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入琦兄妹帶著侍衛(wèi)騎馬走過山坡,他們準備去迎接高云鵬。
高云鵬及其家眷要去正渭,路過莊園,順便來看望他們兄妹倆。
遠遠的看見那個賤囚正在地里躬著腰辛勤地勞作。
日頭當空懸掛,耀眼四射。
馬隊向他走過去。
施玥聽見馬蹄聲,抬頭看見了他們。
他呆站在那里,一動不敢動。
蘇入琦催馬過去,照例又是揚鞭對著這個賤人劈頭蓋臉的一頓猛抽。
施玥勞作早已是精疲力竭,只是又得承受這頓痛責。
他開始還先強制忍著,后來他實在是忍受不了啦。
他想伸手去抓那落下的鞭子,可是又不敢。
躲避也不能。
施玥:“?。敚灰蛄耍 ?p> 蘇入琦停下鞭打,譏諷地看著地上這個簌簌發(fā)抖的賤人。
蘇入琦嘲笑他:“哼,你不是挺剛硬的嗎?今天終于聽到你求饒了!”
“啊,你來了這么久,還從來沒有聽見你說一句話!”
“你再不說話,都還以為你是一個啞巴了?!?p>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施玥:“……給點吃的吧,好餓啊!”
蘇入琦:“你說什么?大聲點!”
施玥囁嗦著嘴:“爺,實在是太累了!您讓我歇一下再打吧!”
蘇入琦沒防他這么說,愣了一下。
他看著腳下跪著的這個賤人,衣裳襤褸,遍體傷痕,簌簌發(fā)抖。
目光呆滯,那樣的哀求自己。
年青的莊園主蘇入琦揚起的鞭子,不知不覺垂了下來。
哼!不能讓自己被這個黑心蛇表面的哀弱來欺騙自己!
他可是復云會的大仇人!
還是殺死了自己父母的罪魁禍首!
他又揮鞭打這賤人,“你讓我不打你,可以!你得說話呀!”
施玥:“……”
蘇入琦:“想吃東西是嗎?說話吧,說了話,我就給你吃的!”
施玥:“……爺,您要我說什么?”
蘇入琦:“就說你現(xiàn)在的心情吧!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
施玥:“……”
施玥喃喃地,似在說給身邊這些主宰自己命運的人,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太餓了……實在太累了……”
“給點吃的吧!爺!”
蘇入琦“哈哈”大笑起來。
“黑心蛇,你實在是太可憐了!太可悲了!”
“早知道有今日,你為什么當初要做那么多壞事!殺我們復云會多少好漢!”
“我的父母也是因你而亡!”
他激動地跳下馬,對腳下這人拳打腳踢。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把你的那個雜種兒子一起買過來嗎?就是因為我也要讓你嘗一嘗骨肉分離的滋味!”
“你讓我們成為孤兒,我也要讓你那個小崽子成為孤兒!”
被踢打的人“哦哦”地呻吟著。
他的眼淚流了出來。
因為疼痛,身體的疼痛,還有心的疼痛。
蘇入琦:“你還有眼淚!你知道疼了嗎?那些被你害了的人,他們疼痛的時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幸災樂禍地笑吧!”
蘇入夢在旁邊看著施玥這么可憐,很是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施玥:“怎么會幸災樂禍呢?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都有自己的親人!”
“我從來就沒有想到要去傷害任何人!”
蘇入琦:“哈哈!笑死人!你們看,黑心蛇在這里裝好人!”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還有人上去敲打他的頭,戲虐他。
施玥忍受著這些羞辱,強止著要涌出的淚,“我身為朝廷的將官,必須得服從軍令啊!”
“更何況護國安民,這本就是我做將士的職責!”
蘇入琦:“這么說,復云會是大毒瘤咯?!”
施玥:“……”
蘇入琦又揮鞭抽他,“你這個賤人,你有什么資格認為你是對的!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就證明你一切都是錯的嗎?”
