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卿本無罪 人讓狗先
物管經(jīng)理領(lǐng)著晏可陽到了監(jiān)控室，調(diào)出數(shù)個畫面，指著一個人影說：“看，就是他?！?p> “是他？”晏可陽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此人正是肖林。原來，肖林經(jīng)過多次跟蹤和采點，在今天早上才正式確認(rèn)了晏可陽住所的單元樓和房號，并利用老桂叫走晏可陽的時間空檔，通過鐵絲開鎖技術(shù)手段開門而入，企圖盜走《車夫筆記》，翻箱倒柜苦找半天，直到晏可陽返回住所，在老桂的警告下，空手而逃。
肖林之所以選擇白天下手，一方面是的士能自由進(jìn)出人才公寓而不被引起疑心；另一方面是人員流動大，更能混淆視聽。他躲在車庫換衣服時，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而他的每一個細(xì)微動作都被隱藏在角落的高清攝像頭抓拍得清清楚楚。
“這些的士司機(jī)太壞了，”物管經(jīng)理纖纖玉手，握緊拳頭，做出憤恨打人的樣子。
“我個人認(rèn)為，一個人的好壞，并不能和職業(yè)有必然關(guān)聯(lián)，您說對嗎？”晏可陽很溫和地反駁道。他很想告訴她，自己就是一名的士司機(jī)。不過，就算說了，她恐怕也不會相信。因為，在她看來，能住進(jìn)人才公寓的，不應(yīng)該是諸如的士司機(jī)之類的普通人。
“晏先生，您說得對。”經(jīng)理連忙陪笑，再試探性問道：“晏先生，您看還需要我們報警抓人嗎？”
“不了，本來也沒什么損失?！标炭申栒f完，經(jīng)理頓感如釋重負(fù)，忙附合道：“晏先生這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啊，我佩服?！?p> “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請求?！?p> “請說，我盡力而為?！苯?jīng)理先答應(yīng)下來。
“這輛車，這個人，一定不能再次出現(xiàn)?！标炭申枃?yán)肅地說。
“我保證，下不為例?！苯?jīng)理說著，向身邊的保安主管交待，立即把肖林以及的士列入黑名單。
“謝謝，我的安全再次拜托你了。”晏可陽深情地對經(jīng)理說。
“晏先生不用客氣，我責(zé)無旁貸?！苯?jīng)理笑容滿面，把晏可陽送到小區(qū)門口。從此，晏可陽進(jìn)出小區(qū)都享受著專人接送的特殊服務(wù)，上到物管經(jīng)理，下到門崗保安，經(jīng)常對他噓寒問暖，禮遇有加。
晏可陽坐的士在去接班地點的路上，鄭丹打來了電話，開口就問：“發(fā)生入室盜竊的事情，為什么不告訴我?！?p> “丹丹，我還沒有得及說嘛，不過，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是誰告訴你的？”
“也不瞞你，就是你那個物管經(jīng)理告訴我的。對了，是我叮囑她這么做的，你可不許為難人家。”鄭丹解釋道。
“你監(jiān)視我？”晏可陽故意生氣道。
“晏老師，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思嗎？為什么要把關(guān)心當(dāng)成監(jiān)視呢？”
“丹丹，是我錯了，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你處罰我吧?！标炭申柫⒓凑J(rèn)錯。
“說正事，”鄭丹認(rèn)真起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的士司機(jī)，為什么會到你的住所，他沒拿走值錢的一針一線，那么，問題來了，他又是在找什么呢？”
“他，他找什么呢？我，我也不知道??！”晏可陽知道答案，但是，不能說，所以，只好含糊其辭。
“你不說，我也不勉強(qiáng)，不過，我得提醒你，‘卿本無罪，奈何懷璧其罪’，有些東西，不該保留的，就得拋出去。”鄭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地說，“晏老師，你歷來比我聰明，我能想到的，你一定也能想到，如何取舍，我想，你一定已經(jīng)有了答案?！?p> “丹丹，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了?！?p> “你知道就好，我又不在你身邊，凡事小心……”
“丹丹，我發(fā)現(xiàn)你越來越婆婆媽媽了，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不應(yīng)該啊，你才多大？”
“哼，怪我多嘴，是不是？再見?。?！”
電話被鄭丹突然中斷，晏可陽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小兄弟，你女朋友啊，對你真夠好的?！钡氖克緳C(jī)名叫文萌，四十歲上下，雖為女性，卻是五大三粗型，說話更是直截了當(dāng)。
“不是女朋友，而是女性朋友?！标炭申栒J(rèn)真回答。
“你的女朋友，另有其人？”文萌追問。
“我曾經(jīng)有過女朋友，不過分手了，至今單身?！?p> “男未婚，女未嫁。眼下這女孩子，對你這么好，做你女朋友，不正合適嗎？”
“我們不合適，我不能害了她，因為……”
“過多解釋，就是掩飾。小兄弟，有人真心喜歡你，你可要珍惜啊?！?p> “師姐，不如我們聊點別的吧?！标炭申柡軋?zhí)拗，對鄭丹的感情，拒絕深入談?wù)摗?p> “聊什么，你說吧。”文萌也很隨和。
“其實，我也是的士司機(jī)，剛?cè)肼?，未入行，文萌師姐，你能指點我?guī)渍匈嶅X的方法嗎？”晏可陽很誠懇地說。
