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好像怎么也醒不過來了。
“南梔,舅舅對不起你。如果當(dāng)年我不貪那點小便宜,你爸媽就不會死?!?p> “如果不是我騙了你舅媽,她也不會就這樣對你。連你發(fā)高燒都不肯帶你去醫(yī)院。”
“是舅舅害了你,你的一輩子都被舅舅給毀了?!?p> “舅舅命不長了,是我這輩子作孽做的太多了,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要來索我的命了。”
癌癥晚期的舅舅,在病房這么跟她說…
明明在自殺之后,舅舅跟她說,爸爸媽媽的車禍?zhǔn)菆鲆馔狻瓉硎且粓霾豢杀苊獾摹⒐室舛鵀橹囊馔狻?p> “對不起,現(xiàn)在才告訴你…”
那時,舅舅明明才四十多歲,兩鬢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
還來不及化療,就快要走了。
淚水止不住地落在潔白的枕套、被單上。而十幾歲的南梔,來不及消化這一切。
對自己這么好的舅舅,是害死爸爸媽媽的兇手。
畫面一轉(zhuǎn)。
冷美玲拿著掃把抽打著自己。
那時她不明白,為什么“媽媽”要這樣對自己?
她以為,是她哪里做錯了,但明明,她都那樣小心翼翼了。
體會不到一絲絲的愛,只有每天很晚回家的舅舅會給予她在那個家唯一的愛了。
她搞不懂很多事,只有默默承受。
直到自己某次聽到二人的爭吵。
“你他媽在還債!我他媽就要跟著你受苦?我跟你說,就你做的這些虧心事,這輩子都還不清,夠你死多少回了都?”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卻總是尖銳刺耳。
“你當(dāng)初怎么就不把那掃把星一起搞死?”
“合著惡人全是我來做是吧?你個懦夫!懦夫!”
“我他媽當(dāng)時怎么就看上你這么個孬種?”
因為常常被當(dāng)做泄憤的工具,南梔早已習(xí)慣了疼痛。一開始她還會叫出難聽的聲音、會躲在被窩里低聲哭泣,直到最后的麻木。
可是,左手手腕現(xiàn)在還戴著一塊兒略顯厚重的手表,來掩蓋那道不深不淺的傷痕,
可是,每次歷經(jīng)黑暗,都會想到那個閉塞的黑房間,伴隨著謾罵、恐懼、和不堪,
可是,每次見到海水,就會從心底生出窒息的痛苦,因為試圖跳入海底一了百了…
好像經(jīng)歷過一段找不到人生意義的灰暗日子之后,逃離,變成了她的救贖。
她逃開了,費了大半力氣,終于逃開了。
可是冷美玲一來,就將她辛辛苦苦筑起的城墻,瞬間擊潰。
明明,她只說了幾句話而已。
她就已經(jīng)敗下陣來。
一敗涂地。毫無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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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梔!南梔!”佳楠進(jìn)房間拿東西,就聽見南梔啜泣的聲音,湊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并沒醒。
佳楠又把手貼在南梔的額頭,幸好,沒發(fā)燒什么的。
“南梔,你醒了嗎?”
用左手抹掉了一臉的淚,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時候都黑了,佳楠開著床頭燈。一臉焦急地看著自己。
“做噩夢了嗎?”
南梔點點頭。算是噩夢吧。怎么都逃不出來。
“現(xiàn)在有沒有好點啊?”
又是點點頭。
“我去給你拿毛巾擦擦?!?p> 佳楠起身就去了,南梔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憋著一口氣,怎么弄都難受。
連右手的疼,都麻木了。
南梔只說是右手太疼了,是疼醒了,并沒有說別的。
佳楠將信將疑,總覺得南梔有什么事情,但是這段時間她都和南梔在一起,遇見了什么人、什么事,都是差不多的。
佳楠想不通,見南梔也不愿說,晚上特意留意著,結(jié)果自己先睡著了。
而對于南梔來說,是漫長的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