鞭子一鞭一鞭地落在這個人身上,把他一點一點地打得蜷縮下去。
試圖想用這暴力,讓對方屈服。
被鞭打的人忍受著,忍受著,最后,他終于挺起了腰桿。
“復云會叛亂不休,搞得國無寧日,百姓不能安居,剿殺它也是情理之中!”
這樣的話,一說出來就像炸了鍋一樣。
這還得了!!!
不光是蘇入琦,其他的那些侍從聽了這番話,一個個從馬上跳下來,對著這個賤人就是一頓暴風雨般地暴踢狂揍。
蘇入夢已嚇得傻了。
大睜著雙目,瞪著這恐怖的場面。
施玥慘厲地聲聲痛叫。
蘇入琦狂吼:“把這個賤人給綁起來,綁起來,給我打!”
侍從七手八腳地把他拖到一棵枯木上,粗暴地把他捆在上面。
每個人揮動手中的鞭子,雨點般地落向他。
蘇入夢拉住兄長,苦苦哀求。
“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叫他們住手!”
蘇入琦被狂怒惹紅了眼,哪里聽得進她的話,一掌把她掀開。
他抓住施玥的頭發(fā),狠狠地幾耳光打在他臉上。
“賤人!你一片忠心為國為民,可是你得到的是什么?!”
“誰記得你的忠誠?!誰記得你的功勞?!”
“他們是怎么對你的?!你現(xiàn)在這樣不堪,不都是他們所賜的嗎?!”
施玥努力睜開紅腫的眼,吐出口中的血。
“他們怎么對我,是他們的事!”
“我,是我自己!”
蘇入琦:“你遭受這么多的折磨和痛苦,你難道一點都不恨他們嗎?!”
施玥:“……”
蘇入琦:“我再問你一句,如果一切都能夠重來,你會怎樣做?”
施玥渾身顫抖,閉上目,良久良久,沒有言語。
所有的人都把他瞪著,場面陷入寂靜。
良久,這個悲慘被虐的人,張開血污紅腫的嘴。
“如果能夠重來,我該履行什么樣的責任,我還是會去履行!”
蘇入琦長嘆口氣,他氣惱地搖搖頭,甩開施玥的臉,陰沉地走到一邊。
“給我打!狠狠地打!”
侍衛(wèi)遵命,上前揮鞭打向綁在枯木上的人。
痛苦的呻吟,一聲比一聲高,變成了慘叫。
蘇入琦氣惱地跨上馬,揮鞭而去。
侍從們紛紛上馬跟了上去。
蘇入夢蒼白著臉,大聲喝住打施玥的侍衛(wèi)。
“不要打了!夠了!”
“不要打了,我們還是走吧!”
侍衛(wèi)停下鞭打,跟隨她跨上馬,縱馬向蘇入琦等人追去。
施玥滿身血污,他艱難地抬起頭。
太陽在高空中靜靜地看著他。
他無力地把頭靠在樹干上,
緊緊地抿著嘴唇。
陽光耀眼地刺射他的眼睛,
他不由得瞇縫著眼。
景物越來越模糊,
越來越模糊……
………………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空的太陽已經斜到一邊去了。
山坡上什么人都沒有,就只有被綁縛在枯木上昏睡過去的賤奴。
初春的風一陣一陣地吹著。
吹痛著這個賤人的身與心。
一個人影悄悄地走了過來。
她走到施玥的面前,呆呆地,呆呆地看著這個被牢牢縛著的男人。
臉色蒼白,看了他很久,很久。
這人已經被虐打得不像人樣,手腳戴著鐵鐐,身子被牢牢的綁在樹上,破爛的衣衫遮不住傷痕累累的身軀,血跡斑斑。
她的眼睛慢慢地盈滿了淚水。
已是春天,天氣并不是很冷,但是她的身子卻顫抖得厲害。
“是……你嗎?!”
昏沉中的施玥,聽見了她的聲音。
他努力地想睜開眼睛,但是眼前卻是一片花霧。
那個人看著他這樣子,都要哭出來了。
“真的是你嗎?將軍!”
