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孟國慶突然說:“前兩天二姐來信了,說你慫恿二姐夫去金陵,有這事沒?”
孟春曉夾起一塊涮羊肉,也沒等它涼,直接塞進嘴里,燙得他直伸舌頭。
“二姐這話說的,一點也不實事求是,我可沒慫恿二姐夫,而是講道理擺事實。二姐夫自個兒長了腿,我可管不著。咋了,二姐生氣了?”
孟國慶搖頭說:“那倒沒有,就是給二姐夫找住處不容易,他倆轉(zhuǎn)悠了好幾天,離學(xué)校近的嫌太貴,便宜的吧又覺得離學(xué)校太遠,反正著急上火沒跑了?!?p> “嗯,找房子最麻煩了,我也不愿找房子?!?p> 孟國慶失笑道:“說得好像你有經(jīng)驗似的,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哥,你別光顧我,你也吃。二姐信上還說啥了?二姐夫找沒找到活兒?”
“沒,二姐正為這事兒發(fā)愁呢。二姐夫去的時候只帶了五十塊錢,買了火車票后就沒剩幾個了。你也知道二姐雖然有點補貼,可她愛看書,補貼發(fā)到手留不住兩天都買書了?!?p> “不對呀,我臨走前跟二姐夫說了,要是缺錢就找三姐借點,老娘知道了更不會不管?!?p> 孟國慶笑道:“你別看二姐夫整天嘻嘻哈哈的,骨子里要強得很,跟二姐一模一樣。你讓他開口跟小姨子借錢,他能拉下那張臉嗎?”
孟春曉氣呼呼地說:“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要面子,最后還不是苦了二姐?!?p> 孟國慶用筷子敲了他一下:“少在背后嚼舌頭,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從來不知道愁字怎么寫?你小子我是知道的,手里有了一塊錢,你敢再借一塊錢花出去。”
孟春曉瞪大眼睛:“二哥,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少跟我油嘴滑舌的,你等著吧,寒假回家二姐肯定得削你!”
孟春曉立馬打了個哆嗦,在這個家里,二姐孟春華可是一個比老娘還厲害的角色,據(jù)說只要是她的課,哪怕是最調(diào)皮搗蛋的學(xué)生都得夾著尾巴,坐著一動都不敢不動。
“要不給二姐匯點錢?”孟春曉覺得既然把二姐夫給“騙”到了金陵,那就得負責(zé)到底。他了解二姐,也是個要強的人。二姐夫去了她肯定不會不管,甚至寧肯委屈了她自己,也不會讓二姐夫受委屈。
當(dāng)然,他還打著小算盤,或許給二姐匯了錢,她回來后就不會找自己麻煩了。
“昨天我去了趟郵局,匯了五百塊錢,夠他倆應(yīng)付一陣子的?!?p> “得,有你在我就不用操心了?!弊焐线@么說,孟春曉心里多少有些遺憾,不能拍二姐馬匹,她回來后還得削我啊。
吃飽喝足,兄弟倆打道回府。
到宿舍時,室友們剛午睡起來,看到孟春曉大包小包進來,頓時圍了上去。
“我聞到甜味兒了,啥好吃的???”張學(xué)紅用力地咽了咽口水。
孟春曉將東西往桌上一放,“別急別急,每個人都有份。糖葫蘆,果脯,還有稻花香的糕點,想吃啥就拿啥,別跟我客氣?!?p> “誰跟你客氣了!同志們,沖??!”秦守仁一把搶過一根山楂糖葫蘆,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
田建新自忖是宿舍老大,不好意思上去拿,畢竟面子總歸要的嘛。不過看到秦守仁和張學(xué)紅狼吞虎咽的模樣,他也忍不住了,拿起一塊糕點狠狠咬了一口,哎呦,真好吃,差點咬掉舌頭。
孟國慶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心里欣慰不已,老三確實長大了,會來事了。
秦守仁幾下就吞下一串糖葫蘆,抬頭發(fā)現(xiàn)門外還有個人,“哎,孟春曉,誰?。俊?p> 孟春曉一拍腦袋,居然把二哥給忘了。
“來來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二哥孟國慶同志,理工學(xué)院77級自動化系的?!?p> 孟國慶說:“瞎扯,啥理工學(xué)院的?”
