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很有威信,一呼百應。他要帶領大家去寡婦村,協(xié)助部隊開展救援工作。老村長等人剛走出村莊,一輛的士從唐潮出事地點飛馳而來,在操場上嘎然而止。司機立即下車,邊拉后車門,邊呼叫,“醫(yī)生,快救人?!?p> “慢點兒,不要對病人造成二次損傷?!北娙艘挥慷?,聽秦醫(yī)生的叮囑,反而不知從何下手了。
晏可陽和黃海浪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把車內的傷員抬下來,送往臨時醫(yī)務站。
眼尖的艾星,認出傷員正是艾老漢,她的爸爸。她邊喊邊跟著眾人擠進醫(yī)務站,跪在病床邊,淚流滿面地說:“爸爸,你怎么啦?”
“我沒事,不要擔心……”艾老漢意識清晰,似乎有話要告訴艾星,被秦可珍制止,“大家讓讓,傷員需要馬上搶救,誰懂衛(wèi)生常識,幫我。”
“我。”偵察兵,緊急搶救基本衛(wèi)生常識是懂的。黃海浪舉手示意,留下來幫忙,其余人被趕出了醫(yī)務站。
晏可陽找到剛才的司機,著急地問道:“怎么回事情?”
“據艾老漢說,他和五保戶老李頭兩人是受老村長委托去村外尋求幫助的,剛到關口就遇到了我們,然后,幾乎和唐董事長同時遭遇到了泥石流,后來,部隊第三次大面積搜尋時,才在一塊大巖石下面發(fā)現(xiàn)了他,于是,他就得救了。”司機上氣不接下氣,轉述著艾老漢的遭遇。
“有唐董事長的利好消息嗎?”晏可陽追問。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司機搖頭嘆息。
“老唐出事了?”艾星終于聽明白了,她的偶像唐潮在關口出事了。怪不得晏可陽和秦可珍、牛二總在神神秘秘地說著一個人生死悠關的遭遇,原來如此。
“小妹妹,不要著急?!标炭申栂氚参克?,她卻氣憤地質問:“大哥哥,你們?yōu)槭裁床辉琰c告訴我……我要去救他?!?p> “天快黑了,你就別去了吧,聽話。再說,你爸爸還在手術呢,不如先陪爸爸,好嗎?”晏可陽勸道。
“我就要去,我就要去。”艾星一雙丹鳳眼,眼神堅定。在她內心里,老唐比爸爸艾老漢重要得多。
“也好,我陪你去看看。”晏可陽通過蛛絲馬跡的判斷,艾星和唐潮的感情非比尋常。唐潮出事,本想先隱瞞一下,以免打擊到她幼小的心靈。沒想到,她卻比普通成長還堅強,并沒有顯得多難過,而是想到要第一時間去救他。
“等等我。”至始至終躲在暗處看熱鬧的肖林,不知什么時候撿了一雙破鞋換了,突然竄出來。時間緊迫,晏可陽沒有為難肖林,由他坐進了的士。
“司機叔叔,麻煩你再快點。”艾星心急如焚。
“不,安全第一?!标炭申柫⒓醇m正艾星的錯誤。
“放心,我知道的?!彼緳C沉著鎮(zhèn)定,沒被艾星左右。
肖林心虛,沒有發(fā)言,而是把視線移向車窗外。
關口到了,的士還未停穩(wěn),艾星就要下車,又被晏可陽按住,“小妹妹,你如果不聽話,我只能把你鎖在車上啦。”
“好,我聽話?!卑且婈炭申柌皇情_玩笑,只得服軟。
部隊仍在搜尋著。
“光棍村習俗多好,既不勞民傷財,又尊重死者,為什么不讓死者隨遇而安呢?”肖林冷不丁說了一句,意思再明了不過了。顯然,肖林早打聽清楚了。光棍村習俗,人一但在外遇難,將會就地掩埋。
問題是,肖林不能判定唐潮生死。所以,他立即遭到了強烈譴責。
“我不允許你胡說八道,我爸爸都沒事,老唐也會沒事的?!卑且а篮拗ち?。
“肖林,唐總出事,你應該負全責。咱們都是開車的,你應該心知肚明。”司機看不慣肖林的態(tài)度。
“是非自有定論。當下,我們應該想辦法找到唐總的越野車,而不是妄論是非。”晏可陽不是不懷疑肖林,而是在沒有證據之前,不做無用功。他用手一指,說:“小妹妹,老唐和他的越野車,就是從這里被泥石流沖走的。”
幾人往下游走了一公里,司機停下來,說:“艾老漢就躺在這塊巖石下面?!?p> 晏可陽觀察著,疑惑不已。泥石流早已退去,留下的痕跡很明顯,距離巖石有點遠。艾老漢又是怎么被泥石流卷起的巨石打中的呢?晏可陽觀察著地形分析道,“當時泥石流的沖擊力度一定很大,大到能把巨石拋出數米遠?!奔热蝗绱?,身陷其中的一個人,存活率有多大,大家都很清楚,只是,誰都不愿往壞處想罷了。
奇跡會發(fā)生嗎?
