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清河居,外面依舊煙雨蒙蒙,只是我發(fā)現(xiàn),清水河的血色,消散了。
天似乎也即將放晴,清水河的人們,都三三兩兩的出門,好奇驚喜清水河的變化。
清水河終于又變回從前的模樣了,有人不住感嘆著。
只可惜,人再也變不回去了。
我依舊搗鼓了一只烏篷船,請君以陌撐船,心魔反倒不哭不鬧了,顧自在船上肆無忌憚的翻滾招搖,嘴里還哼著不知從何處聽到的小調(diào)。
“桃葉尖上尖,柳葉也擎滿了天,在其位的穩(wěn)坐著,細聽我來言吶。此事哎,出在了云陰的榆陽呀,榆陽那個清河居,它出了個嵐宇棠啊~”
“提起那嵐宇棠,人人都恨心上,罵一聲她殺人魔,敗壞了仙府門庭,親人吶,齊齊的都想要她命吶,只可惜嵐宇棠她福薄命卻長……”
“河水清又清,一去再不歸程,失了魂,落了魄,迷迷又瞪瞪哎,親人啊反叛皆因了我呀,想起來不由得,兩眼淚汪汪啊。”
“前方有石拱橋,近瞧蹬蹬兒高,我心似荷尖尖,就在水皮兒漂哎,金魚咬著那銀魚的尾啊,胳膊短水又深,怎么夠也夠不著呀?!?p> “秋雨下連綿,霜降那清水河,好一對青白的人,雙雙撐著船喲,女子那絕情,那漢也無義呀,不理我,不管我,不讓我探清水河吶。算了呀,別了吧,美麗的清水河,等著我,長大了,再來探這清水河啊?!?p> 心魔肆意哼著小調(diào),聽得我耳朵疼,我索性盯著他,叉腰擺手,嫌棄道,“喂,那個……”
說道此,我似乎才想起來,還不知道心魔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我嫌棄的望著心魔。
心魔見終于有人理會他了,激動的蹦了兩下,頗為乖巧的蹲在烏篷之上,小短手緊緊揪著,似好奇道,“我也有名字嗎?”
“難道你沒有名字?”我驚訝道。
“你又沒給我名字。”心魔竟然滿不在乎的說道。
我突然覺得,他真的可憐,那時我一念成魔,被嵐如淳看了一眼,他的心性瞬間崩裂,卻讓心魔鉆了空子,反而跟著他走了。
如今算算也活十多年了,一直被心魔心魔的叫著,卻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
我轉(zhuǎn)而去問君以陌,“我們真的要留下他?”
“嗯?!本阅暗膽?。
“那他叫什么名字好呢?”我虛心向有學問的錦瑟公子請教道。
君以陌看了我一眼,又看著心魔,思索了一瞬,低聲道,“他既然愛哭,就喚作‘流月’吧。”
我沉默了一會,走到心魔跟前,拎著它那兩只尖尖的耳朵,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以后你就叫流月?!?p> “流月?!彼闷媪艘凰查g,立馬就激動了,又開始蹦蹦跳跳的大喊,“流月!流月!”
我很不想搭理它,又走到君以陌身邊,好奇的問他,“君以陌,‘流月’有什么意思,也是月亮的一種嗎?”
“流殤落淚,如月滴明珠?!本阅暗恼f道。
我暗嘆文化人就是不一樣,我能把哭文雅的稱作流淚就不錯了,他竟然還能把流淚稱作流月,只能說,錦瑟公子……流弊。
很快,我又覺得似有不妥,念念有詞道,“不對呀,又不是我愛哭,怎么能說是流殤落淚呢?!?p> “他是心魔,嗯,應該叫心淚或者魔哭才對?!蔽疑酚衅涫碌恼f道。
君以陌看著我,卻話鋒一轉(zhuǎn),幽幽道,“他哭起來,跟你一個樣?!?p> “胡說,我?guī)讜r哭過?!”我立即反駁道。
君以陌抬手摩挲著我額間的棠花印記,似思量,輕聲說道,“那時,你被我識破女兒身,也是抱著我的腿哭了?!?p> 呃,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怎能勞煩尊貴的錦瑟公子記住。
我記得那時,我和小藍已經(jīng)被安置到了清風院,小藍還在院子里好奇,我就出了門,以欣賞憫親舍美景為由,四處尋找錦瑟公子的所在。
說來也奇怪,君以陌和君子竹長得極為相似,我卻從未正面認錯過。
只因,錦瑟公子實在是太端正了,跟個木頭人差不多。
我在尋找錦瑟公子時,也是與他偶遇了。
那時,我仗著自己女扮男裝,肆無忌憚的走上去,攔住了君以陌的去路,得瑟的抖著腿,勾著手指戲謔道,“小美人,給爺笑一個?!?p> 果然,君以陌的臉瞬間就黑了。
“不愛笑?”我故作疑惑的問著,話頭一轉(zhuǎn),笑嘻嘻的湊上去,“那就讓爺親一口?!?p> 君以陌神色晦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覆手取出琴弦,利索的將我的雙手給綁了,而后強拖著我就走。
我沒想到他竟如此兇殘,當下就慌了,急急喊道,“喂,干嘛,放開我?!?p> 君以陌卻不置一詞,依舊拖著我走。
“哥,爺,我叫你爺行不,爺,大爺,放開我,我保證絕對不會事后報復你的?!蔽一挪粨裱缘暮暗?。
君以陌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拖著我找到了君守正。
