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疑山山勢比較險(xiǎn)峻,山高坡陡,云霧繚繞,倒有一番別樣的景味。
復(fù)云會北王府就座落在這蒼峰疊翠之中。
北王府周邊景色很是靚麗,溪水潺潺,鳥語花香,橙黃桔綠,很是一番祥和怡人的風(fēng)味。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獨(dú)自在這青山綠澗之間倘佯。
她上身穿著一件粉紅的花衫,下身著一件玉藍(lán)的羅裙,釵環(huán)叮當(dāng),神色迷朦。
此女容顏極為清秀,眉似遠(yuǎn)山,眼如秋水,顧盼生輝,可謂初長女兒,真是千嬌百媚,如花似玉。
“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睉?yīng)是對她的描寫。
如此的豆蔻美麗,但是她朦朧癡迷的眸中卻隱含憂思。
她輕攬羅裙,細(xì)聲獨(dú)步,一人在山林花海間行走。
…………
那雙眼睛……
悠悠的……
怎么那樣的……
憂郁孤獨(dú)……
看了讓人,心隱隱悸動……
…………
他的那身淡粉的長衫……
風(fēng)兒吹拂著,
那樣的飄逸……
…………
還有……
那把劍……
…………
中年心事濃如酒,少女情懷總是詩。
…………
“這把劍真漂亮,我可以摸一摸它嗎?”
自己,竟慢慢伸出手,摸了摸,他手中的劍!
自己怎么了?竟然對他沒有一點(diǎn)的顧忌!
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萍水相逢,
自己從來就沒有見過他。
可是怎么覺著,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認(rèn)識他……
…………
“我想把花投給獲得勝利的船,可是人太多了,我擠不進(jìn)去。大哥哥,你可以帶我去嗎?”
他彎下身,把自己輕輕抱起,讓自己騎在他雙肩上,輕盈地騰空而起,飛躍過人群上空,向河中得勝的船只躍去。
他帶著自己,輕落船頭,彎下腰,把花遞給當(dāng)頭的船員。
一片歡呼聲。
…………
自己悄悄地留了一朵花,輕輕地插在他的頭發(fā)上……
他的眼神好驚訝,好驚訝!
女孩悄然淺笑。
…………
女孩走乏了,輕輕躺在花叢中一塊石頭上。
她臉泛紅暈,羞澀如芙蓉初綻。
雙目朦朦朧朧,癡癡迷迷……
…………
他現(xiàn)在,在哪里……
…………
那個小糖人……
女孩明亮的眼睛暗淡下來。
小糖人……
滾落在地上……
裹挾在塵土中……
…………
那樣俊秀的臉容……
怎么那么憂郁,
瘦削……
…………
他……是誰……
…………
“羅帶鴛鴦塵暗澹,更須整頓風(fēng)流。天涯萬一見溫柔,瘦應(yīng)因此瘦,羞亦為郎羞?!?p> ………………
朝廷下了決心,誓要重剿復(fù)云會。
施光季親自率軍進(jìn)攻復(fù)云會總部,連攻近一個月,雙方俱有損失。
復(fù)云會各部俱派兵增援。北王府人員抽走,防守力量空虛,施毓趁勢派大兵重重圍攻。
北王駐地已被封山多日,糧盡箭絕,已是瀕臨絕境。
施玥奉命率先頭部隊(duì)奮力沖殺。
北王府,眼看就要攻破了。
北王蘇第初在大廳里焦慮地走來走去。
王府外殺聲振天。
蘇第初的妻子朱氏,帶著十二歲的女兒蘇入夢慌慌張張地跑進(jìn)來。
蘇第初驚訝地:“你們怎么還沒有走?”
朱氏含淚:“王爺,四周都已經(jīng)被官軍包圍著,快打進(jìn)來了!我們沒有退路了!”
蘇第初撫摸弱女蘇入夢的頭,沉吟半晌:“可是咱蘇家說什么也得留個根苗,一定把夢兒送出去!”
蘇入夢含淚:“女兒不走,女兒不離開你們!”
蘇第初愛憐地看她:“夢兒,你一定要活著,去找云王,去找你的大哥!”
蘇入夢淚流滿面:“不,爹……”
一個士兵沖進(jìn)來。
“王爺,王爺,官軍沖進(jìn)來了,見人就殺!”
蘇第初冷靜地把女兒交給妻子:“快走,你們從后院的暗道跑!”
朱氏與女兒齊跪他面前,痛哭。
朱氏:“王爺,你呢!”
蘇第初:“我不能丟下弟兄們不管!”
“如果入琦還活著,他一定會找到你們!切記,拼死也要保住我蘇家的一條根!”
朱氏含淚點(diǎn)頭。
蘇入夢伏地痛哭,“爹!”
蘇第初辛酸地朝他們揮揮手。
朱氏拉起女兒轉(zhuǎn)身而去。
蘇入夢再次回頭,淚流滿面。
“爹……”
官軍如潮水一般沖進(jìn)北王府。
蘇第初揮刀沖向敵人。
刀劍相搏,又一場昏天暗地的大惡戰(zhàn)。
施玥率軍沖進(jìn)北王府。
進(jìn)攻北王府前,施毓就下重令,剿殺北王府家眷,不得漏留一個!
必須斬草殺絕!
施玥為此立下軍令狀,成則舊罪皆免,敗則軍法嚴(yán)懲!