田建新趕緊把嘴里的糕點咽下去,跟孟國慶握了握手:“歡迎歡迎,學(xué)長快進來坐?!?p> 孟春曉說:“這是我們宿舍的老大哥,老田,田建新,之前在西北插隊?!?p> 孟國慶握著田建新的手說:“看你年紀(jì)比我大,千萬別叫我學(xué)長,我可不敢當(dāng),叫名字,叫同志,你別跟我客氣,我也不跟你客氣?!?p> 田建新痛快點頭說:“行,叫我老田,我喊你老孟?!?p> “這個戴眼鏡的是秦守仁,號稱看書過目不忘,行走式百科全書。”
“你又磕磣我!等孟學(xué)長走了,我再跟你算賬。學(xué)長,你三弟忒不地道,剛來沒兩天,就給我起了外號,一口一個禽獸的?!?p> “哈哈……?!?p> “這是張學(xué)紅,數(shù)學(xué)老厲害了,我有不懂的就問他?!?p> 張學(xué)紅紅著臉擺擺手說:“沒有沒有,都是互相交流互相學(xué)習(xí)?!?p> 孟國慶搖搖頭說:“我這個弟弟啥德性我知道,他呀,小聰明是有的,可大智慧……,嘿,不好說。你們都是同學(xué),他要是鬧出什么幺蛾子,老田,該批評就批評,別慣著他。”
孟春曉一臉幽怨地看著孟國慶,你還是不是我親哥,哪有親哥在外人面前這么說親弟弟的?
田建新笑道:“你這就多慮了,大家都忙著學(xué)習(xí),哪有工夫鬧妖蛾子?”
“孟春曉同學(xué)還是很不錯滴,在我們班,不,就是在我們整個數(shù)學(xué)系,英語都是最好的。”或許看在糖葫蘆的份上,秦守仁也替他說起了好話。
孟春曉偷偷地撇撇嘴,禽獸連夸人都這么讓人討厭,什么叫英語是最好的,難道除了英語,其他都是墊底的?
孟國慶客氣說:“他英語也就三腳貓的功夫。”
“聽孟春曉說,他的英語都是你教的,那你的英語肯定更厲害。我就納悶了,你們省怎么這么重視英語教學(xué)呢?”
孟國慶張了張嘴,否認吧,他也是個要面子的人,承認吧,他也是個要臉的人。
此時他倒有些佩服老三的厚臉皮了,如果換作是他,肯定早拍著胸脯,洋洋得意地大吹特吹了。
秦守仁見他沒說話,以為他默認了,馬上熱乎地問道:“學(xué)長,你是怎么學(xué)英語的?我問過孟春曉,他說學(xué)英語有三個要點,一是多背誦,二是常張口,三是臉皮厚。難道你也是這么學(xué)的?”
孟春曉在一旁啃著糖葫蘆看熱鬧,尤其看到孟國慶吃癟,他心里就有點幸災(zāi)樂禍。
孟國慶硬著頭皮說:“對對,就是要臉皮厚,多張口,說錯了不要緊,別怕丟臉?!?p> 說完,他趕緊抬起胳膊看看手表,“哎呀,我得趕緊回去了,下午還有事?!?p> 不走不行啊,再待下去,他這個英語文盲就要露餡了!
孟春曉把孟國慶送到樓下,笑著問:“二哥,以后你要是不學(xué)好英語,恐怕真不敢進我們宿舍門了。”
孟國慶心虛道:“你怎么老在外人面前敗壞我的名聲?”
“不是,哥,你別冤枉好人,我夸你英語好也不行?”
“得得,你甭解釋了,你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你剛才說的對,以后我還真不敢過來了。”
“嘿嘿,哥,壓力就是動力,好好學(xué)英語吧?!?p> 孟國慶心里更虛了:“一直在學(xué)好吧,就是說不好?!?p> “臉皮厚點啊,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還記不住,笨!哎,哎,君子動口不動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