)出“咣咣咚咚”的聲音。
沒多會，果然找到一個精致的白色硬紙盒子，上面畫著無線耳機的模樣，還是嶄新的出廠包裝，被壓在一摞手機盒之下。
蘇闕打開包裝，沒動其他東西，只把兩個銀色的耳機拿走，并電光一閃，手腳麻利的將一個耳機充滿了電，帶在了耳朵上，另一只則揣在兜里。
那邊的南柯已經(jīng)接受好了耳機的信號，他試探著說話：
“喂——喂——喂？”
蘇闕點了點頭，耳機的音效很好，她聽得很是真切，如同在腦中響起一樣。
但與此同時，小心謹慎的她倒也沒忘關鍵：
“你在手機里，只能躺在柜臺上，那又是如何知道耳機的方位的？它可沒有特殊電磁波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