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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長歌

第三十二章 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千秋長歌 平山歸來客 4116 2019-05-15 09:11:29

  “霓裳!霓裳!”

  洛陽南宮,獨孤信快步走在花園里,終于找到了他的妹妹,當(dāng)今皇后獨孤霓裳。

  “什么事?”

  獨孤霓裳看著他,冷冷道。

  自入宮后,她便一直是這般模樣,無論是面對天子還是獨孤信,她都始終保持著冷冰冰的態(tài)度,如一座白玉雕琢的美人像,沒有絲毫的情感。

  獨孤信似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妹妹的態(tài)度,他跑到霓裳身前,大笑道:“阿晟剛剛派人送來消息,你可知道關(guān)中發(fā)生了什么?”

  聽到這句話,獨孤霓裳冷若冰霜的臉上這才露出了幾分色彩,她看著獨孤信,說道:“說!”

  獨孤信大笑道:“嬴平薨逝,公子壯率軍與嬴曦對決于龍首原,被嬴曦所擒,如今在父親的幫助下,嬴曦已經(jīng)與各方勢力達(dá)成一致,入主秦侯府!”

  聞言,獨孤霓裳的俏臉忽然如冰雪融化,綻放出無比喜悅的笑容。

  此時的她,終于恢復(fù)了些許昔日的靈動,不復(fù)冷漠。

  “你說的是真的?”她小心問道。

  得到獨孤信的確認(rèn),霓裳忽然如釋重負(fù),低聲道:“感謝上蒼……”

  就在這時,獨孤信身后忽然傳來男子的輕笑:“呵呵,國舅與皇后在這說什么悄悄話呢?”

  看見來人,獨孤霓裳的面色在轉(zhuǎn)瞬間重新歸于冷漠,獨孤信轉(zhuǎn)過身,躬身道:“參見陛下!”

  “一家人,就別這么多禮了。”

  說話間,姬職來到了兩人身旁,他看了霓裳一眼,目光中頗有深意。

  獨孤信說道:“方才家父來書,臣便想著過來知會皇后一聲?!?p>  姬職點頭,隨后笑道:“舅兄且去含涼殿等候,朕稍后有些事情要與你商議?!?p>  獨孤信躬身道:“那臣現(xiàn)在便去等候陛下。”

  說罷,他看了霓裳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姬職望著表情冷漠,如同冰山一般的霓裳,笑著走到一旁坐下,說道:“今早關(guān)中傳來消息,秦侯嬴平病重之時被其子嬴壯弒殺,關(guān)西行臺右仆射嬴曦率軍討伐,已經(jīng)攻破櫟陽,如今關(guān)中群龍無首,朕打算以岳父大人為行臺尚書令,皇后以為如何?”

  說話間,姬職一直觀察著獨孤霓裳的表情,她在聽見嬴曦攻破櫟陽的消息時,盡管收斂地很好,但無意間閃動的目光仍然暴露出她內(nèi)心情緒的波動。

  姬職方才在一旁見到她們兄妹的談話,也見到了獨孤霓裳在聽見嬴曦擒住嬴壯的消息時,臉上綻放出他從未見過的笑容。如今再度見到她聽聞“嬴曦”二字時的反應(yīng),姬職忽然覺得胸中有著些許怒氣在醞釀。

  獨孤霓裳看也不看他一眼,說道:“攻破櫟陽、擒住嬴壯的是嬴曦,此乃嬴氏的家事,若是天子想要借此機(jī)會削弱嬴氏,順便挑撥其與獨孤氏之間的關(guān)系,此時已經(jīng)掌控了關(guān)中局勢的嬴曦不會就此罷手……”

  話只說了一半,姬職卻知曉她的含義所在,胸中的怒氣忽然越來越盛。終于,他不再忍耐,直接問道:“你與嬴曦,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獨孤霓裳沒有回答,只是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滿輕蔑之意。

  姬職大怒,沉聲道:“獨孤霓裳,你是朕的皇后,朕是你的夫主!”

  “那又如何?”

  霓裳忽然開口道:“既然你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我獨孤霓裳今生今世,只愛過一個男人,他的名字,叫嬴曦!縱然你是天子又能如何?還不是用此等見不得人的手段試圖獲得關(guān)隴勢力的支持?”

  “你……”

  姬職大怒,獨孤霓裳卻不依不饒,說道:“你以為你的這點小心思別人都看不出來?我實話告訴你,嬴曦之所以能攻破櫟陽,就是因為我父親聯(lián)合各大家族作為內(nèi)應(yīng),如今他們都已承認(rèn)嬴曦為關(guān)中之主,難道你覺得靠一個行臺尚書令之職,便能挑撥我獨孤家與嬴曦的關(guān)系嗎?如果你覺得可以,那只能證明,你不配做這個天子!”