只要希望唐潮能活下來的人,都寧愿相信奇跡會發(fā)生。
突然,艾星興奮地奔跑了十余步,在一個不起眼的石縫里找到了一頂帽子。幾人都認出來了,帽子是唐潮的。
“老唐,老唐,你在哪兒,快出來啊?!卑蔷拖裨诤吞瞥弊矫圆厮频模跇淞?、土堆、石洞等處打探一遍,最終一無所獲,只得垂頭喪氣坐在羊腸小道上,欲哭無淚。
艾星的舉動立即引起了絳紅的注意。
此時的絳紅正坐在一輛的士里暖和身體,本已傷心欲絕,聽到艾星的聲音,以為有人發(fā)現(xiàn)了唐潮,立即連滾帶爬,從車里摔了下來。
守在附近的司機,急忙把她攙扶起來。
她聽了一會兒,卻又沒了聲響,無奈地搖搖頭,對司機說:“我又幻聽了?!?p> 司機安慰道:“絳主任,不要著急,總會找到唐總的?!?p> 天已經慢慢黑了,部隊停止搜救,進行修整狀態(tài)。
艾星緊緊握住帽子,守在石縫外,怎么勸都不肯回家,似乎要等唐潮從石縫中蹦出來。晏可陽只得陪著,怕她餓,就喂她壓縮餅干,怕她冷,就脫自己的外衣給她套上……艾星沒有拒絕,木訥地接受了。
秦可珍通過軍用衛(wèi)星收到秦朗命令,未來十小時內,光棍村將有可能發(fā)生多起余震,要她立即組織光棍村村民以及救援部隊必須立即轉移到安全地帶,以免發(fā)生次生災害事故。局限于場地等安全因素,明城市唐潮集團所有人必須盡快撤離光棍村。
見艾星任性地呆在原地不動,黃海浪氣極敗壞跑來,破口大罵:“艾星,你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唐董事長已經遭遇不測,生死不明,你再不走,會把大家害死的?!?p> “浪子哥哥,我怎么會害大家呢?我想一個人呆會兒,可以嗎?”艾星委屈地哭起來,對晏可陽說:“嗚……大哥哥,我不想走,也走不動了,你帶著大家離開這兒吧,我想不害死大家……”
“你知道會死大家,為什么還要這樣做呢?”晏可陽批評道。
“嗚……”艾星哭得更厲害了。
“小妹妹,別哭,再哭就是丑八怪。你聽我說,只要你想繼續(xù)留在這兒,我陪你?!标炭申枀s不管不顧黃海浪等人的憤怒,繼續(xù)委婉地說:“當然,如果你想通了,要回光棍村,你走不動的話,我可以背你去,你看怎么樣?嗯,別管他們說什么,最重要的是,自己想清楚了再決定,好嗎?”
