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紙工坊
四月的氣溫起伏無定，雨后的早晨，蝸牛在花盆上爬行，空氣是新鮮的、動蕩的。
下了公車，綠在校門口攢動的人頭里發(fā)現(xiàn)姜孜。
“Hi，早上好?！苯胃舜蛘泻粲肋h(yuǎn)是元?dú)鉂M滿的樣子。
“早上好。”綠微笑。
兩人一邊討論昨天數(shù)學(xué)作業(yè)的最后一題，一邊往坡上走。
走在前面的三五個女生忽然一陣騷動，眼神追逐著一個男生直到他消失在坡道上。
綠扭頭問姜孜：“剛剛跑過去的是鄭世玉嗎？”
“對啊對?。 苯握麄€花癡上身，雙手捧臉，眼冒心心。
如果只能用三個詞概括這位高三的鄭學(xué)長，那這三個詞一定是：干凈，靦腆，清秀。
但凡是個女生，遇見好看的男生，即便毫無意圖，也會在心底備個案，綠也不例外。
這位鄭學(xué)長不但顏好氣質(zhì)佳，功課也很不錯。成績好不全然代表聰明，但至少側(cè)面反映出了勤奮。而綠對勤奮的人通常會多幾分好感。
鄭世玉為人低調(diào)，在校內(nèi)并不活躍，私生活也十分檢點，因此多數(shù)女生只聽過他的名字，很少見過真人。
多虧有陳茉精準(zhǔn)的指認(rèn)，綠才能將這位傳說中的人物認(rèn)了個清。
姜孜春心蕩漾的表情讓綠暗笑不已：“今天是撞大運(yùn)怎么的，居然被我們逮到一只活的？”
“小綠你也覺得他超好看的吧？！”姜孜緊揪綠的手臂，連問不帶歇?dú)?，一副快要窒息的樣子?p> 綠拍拍她后背，“是很好看沒錯，不過啊，好看到這種程度的男孩子，一般都有女朋友了?！?p> 姜孜卻并不見氣餒，“那有什么緊要的？我喜歡就好啦~”
綠淺笑，是春天有錯。
只不過，姜孜同學(xué)四季如春就是了。
到了教學(xué)樓，一樓大廳里聚著不少人。姜孜神秘兮兮地說：“看來，獎品已經(jīng)送到了?！?p> “獎品？”
“是啊，我挑了好久呢。”姜孜拉上綠過去圍觀。
綠剛想問是什么，就已經(jīng)看見所謂的“獎品”。
唔，是輛自行車。
粉藍(lán)色的車身，配淺棕色的竹編車筐。車輪的鋼絲條閃亮簇新，整體風(fēng)格讓人覺得很……夢幻。
戴法式平頂帽的少女騎車經(jīng)過漫長的海岸線，海風(fēng)將她的白色連衣裙吹得微鼓起——那種電影式的夢幻。
“書法社那幫人是不是腦子秀逗了？這車叫爺怎么騎到大街上？”
“哦喂，這話說得好像你能拿第一似的。”
“不是我難道是你哦？”
“上天是公平的，給了你丑的外表，必定會給你一手丑字，以免讓你顯得不協(xié)調(diào)?！?p> “別跑，爺不信撕不爛你這張臭嘴?！?p> 以上，打打鬧鬧的男生們。
“我天，這車……比賽截止日到期了嗎？”
“好像還沒。”
“我我我要報名！”
“就為這車？”
“嗯！”
“我勸你還是別了，夠嗆。”
“不就參加三組比賽嗎，我能行！”
“毛筆組寫《蘭亭集序》哦，你確定你能行？”
“不行也要試試?。 ?p> “……這么喜歡？為什么不干脆買一輛？”
“那不一樣?。?！”
以上，女生們的小雀躍。
姜孜推推看呆了的綠，“怎么樣？我在自行車行挑了一個月的成果呢?！?p> “多少錢？”
“什么？”
兩眼發(fā)直的綠緩緩指向那輛少女爆了的單車。
姜孜愣了下，繼而笑出聲：“買不到的哦，這是這個款式最后一輛，即便你去工廠臨時下訂單，那也得等一個月?！?p> “姜孜！”
“哈哈哈，好啦，不要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啦，學(xué)長說這樣一來大家就只能‘踴躍’參加比賽了，獎品稀有是一個比賽主辦方的自我修養(yǎng)嘛?！闭f完人已經(jīng)邁腿開跑。
她的話能信就有鬼了。
“你少來！快把車行老板的電話交出來！”
綠追了過去。
早晨下過一場小雨，大廳的地板又是大理石的，綠沒想過會踩在一灘水里，更沒料到會撞到嘴里咬著面包的連勛。
沖力太大，男生直接被撞吐，嘴里的面包掉在地上。
“你沒事吧？！”由于不知怎么辦才好，慌忙中綠撿起地上的面包還給他。
男生接過面包，擠眉弄眼裝出痛苦之色：“沒事，也就肋骨斷了三根而已?！?p> 聞言，他那兩個站在一邊看熱鬧的朋友忍不住笑出聲。