  說罷,獨孤霓裳不再理會怒發(fā)沖冠的姬職,拂袖而去。

  姬職站在原地,胸中的怒火愈加高漲。他的腦海里一直在回旋著方才獨孤霓裳與獨孤信交談時露出的笑容,再想到她對自己的冷漠,那是一種足以刺透他尊嚴(yán)的冷漠。想到在新婚之夜,她甚至都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反應(yīng),就如一座沒有感情的雕像,

  憤怒的姬職忽然笑了笑,他逗留原地,自言自語道:“那又能如何?你終究是朕的,他嬴曦連看也看不著,不僅如此,朕還要把關(guān)中也從他手里收回來!”

  含涼殿,獨孤信等候許久,終于見到了天子的到來。

  姬職跪坐在他身前,沒有多說廢話,直接引入正題。

  “關(guān)中傳來消息,嬴平已死,嬴氏發(fā)生內(nèi)訌,朕有意讓岳父大人接任行臺尚書令一職,舅兄以為如何?”

  “這……”

  聞言,獨孤信愣了愣,有些遲疑地說道:“陛下,百余年來,關(guān)中始終以嬴氏為主導(dǎo),如今已成定局,不可撼動,家父雖有威望,但如今嬴曦已然掌握關(guān)中所有的軍隊,陛下若是強(qiáng)行以家父居嬴曦之上,恐怕引起關(guān)中內(nèi)部動亂事小,若是嬴曦因此對陛下懷恨在心,恐怕到時候西方會不寧靜?。 ?p>  他沒有明說,但其意不言自明。此時的姬職也已經(jīng)從被獨孤霓裳漠視的憤怒中漸漸清醒過來,在他眼里,獨孤信是一位公忠體國的正人君子,而且極有謀略,所以他才會在被獨孤霓裳刺激后,仍然選擇找獨孤信商量關(guān)中問題的處理。

  姬職仔細(xì)想了想,隨后說道:“此事朕再考慮考慮,方才皇后因故與朕鬧了些不愉快,舅兄不妨去開導(dǎo)她。”

  獨孤信一愣,與姬職對視一眼,忽然便明白了他口中說的“因故”是什么意思。他有些為難,正要說話。對面的姬職忽然以帕掩口,劇烈地咳嗽起來。獨孤信抬眼望去,竟見到他手帕之上,出現(xiàn)了點點血絲。

  姬職朝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聲張。

  ……

  鳳儀殿里,面對冰冷似不食人間煙火的霓裳,獨孤信竟是無一點兒辦法。他說道:“霓裳,你與嬴曦如今天各一方,幾乎不可能再相見,為什么就不能放下他,試著去接受陛下呢?”

  獨孤霓裳的目光忽然變得十分冰冷,她看著獨孤信,語氣冷淡:“他可真是交了你這個好兄弟,這才多長時間,你就開始做天子的奴才了?”

  獨孤信大怒,拍案而起,說道:“我難道不是為你好?你這樣下去,最后受折磨的也只是你自己?”

  “我愿意!”

  霓裳冷哼一聲,獨孤信一時語塞,竟對她無可奈何。

  半晌,他看著看周圍,小聲道:“我方才與天子說話時,他曾咳嗽吐血,你可知道?”

  “我當(dāng)然知道……”

  獨孤霓裳的語氣中充滿厭惡,她說道:“我不僅知道他吐血,而且還知道有人一直在給他下毒!”

  獨孤信大驚失色,剛要說話,霓裳便說道:“不用問了,我知道是誰給他下的毒。”

  “難道是……”

  獨孤信看著自己的妹妹,頗有些難以置信,獨孤霓裳秀眉蹙起,說道:“雖然不是我,但我也不會告訴你那人是誰?!?p>  “為什么?”

  獨孤信怒道:“天子萬一有不測,你該如何自處?”

  獨孤霓裳不予回答,只是冷冷地說道:“獨孤信,你記住了,若是你敢將此事告訴姬職,從此以后我獨孤霓裳便再無你這個兄長!”

  獨孤信語塞,半晌無言。忽然,霓裳手掩胸口,只覺得胸中氣悶,一陣惡心,獨孤信見狀,連忙上前扶著她,見她有些痛苦的模樣,連忙對外面大喊道:“來人!快請御醫(yī)!”

  說罷,獨孤信連忙扶著霓裳躺到榻上,握著她的手,焦急萬分。

  見他如此模樣,霓裳臉上忽然有了笑意,她說道:“不要亂想了,我沒事?!?p>  獨孤信搖頭,說道:“還是讓御醫(yī)診斷一下為好?!?p>  不一會兒,一位須發(fā)皆白,慈眉善目的御醫(yī)攜著藥箱匆匆來到,獨孤信忙讓出位置,站到一旁。

  御醫(yī)稍加診斷,面上卻忽然露出笑容,站起身來對獨孤信拱手道:“國舅切勿擔(dān)心,皇后她……已有了身孕!”

  “什么!”