“嗯,大哥哥最疼我了?!卑莿佣紤械脛樱扉_雙手,要晏可陽蹲下去背她。
“好?!标炭申栠B忙蹲身背起艾星。
艾星露出兩排小白牙,笑了。她見眾人也跟著笑了,就像得勝的戰(zhàn)士,把手中的帽子舉得很高,還時不時地晃動幾下。
“等一下。”秦可珍處理好艾老漢的傷口后,匆匆而來,想再看看唐潮出事的地方,卻正好遇見返程的晏可陽等人,立即艾星手里的帽子所吸引,追問起它的來歷。
當得知帽子是在石縫中被發(fā)現(xiàn)時,秦可珍揮揮手,叫大家先走,自己則比艾星還任性,執(zhí)意留了下來,四處查看。她暗暗發(fā)誓,生見人、死見尸,就算掘地三十尺,已要找到唐潮,曾經放手才造成了后來的無比悔恨,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他。
晏可陽臨走時,提醒道:“秦醫(yī)生,天色已晚,盡快回來?!?p> “知道了。”秦可珍確認時間時看了一下手腕處的軍用手表,突然想到了唐潮也有同款,是黃海浪前兩年分別送給她和他的感恩禮物。聽說,它具有精準的衛(wèi)星定位功能,促使她的內心燃起了熊熊烈火,是對唐潮生還的無限愿望之火。
艾星幾經折騰,累了,不知不覺,爬在晏可陽的肩頭睡著了。
晏可陽把艾星背回醫(yī)務站,找張空床位扶她睡下,邊和艾老漢聊天,邊等秦可珍回來,也好當面告別。此時,艾老漢精神好轉,斷斷續(xù)續(xù)地向晏可陽陳述了白天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經歷。他說,大清早,老村長安排他和五保戶老李頭徒步到外面尋求援助,正好在關口遇到了唐潮集團的士車隊。他倆走的是小道,所以,連開道在前的黃海浪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倆。但是,他倆卻親眼目睹了唐總的越野車被泥石流沖走。事發(fā)突然,他倆并沒有逃命,而是采取補救措施,立即沿著安全地帶往越野車翻滾的方向追趕,企圖能挽救唐潮,不幸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李老頭剛接近越野車,就被流泥石流卷走,和越野車一起消失在泥漿之中;同時,他也被泥石流卷起的巨石打倒而昏迷,直到部隊第三次搜尋,才在一塊巖石底下發(fā)現(xiàn)他。幸好,他的傷,并無生命危險。
艾星裝睡,耳朵卻聽得仔細,不由得心驚膽戰(zhàn)。
果然,秦可珍很快便回來了,晏可陽起身告別。
靜躺在床上的艾星,突然起身,朝晏可陽追去,差點沒把秦可珍和艾老漢嚇暈。
“大哥哥,你還會來看我嗎?”艾星追上晏可陽便問。
晏可陽毫無思想準備,猶豫了一下,然后又肯定地說:“會,我一定還會來的?!?p> “謝謝大哥哥?!卑钦f完,扭頭便往回走,不過,走得卻很慢。她在想,晏可陽要是自己的親哥哥,該有多好啊!
大丈夫,言出必行。晏可陽自己都不知道,下次還有機會來光棍村嗎?既然答應了艾星,自己肯定不能失言。說來奇怪,他和艾星的想法居然很相似,總覺得艾星很親近,就像親人般,沒有任何的拘束和設防。
“呆子,想什么呢?”黃海浪在催促了,不過,他的車上已經滿載,叫晏可陽坐后面的的士。晏可陽照辦,隨同車隊連夜撤出光棍村。半路上,眾人接受晏可陽提議,轉道縣城醫(yī)院,順便把牛二接回了明城。
回到明城市,絳紅因淋雨受寒,高燒不止,只得和牛二住進了同一家醫(yī)院。
晏可陽為兩人辦理好住院手續(xù)后,天已大亮。他和黃海浪連敘舊的心情都沒了,各自回家,蒙頭便睡,人事不知。
肖林接到了徐敏的新指令,要他伺機奪了晏可陽手里的《車夫筆記》。所以,從光棍村回明城途中,他始終找借口跟著晏可陽,幾次都差點得手了,偏偏未能如愿,遭到了徐敏一頓臭罵。不過,他陷害唐潮有“功”,得到了徐敏的大紅包,以作犒勞。
后來聽說,晏可陽在蒙頭大睡時,秦可珍調集部隊把發(fā)現(xiàn)帽子的地方,進行了地毯似搜尋,凡泥石流堆積之處,全被掏空。夕陽西下時分,秦可珍還調來一架直升飛機,在關口草坪上停留數分鐘,她便和直升機一起飛回部隊了。
直升機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關口?秦可珍到底有沒有找到唐潮?部隊的人,當然會嚴守秘密。這些問題,整個光棍村都無人知道。不過,艾星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兩樣東西,一是越野車的一扇車門;二是新添了一座高高的土墳。
土墳沒有豎碑,艾星硬把它當作唐潮的歸宿,每日都會采摘漂亮的野花前來跪拜。世故的老村長和智慧的老夫子已曾懷疑過,土墳的主人或許是老李頭,但鑒于死者為大、入土為安的習俗,沒人掘墳辨認。至于艾星的行為,連艾老漢也沒勸阻,一切順其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