君守正似乎有點驚詫,不明所以的看著我們。
“她是女子。”君以陌淡定的說道。
聞言,君守正的臉果然就變了。
“你竟是女兒身?”君守正沉聲問道。
“我不是,老子是純爺們!”我傲氣的懟道。
君守正疑惑著,抬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捻訣查探,臉色更硬了。
“你女扮男裝,混進憫親舍,意欲何為?!”君守正一臉嚴肅的質(zhì)問道。
我心想,總不能說我混進憫親舍,是準備對錦瑟公子圖謀不軌吧,思索著,決定仍舊從憫親舍的‘憫’入手。
我當場就跌坐下去,抱著君以陌的腿亂蹭,連頭上抹額都蹭掉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了起來。
“我真的好慘吶,我爹娘都死了,叔叔把我趕出家門,舅舅也不要我了。他們都說我是個怪物,沒有一個人喜歡我,我怎么就這么可憐了啊。我什么都沒了,家沒了,錢也沒了,我還怎么活呀,還不如,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我哭訴著,想著做戲要做全套,狠狠的就撞在了君以陌的腿上,利索的暈倒在地,抓著君以陌死不松手。
真沒想到,君以陌那又冷又硬的心,怎么還會同意我留在憫親舍。
我突然有些好奇,看著君以陌,故意問道,“君以陌,你該不會那時就被我折服,開始喜歡我了吧?”
“沒有。”君以陌淡定的說道。
“騙人?!蔽倚Σ[瞇的看著他。
君以陌頓了一下,意有所指的解釋道,“那時只是覺得,從未見過如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p> 我權(quán)當他是在夸贊我,左耳進右耳出了。
我突然一把抱住了他,亂蹭著,狡黠的望著他,道,“君以陌,你從何時喜歡我的?”
“不記得了?!本阅暗恼f道。
“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不記得?!”我又一把將他推開,質(zhì)問道。
“你勾引的次數(shù)太多,不記得是在何時,就看上你了?!本阅澳﹃业念~間,似乎自己也有一絲絲落寞。
“我才不信你,你以前都不怎么搭理我?!蔽曳薹薜亩紫?,戳著君以陌的腳泄憤。
“子竹說,你天性如此,根本就不是對我有意,只是想將我騙去,與三族作對?!本阅暗慕忉尩?。
我只能說,君子竹看我,是看得準了。
以前,確實只是閑著無聊,就喜歡搞點事情。而君子竹那朵交際花,一副易推倒的樣子,讓人懟起來很沒成就感。端正的錦瑟公子可就不一樣了,能讓人越挫越勇,越看不順眼就越想搞他,所以有事沒事,總喜歡晃悠到他眼前,隔應幾下。
我也不記得,我從什么時候,開始真的想要勾引到君以陌了。
可我依舊不愿放棄質(zhì)問,斜眼看著君以陌,說道,“你們就知道,我在跟三族作對了?!”
君以陌竟然輕笑了一聲,將我從地上扯了起來,虛摟著我,輕聲道,“流殤煙主的緝殺令,畫得還是挺有水準的?!?p> 我質(zhì)疑般望著他。
“初次見你時,確實不知你身份,見到緝殺令,我就知曉是你了。”君以陌淡定的說著。
我瞬間驚訝了,問道,“那你們還留下我?!”
“可憐你。”君以陌淡淡的說道,認認真真的說道,“現(xiàn)在倒是覺得,你那時并未說謊,你是真的太可憐了。”
我突然覺得無所適從,插科打諢,挪開君以陌的手,心虛的說道,“哎,我發(fā)現(xiàn)清水河還是挺漂亮的哈。”
說著,我故意走開,看見流月依舊樂呵著,伸手想要去摸河里的魚,想起他那惡心人的小調(diào),大步流星的走過去,輕輕一踢,就把他給踢進了河里。
流月一臉懵逼,在水里撲騰。
我靠著船沿坐下,張望著,傲氣說道,“想探清水河,我送你探個夠。”
君以陌也走了過來,與我并肩而坐。
“君以陌,你怎么想到將他留下的?”我突然好奇的問道。
君以陌只淡定的看著水里撲騰的流月,云淡風輕的說道,“學習?!?p> “啊?學什么?”我疑惑的看著他,端正高潔的錦瑟公子,能從一區(qū)區(qū)心魔那學到什么。
“養(yǎng)兒?!本阅耙槐菊?jīng)的說道。
我……我突然為君以陌未來的兒子,感到了悲傷。
“那我還是把他撈起來吧?!蔽疑扉L脖子,望了望流月,感嘆道。
“不用?!本阅皡s比我還狠心。
我頗為好奇,君以陌才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以后,兒子歸你養(yǎng)?!?p> “那女兒呢?”我故意問道。
“女兒歸兒子養(yǎng)?!本阅暗ǖ恼f道。
“?。俊蔽乙苫罅艘凰?,看著君以陌,好奇發(fā)問,“那你呢?”
“我只養(yǎng)你。”君以陌認真的看著我道。
我竟然臉紅了,呃,這沒來由的羞澀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