  獨孤信與獨孤霓裳同時出聲。下一刻,獨孤信喜上眉梢,霓裳卻是面沉若水。她看著御醫(yī),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啟稟皇后,千真萬確!”

  獨孤霓裳微閉雙眼,癱倒在枕上,說道:“賞!”

  老御醫(yī)連忙頓首道:“多謝皇后?!?p>  說罷,便要跟隨殿內(nèi)侍女出去,獨孤霓裳卻又吩咐道:“請先生暫且不要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包括陛下?!?p>  “這……”

  御醫(yī)沉吟片刻,躬身答應(yīng)。

  待殿中侍女與御醫(yī)皆退下,只留下兄妹二人。獨孤霓裳忽然睜開雙目,眸中淚光閃動,冷冷地說道:“我該死!”

  獨孤信連忙坐到榻上,拉著她的手,安慰道:“這是好事,你千萬不要亂來!”

  “好事?”

  霓裳忽然瞪著他,半晌,她冷冷地說道:“給我滾,從此以后不得踏入鳳儀殿半步!”

  次日,得知喜訊的姬職喜上眉梢,匆匆來到鳳儀殿。卻見到霓裳與她的貼身侍女在收拾行裝。

  姬職眉頭一皺,問道:“皇后這是要去哪?”

  見天子來到,獨孤霓裳不冷不熱地說道:“本宮欲去菩提庵靜養(yǎng)?!?p>  姬職一愣,連忙說道:“霓裳,你可是懷著……”

  話剛說了一半,獨孤霓裳打斷道:“正因如此,我才要遠(yuǎn)離這骯臟的地方,免得這孩子沾染半分?!?p>  姬職無言,半晌,只好答應(yīng)道:“好吧,朕不阻攔你……”

  自是日起,南宮之內(nèi),原本用來安置先帝后妃的菩提庵,忽然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

  當(dāng)今皇后,獨孤霓裳。

  ……

  熙寧二年八月十四,在中秋節(jié)前夕,一道天子詔令的頒布,使得關(guān)中發(fā)生的一切傳遍天下。

  秦侯嬴平薨逝,天子追贈其為司空,謚獻(xiàn)侯。其子嬴壯弒父謀逆,其罪當(dāng)誅,但念其父功勛,故廢為庶人。

  原關(guān)西大行臺左仆射獨孤兆,素來忠于朝廷。在關(guān)中處事公正,頗有人望,又身兼國丈之重,故擢其為大行臺尚書令,晉爵為平陽侯,食五千戶。

  原關(guān)西大行臺右仆射嬴曦,在對戎狄的戰(zhàn)爭中屢立戰(zhàn)功,其勛卓著,此次又率軍平定了嬴壯的叛亂。故天子詔令拜其為左將軍、雍州刺史,持節(jié)都關(guān)右六郡諸軍事,封長平侯,食二千戶。

  同時,天子還敕封常山王姬呂為夏王,以朔方、上郡、延安、洛交、咸寧五郡為其國。又加封韓國南陽、舂陵、潁川三郡。

  ……

  “哈哈哈!這嬴曦,果真沒有讓寡人失望!”

  臨淄營丘臺上,齊王姬成在與百官飲宴之時,聞聽關(guān)中傳來的消息,竟然當(dāng)著眾朝臣的面喜笑顏開,這使得眾大臣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相國田讎拱手道:“關(guān)中距我國千里之遙,大王何故如此?”

  齊王放下酒爵,笑道:“老師有所不知,寡人此前在洛陽,曾與嬴曦相識,共飲談笑。此人雖然年輕,卻是少年老成,志向高遠(yuǎn)而有謀略,當(dāng)時寡人便有預(yù)感,他將來定會成為關(guān)中之主,你看,這才幾個月,寡人的預(yù)感便靈驗了!”

  眾臣了然,田讎說道:“果依大王所說,若此人能為大王所用,在西方為策應(yīng),想必大事可成矣!”

  姬成笑道:“老師果知我心,那派人前去致賀的事情便交給老師安排了?!?p>  “臣謹(jǐn)遵王命!”

  洛陽,譙王姬康聽聞嬴曦的消息,不禁拍案大笑,與齊王的反應(yīng)如出一轍。

  大笑過后,姬康吩咐道:“來人,備車,孤要與獨孤如愿清談三日三夜!”

  櫟陽,嬴曦接受天子詔令與符節(jié)黃鉞后,面上無一絲喜色,只是淡然吩咐道:“傳令下去,孤今晚于府中設(shè)宴,請櫟陽百官、世族家主務(wù)必前來。”

  管家應(yīng)了一聲,便匆匆下去安排。

  嬴曦背負(fù)雙手,緩步來到塔樓之上,任西風(fēng)烈烈,吹動袍袂。

  依稀還記得,十六歲入伍時,他的愿望,是立下戰(zhàn)功,做一旅之率。

  來到櫟陽后,他的夢想,是做關(guān)中之主。

  如今,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嬴曦面朝東方,緩緩張開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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