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明亮的心情就像辦公室外面的天氣一樣,陽光明媚。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初三一班大獲全勝。
被寄予厚望的孟春曉一舉拿下了年級第一,而且七門課只扣了四分,比跳級考試考得還好,別忘了這次期中考試完全按照中考的難度出題的。
班里的幾個尖子生考得也不錯,雖然跟孟春曉相比,拍馬也趕不上,第二名都差了50多分,但跟上個學(xué)期期末考試比,卻有所進步。
尖子生們考得好,那是正常的,可他萬萬沒想到,那些平時成績處于中游的學(xué)生們居然考得也相對不錯,而且進步更加顯著。
排除掉孟春曉,一班二班的尖子生們可以說平分秋色,但一班勝就勝在中游學(xué)生身上,平均分比二班高了將近三分。
這可是學(xué)校歷史上從未有過的紀(jì)錄,作為一班的班主任,焦明亮受到了楊校長的大力表揚。
他雖然得意,卻明白一班能狠壓二班一頭,大部分功勞應(yīng)歸于孟春曉,要不是孟春曉不厭其煩地幫助后進,那些成績不上不下的同學(xué)也不會考得這么好。
當(dāng)然,他這個班主任,咳咳,也有點功勞。
不是說領(lǐng)導(dǎo)有功嘛,他的功勞是,咳咳,掌握全局,運籌帷幄。
焦明亮呲溜喝了一口茶,杯子里泡的是山茶,初嘗苦澀,喝過后口中會留有余香。
如果中考時再創(chuàng)佳績,那么年底自己一個先進肯定跑不了。
成績單已經(jīng)貼在了學(xué)校大門口的宣傳欄上,班里的尖子生們看到孟春曉的名字名列榜首,而且成績亮眼,甩他們好幾條街,一個個的如喪考妣,不久前嘲笑孟春曉的話歷歷在耳,現(xiàn)在想來卻是那么諷刺。
孟春曉沒有去宣傳欄下湊熱鬧,這種考試對他來說沒有一點挑戰(zhàn)性,考第二名算他輸,考了第一名也不算贏,只有中考考第一才算贏,而且還要贏得漂亮。
至于怎么才算贏得漂亮,他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biāo),至少要比這次期中考試多考一分才行。
從前面的幾次考試來看,數(shù)理化史地問題不大,他有信心中考拿滿分,只有語文和政治兩門課,他心里沒底。
這兩門課考及格容易,考優(yōu)秀也不難,對他來說考90分也沒問題,但再要往上沖,每一分的提高都極為困難。
所以,這兩門課要想拿高分,只能打呆仗,下死工夫。
于是,期中考試后,孟春曉將主要精力都放到了語文和政治課本上,到了中考前,這兩門課本他已經(jīng)滾瓜爛熟。
中考前初三畢業(yè)班放了兩天假,用班主任的話說,利用這兩天時間,成績好的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考試時穩(wěn)定發(fā)揮就行,至于成績不理想的可以再突擊一下,臨陣磨槍不快也亮嘛。
冬小麥上個月中旬已經(jīng)搶收入倉,小麥?zhǔn)崭詈缶o跟著玉米播種,可以說七月正是一年中相對比較清閑的時候,生產(chǎn)隊沒有安排太多活兒,無非是除草澆地。
再加上家里一下子有了筆不菲的收入,老娘也不需要拼命掙工分換錢,所以呆在家里的時間多了不少。
孟春曉回到家時,老娘跟三姐兒在大門口的槐樹底下做鞋墊,身前的莆簍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鞋墊。
“三兒回來了,熱不?井里有綠豆湯,想喝自己去提上來?!彪S著他的成績穩(wěn)定在年級第一名位置上,老娘對他的態(tài)度越來越和氣,有什么好東西再也不會把他給忘了。
放下書包,熟練地搖起井轱轆提上一個竹籃子,籃子里裝著一個陶罐。打開梧桐木做的塞子,對著罐子先來了一大口,冰涼的綠豆湯帶著點甜,讓他忍不住大呼爽快。
提著罐子回到樹蔭下,給老娘和三姐兒一人倒了一碗。
“咦,三姐兒你咋在家呢?”剛才光想著喝綠豆湯了,都沒注意三姐兒沒去上學(xué)。
三姐兒張嘴咬斷一根彩線,抬眼瞥了瞥他:“天太熱,中暑了?!?p> 孟春曉直翻白眼,根本懶得揭穿她,就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鬼都不信她中暑了。
老娘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整天找借口逃學(xué)總不是個事,你要是不想上學(xué)干脆就別去了。”
三姐兒喜出望外:“真的娘?那咱們可說定了!”
她學(xué)習(xí)不好,討厭上學(xué),也不知道前者是因,還是后者是因,或許兼而有之。因為學(xué)習(xí)不好,所以討厭上學(xué),討厭上學(xué),所以學(xué)習(xí)不好,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
她能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大部分功勞要歸功于老娘的棍棒和“蘭花指”。
老娘總算松了口,她能不高興?
“既然不上學(xué)了,就得賺錢。我告兒訴你,你的嫁妝別賴在我身上,想要嫁妝?自己掙!”
三姐兒居然害羞了,不過也就那么幾秒鐘,隨即癟著嘴:“娘,你偏心眼兒!我大姐二姐結(jié)婚都有嫁妝,咋到了我這里就得自己掙?”
老娘理直氣壯道:“那是你不爭氣,咱不說你能趕上你二姐,你就是跟你大姐一樣,讀個初中出來,我二話不說給你置辦嫁妝?!?p> 三姐兒撇撇嘴:“誰稀罕!自己掙就自己掙!”
“三兒,姐的嫁妝就靠你了!”三姐兒剛對老娘硬氣了一回,轉(zhuǎn)過頭來就可憐巴巴地望著孟春曉,“你上次不是說,我做的鞋墊能賣錢。你也聽見了,娘不認我這個閨女了,連嫁妝都沒有三姐的份。三兒,打小我最疼你,你可得幫三姐!”
孟春曉好幾次想張嘴,三姐兒卻一直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張嘴噠噠噠像是機關(guān)槍,一口氣下來都不帶歇的。
“三姐,我沒說不幫你啊,你急什么急,等我中考完了再說。”孟春曉后悔上次在三姐兒面前多嘴了,拍著胸脯保證能幫她把鞋墊賣出去,而且是有多少賣多少,這純粹是給自己找麻煩。
他算是怕了三姐兒了,趕緊說:“我去洗澡了!”
來到河邊,找了塊大石頭,躲在后面脫得光溜溜的,左右瞅瞅,沒看到人,然后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河邊,一頭扎進水里。
撲騰累了,他就仰躺在水面上,一動不動望著天上的白云,橘黃色的太陽,頭一次感覺原來農(nóng)村的生活也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