施玥努著力,使勁地讓自己睜開眼睛。
“快點睜開眼睛!”
他在心里命令著自己。
要不然又不知道要受什么樣的懲罰了!
模模糊糊,模模糊糊,眼前的花色漸漸地褪去。
終于看清楚了,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這人是誰啊?
陌生,卻又好像在哪里見過?
他呆滯地看著她,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
“將軍!”
“將軍?。 ?p> 女人掩面而泣。
施玥愕然地看她。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馮牡丹!”
馮牡丹???!
施玥震驚地看著面前這個女人。
她依然年輕美麗,而且更有一種成熟女人的韻味。
她穿著黑色的綢衣,釵環(huán)富貴,皮膚白皙。
哦,她過很好。
馮牡丹看著面前這個面目全非的將軍,真是今非昔比。
雖然如此不堪,但是在他傷痕斑駁的身上,還是可以依稀的尋找出往昔他那清秀的輪廓。
雖然歲月的無情,讓他已經毀去了容顏,但是他的五官還是那樣的立挺。
她難過得淚如雨下,“你怎么?怎么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施玥:“……”
馮牡丹:“都怨我!都怨我!”
“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
她泣不成聲。
施玥沉默地看著她。
馮牡丹:“他呢?他怎么樣?”
施玥難過地低下頭。
馮牡丹:“他現(xiàn)在在哪里?”
施玥:“他現(xiàn)在應該還在施府。”
“他們把我給賣到這里,這家主人只買了我,沒有買他!”
施玥看她痛苦的樣子,心里非常的難受。
“我,我已是盡了我最大的努力!”
“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對不起!”
馮牡丹:“不!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她淚光盈然,傷懷難抑。
“當初我不說孩子是你的,你就不會淪落得到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你現(xiàn)在……”
她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地涕淚俱下。
施玥:“你不要哭了,他是一個乖孩子?!?p> “他給我?guī)砹撕芏嗟目鞓贰!?p> “我應該謝謝你,把他帶到我的身邊。”
馮牡丹淚眼婆娑地看著這個滿身傷痕,飽受磨難的男人,心里真是難過極了。
如此寬廣善良的心胸,命運怎么會如此的悲慘?!
馮牡丹:“他,叫什么名字?”
施玥:“他叫小丹,意取的是你名字中的那個‘丹’字?!?p> 馮牡丹心如刀割,淚如泉涌。
施玥:“你怎么在這里?你真的是復云會的人嗎?”
馮牡丹難過地點點頭。
施玥:“……”
馮牡丹:“對不起,那次在俊香樓是我們設的計,故意讓我來引誘你,想讓你背叛朝廷,投到我們這邊來!”
“可是沒有想到你那樣的忠誠!”
“真是不公平,你這樣的忠心耿耿,怎么會被他們糟蹋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施玥:“……”
“小丹的父親,是復云會的重要人物嗎?”
馮牡丹點頭:“是的,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施玥:“哦……”
“那就好!那就好!”
他悲慘地笑,“真為他高興……他的父親是一個大人物,不是賤種……”
馮牡丹淚流滿面:“不,將軍,你就是他的父親!你不是賤種!”
施玥苦澀地:“不要叫我將軍,我已經不是什么將軍了!”
馮牡丹:“你本來就是將軍!你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那個英武忠誠的將軍!”
“小丹真有福氣,有你這樣一個爹爹!”
“他的爹爹是一個英雄,一個落難了的英雄!”
施玥懼然地看她,
英雄!
一個落難的英雄!
她這樣的看待自己!
施玥:“你,把他接回去吧!”
“他好想娘?!?p> 馮牡丹真是肝腸寸斷,淚如雨下。
她實在不忍心再面對面前這個善良而悲慘男人。
全身顫抖著,用手捂著嘴,壓抑著哭泣的聲音,轉過身踉蹌跑開。
“?。“?!”
跑著,跑著,她終于忍不住,大聲地哭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