“小兄弟過謙了，入職也好，入行也罷，凡事都得有一個經(jīng)驗積累的過程，總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是不是？”
“師姐說得對?！?p> “我雖然在這個行業(yè)混了十多年，卻不敢指點，倒是有些體會……”
“師姐快說，小弟洗耳恭聽。”
“從事這個行業(yè)的人魚龍混雜，每天接觸到的人更是三六九等，在乘客眼中，的士司機(jī)不全是好司機(jī)，也不全是壞司機(jī)；在我眼中，乘客不全是好人，也不全是壞人，所以，我就處于不好不壞之間，去應(yīng)付那些不好不壞的乘客……”
文萌的話，晏可陽的文化底蘊是可以消化的，只是需要慢慢了解明城的士行業(yè)的具體情況，才能引起共鳴?！皫熃?，你說得好玄妙啊?！?p> “既是同行，三字相送，希望你我共勉?！?p> “哪三字？”
“平常心?！蔽拿纫蛔忠活D，如吐千斤之重。
“謝謝師姐指點。”晏可陽說著，又轉(zhuǎn)移了話題。他早就對車內(nèi)的一束玫瑰花有了興趣，好奇地問道：“師姐，這玫瑰花是誰送你的？”
“自己買的?！?p> “師姐很會享受生活啊，你的車?yán)锔挥星檎{(diào)，乘客就會有著美好的乘車體驗?！?p> “這是我們車隊的標(biāo)志，自發(fā)成立的?！?p> “是不是叫紅玫瑰車隊，1320也是你們車隊的嗎？”晏可陽看了一眼標(biāo)識，果然很面熟，突然想起來，1320車身也有同樣的東西。
“對。”文萌肯定作答。
“加入你們車隊，有什么要求嗎？”
“原則上，我們只接納女司機(jī)。”
“可是，1320……”晏可陽想說，1320穿著打扮看起來就是男司機(jī)，只是體格清瘦，文雅而柔弱，豈不是和文萌說的自相矛盾嗎？
“不要說別人，說你自己吧。”文萌有意避開1320。
“如師姐所說，我是個男的，恐怕和紅玫瑰車隊無緣了，是嗎？”
“我們不歡迎大男子主義的人，你是那種人嗎？”文萌反問道。
“我是嗎？”
“比如，明城第一黃海浪，在的士司機(jī)中，沒人不認(rèn)識他，他就是典型的大男人主義，你是那種人嗎？”
“我和他的性格完全相反?！标炭申柡忘S海浪相交多年，性格相反，卻又能志趣相投。
“有意思，我們車隊不也是不通情理的?！蔽拿鹊脑?，讓晏可陽有了一線希望。
“師姐，你就費心引薦一下嘛，讓我加入。”
“到時候再說吧?！?p> 晏可陽認(rèn)識了1320、倪民和文萌，接下來，但凡交接班，他都會搭乘的士，但凡中途吃飯，都會到的士停靠較多的餐館，目的就是逮住同行們，請教跑車技巧，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忙得不亦樂乎。
相反，他和馬大虎就沒那么和諧了，磕磕絆絆，多不勝數(shù)。馬大虎經(jīng)常不按常理出牌，交接班時，臨時更換地點，害得他疲于奔命；馬大虎加油多少可以隨心所欲，而他一定得請對方在場加油并且必須溢出油箱口……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并沒有難倒晏可陽。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要穩(wěn)穩(wěn)地站住腳跟，等待時機(jī)。
何況，他每天還得面對形形色色的乘客，有些時候，忙活半天，卻是啼笑皆非。
這天的高峰時段，前方有兩組乘客同在招手，一組是年輕少婦，一組是年邁老人。
晏可陽感到很為難。
老人拄著拐杖說：“師傅，我要去客車站?！?p> 少婦抱著毛巾被說：“我幺兒得了重病，得馬上就醫(yī)?！?p>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晏可陽沒有時間向老人解釋，叫少婦上車往醫(yī)院趕去。
急人之所急，一路上，晏可陽在少婦的催促下，左沖右撞，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前行。
晏可陽特別擔(dān)心地問道：“請問，我們要最近的社區(qū)醫(yī)院？還是最大的明城醫(yī)科大附屬醫(yī)院？還是……”
“師傅，你先走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醫(yī)院，反正，到了我會告訴你的?！鄙賸D很著急，還時不時地?fù)u晃毛巾被，哄道：“幺兒別急啊，再忍一忍吧，的士司機(jī)叔叔很快就把我們送到醫(yī)院了?！?p> 晏可陽想說，你得告訴我目的地，我好提前規(guī)劃好路線嘛。
目的地沒明確，是盲目的。
少婦竟然說不出醫(yī)院名字，晏可陽只好每到一個路口就問，有時候的士車已經(jīng)選定了導(dǎo)向車道，少婦卻突然改變了想法。她倒是一句話的事情，然而，把晏可陽為難了，實線變道不但構(gòu)成違法，還會遭到后車的強(qiáng)烈譴責(zé)，弄得他哭笑不得，無可奈何。
當(dāng)少婦要求在一家寵物醫(yī)院下車時，晏可陽才反應(yīng)過來。少婦懷中的毛巾被里，居然包裹著一只寵物狗。他很難過地說：“你怎么騙人??？”
水婦理直氣壯地說：“師傅，請注意你的措詞，我騙你什么了？騙財？還是騙色？”
“我還以為你抱的是小孩，需要送醫(yī)搶救。早知道是寵物，我還不如送那位拄拐杖的老人啊。”晏可陽真后悔沒看清少婦的偽裝。
“怎么啦，我的幺兒就不是生命嗎？我要告你有動物歧視?！鄙賸D反而不依。
“我告訴你，寵物狗是不可以坐公交車的，的士車也有權(quán)拒絕搭載?！标炭申枏?qiáng)調(diào)道。
“你不可理喻?！鄙賸D無語，抱著寵物狗，甩門而去。
要在平時，晏可陽并不會計較，可自己偏偏心懷“尊老愛幼”、“急人所急”的善心，卻被少婦用寵物狗戰(zhàn)勝了自己，而拋下了老人。
他不可原諒自己，余氣難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