他們一笑，綠更不知所措了。
姜孜沒想到會這樣，連忙跑過來解圍：“不是說骨頭斷了嗎？還不去叫救護(hù)車？”
連勛收了戲，將臟掉的面包塞進(jìn)垃圾桶，三個男生嬉皮笑臉地看著她倆。
綠漲紅著臉，一把拉走姜孜，小聲埋怨：“都怪你，這次比賽你非得潛規(guī)則我不可?！?p> “小綠！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姜孜怪叫一聲，復(fù)又拍拍綠的手背，作出一副老江湖的模樣，“潛規(guī)則這種事私下找我商量就好了嘛~”
等兩個女生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連勛拿走張傳手里的面包咬了一口，視線移至大廳中央的那臺單車。
被劫食的張傳本想生氣，卻被這人春風(fēng)蕩漾的笑容嚇到。
“喂，你笑什么？”
連勛一瞬不瞬看著那車，“你爺爺寫一張《蘭亭集序》多少錢？”
張傳一臉驚嚇：“我去，你該不會是看上這車了吧？”
連勛只抱胸問：“是不是兄弟？”
張傳和葉南爵不約而同看了眼那輛單車，感受了下那爆棚的少女氣，面面相覷，齊齊回答：“不是。”
進(jìn)了教室，大家也在議論大廳里的那輛車，氣氛相當(dāng)熱烈。姜孜一出現(xiàn)，有不少人圍上來問她領(lǐng)比賽用紙。
綠簡單整理了一下課桌，拿出昨晚寫好的那篇《凱爾特的薄暮》節(jié)選，雖然爸爸和小栽都覺得她寫得很不錯，但就目前的情形看，激增的參賽者勢必會沖淡她的優(yōu)勢。
而且，除了英文組，現(xiàn)在還要再參加兩個組別的比賽才有可能贏得那臺車。鋼筆字她還足以應(yīng)付，但毛筆字會是個大問題。
小時候她很討厭墨汁臭烘烘的氣味，所以就沒認(rèn)真學(xué)，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人家想要那輛車嘛！”拽著張傳外套走進(jìn)教室的任曉棠“大聲”撒嬌。
一時，全班的視線都集中到他們二人身上。
張傳環(huán)視一圈，迫于壓力，撓撓后腦勺道：“行了，我參加不就得了。姜孜，比賽紙你還有嗎？”
“有的啊。”姜孜笑了下，嘴角的得意無法隱藏。
顯然，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
獎品一經(jīng)展出，即便最終拿不到獎，也會出現(xiàn)很多“試一試”的人，但凡是活動主辦方哪有嫌參賽者多的，當(dāng)然是人越多越好啊。
一聽張傳要參賽，班上同學(xué)紛紛大喊“不要”。這家伙的爺爺是個遠(yuǎn)近聞名的書法家，他本人更是斬獲無數(shù)書畫比賽大獎，他要參加，還有其他人什么事？
綠感到一絲好笑，又有點絕望。
“要不，還是算了？”她暗自想。
每個高中都有幾個嘴硬的學(xué)生。
——“要不是我沒參加，第一名怎么可能是他？”
會有這種想法，實際上只是輸不起而已。面子這東西，對十六七歲的他們來說，很重要。
可事實上，有了這種想法，其實就已經(jīng)輸了。
因為十六七歲的他們尚不了解，此刻的他們試錯的零成本的，若只顧著自尊心，他們只會白白浪費(fèi)許多好機(jī)會。
綠考慮了很久，心中才終于有了定論。
大廳里的那輛單車引發(fā)了一整天的熱議，甚至蔓延到放學(xué)回家的公車上。
姜孜忙得起飛，所以這天綠落單了。
意外地，她又在公車上碰到連勛。
“又和哥哥吃飯？”
男生搖搖頭：“去買紙?！?p> 綠瞪大眼睛：“不是吧，連你也要參加？”
男生好笑：“不行嗎？”
“當(dāng)然行。”綠頓了下，“可是規(guī)定只能用官方發(fā)的紙啊?！?p> “你總得練習(xí)吧？”男生垂著眉眼說。
綠愣了下，失笑。她怎么把這個忘了。
“他用的紙很特別嗎？”要是一般的生宣熟宣，普通的文具店也有賣。
“你也想用用看？”
“哈，可以嗎？”
男生一手拉著吊環(huán)，另一手抄兜，側(cè)著身子瞧她。“行的吧。”
綠很高興。
然后，為了買紙，她和這個男生去了這座城市她從未去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