北王府戰(zhàn)爭,是施玥至關(guān)重要的一戰(zhàn)。
…………
官兵潮水般涌上來。
蘇第初已是身負(fù)重傷,精疲力盡。他兇猛地砍倒幾個撲上來的官兵。
他抬頭看見施玥,仇恨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燒,他大喝一聲,向他撲過去。
施玥聽到背后有風(fēng)聲,急忙回首一劍擋住蘇第初的大刀。
只聽“當(dāng)”的一聲,刀劍相碰,閃出耀眼的火花。
蘇第初手中的刀被施玥的劍打掉。
蘇第初大嚎一聲撲向施玥,施玥揮劍欲擋,一個軍官躍過去一刀砍在蘇第初背上。
蘇第初痛嚎一聲,虎目圓睜,倒在地上。
一聲尖利的哭聲響起,但馬上又被什么堵住。
施玥看看地上的蘇第初,抬頭四望,周圍一片廝殺。
他聽見了先前的那一聲哭叫。
只有刀劍相擊與人的慘叫之聲,再也聽不出其它什么。
但他確信自己是聽見了的。
那是一個童音還未消盡,悲痛欲絕的少女的喊聲。
她,叫了一聲:“爹……”
是蘇入夢在叫,但馬上被母親用手緊緊地捂住了嘴。
他們躲在暗道口,被一塊石頭擋住,眼睜睜地看見了自己親人的慘死。
朱氏心中充滿了仇恨,充滿了悲。
蘇入夢心中充滿了悲,充滿了仇恨,充滿了極度的失望。
對打掉了爹手中刀的人,對那穿著一身粉衣,提著劍看賽舟的人,對那買支小糖人給自己的人……
她恨他!
極度的失望,極度的悲。
朱氏咬咬牙,拉起她轉(zhuǎn)身向后花園跑去。
一只箭射了過來。
其實(shí)沒有人注意到這母女倆,只是亂箭中的一支,沒有飛向原定的目標(biāo),卻飛向了一邊,穿過那塊大石,正正中在母親的背心。
母女倆停了一下頭也沒回,仍向前跑去。
但這時,施玥看見了兩個人影閃了一下。
他提劍追了過去。
這個暗道光線很黑,但是不長,幾十步處便是出口,外面是北王府的后花園。
這個花園花草茂盛,有許多假山暗室,奇形怪狀。
大樹下面,一個人躺在地上,一個少女跪在她身邊,低聲啜泣著。
施玥提劍走了過去。
少女聽見腳步聲猛地一回頭,臉上滿是淚珠。
見了他,臉色“刷”的變白。
少女緊張地看著他,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劍。
她記得幾個月前,在梅溪河畔,曾經(jīng)看見過這口劍,還有提劍人憂郁而溫和的面容。
可此時這把劍上滿是腥紅的鮮血,正緩緩地向下流淌。
也是這把劍,打掉了父親手中的大刀。
此時,它正對著自己,寒光冷瑟。
蘇入夢心中充滿了悔與仇恨。
她再抬眼看他,目光中已沒有先前的驚恐和無助,取代的是仇恨的怒火。
在這怒火下,施玥的心在干枯,回縮著。
他已經(jīng)認(rèn)出了這個少女。
那日風(fēng)和日麗,云淡風(fēng)輕。
在梅溪河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遇見了一個給他帶來,從未有過的愛意與溫情的美麗的少女。
她看著自己的那雙眼睛,燦如星辰,純凈得如兩汪清水,泌人心扉。
幾個月來的鞭打,侮辱,仇恨與廝殺,施玥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沒有忘記那河邊的相遇。
天意有緣,他又看見了這個少女。
依然美麗,依然動人。
只是此刻,她眼中包滿了淚水,眼中充滿了仇恨!
她的身邊靜靜地躺著她的母親。
母親已經(jīng)死了。
母親的眼睛仍然睜著,她舍不得丟下可憐的弱女。
她擔(dān)心,只剩下女兒一人該怎么辦?
她實(shí)在放心不下,死不瞑目。
在蘇入夢充滿仇恨的目光下,施玥手中的劍慢慢垂了下來。
施玥呆呆地看著她。
她仇恨地瞪著他,她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再逃脫生還。
因?yàn)檠矍罢局牟皇且粋€人,而是一條蛇,一條“黑心蛇”!
施玥的心一陣疼痛。
他看著這個沒有還手之力,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心如刀絞。
他能殺她嗎?能殺了這個曾笑瞇瞇看著自己的小女孩嗎?!
她……
果然是復(fù)云會的人!
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施毓的聲音傳來。
“進(jìn)去看看還有沒有人!”
施玥的心一陣猛跳。
他再看少女,少女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施玥跨前一步,抱起蘇入夢,把她塞進(jìn)一個假山洞里,藏在一巨石后面,回身猛砍枝葉,堆在洞口。
蘇入夢瞪大雙目看他。
一陣腳步聲正向這兒過來。
施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欲走。想起什么,又轉(zhuǎn)回身,摸出一錠銀子放在她的手上,才又回頭而去。
蘇入夢閉上眼晴。
一會兒,她聽見施玥的聲音從暗道那邊傳來,“我剛進(jìn)去看了,沒有一個活人?!?p> 施毓:“往那邊看看?!?p>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后花園恢復(fù)寂靜。
蘇入夢緊緊地攥住手中的銀子。
她的臉上滿是血,滿是土,滿是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