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源升將見面的地點定在王府井附近的魯省飯館，這里離首都飯店也就幾步路的距離。
因為事先知道馮老頭兒不來，柳源升見到孟春曉后也不覺得意外，熱情地伸出手說：“聽趙老板說，你是文昌人？這么說咱們還是老鄉(xiāng)?。 ?p> 孟春曉跟他握了握手，笑著說：“柳先生幸會，我是云河鄉(xiāng)的，文昌縣最窮的一個鄉(xiāng)，比不上金城鎮(zhèn)的繁華?！?p> 柳源升搖頭說：“水還是故鄉(xiāng)的甜，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草窩。孟先生你說是吧？”
孟春曉連忙說：“柳先生折煞我了，叫我小孟就成。”
柳源升笑道：“那你也別一口一個柳先生，見外了。如果不介意，抬舉叫我一聲柳老板?！?p> 三個人落座后，柳源升喊服務(wù)員要來菜單，遞給孟春曉，說：“在首都能吃到家鄉(xiāng)的味道，這一趟沒算白來?！?p> 孟春曉說：“客隨主便，柳老板喜歡吃什么就點什么，我這人不挑食?！?p> 趙立人也說：“對，客隨主便?！?p> 柳源升沒再客氣，一口氣點了十幾個菜，都是地道的魯菜，又要了一瓶紅酒。
等服務(wù)員走后，柳源升問：“馮老叔身體還好吧？”
孟春曉笑道：“能吃能喝能睡，腰不酸腿不疼，每天早晨還要溜達幾里地，身體倍兒棒?！?p> 柳源升覺得他說得有趣，大聲笑道：“好啊，好啊。不過他怎么不愿意見我？”
孟春曉實話實話道：“他是這么說的，當(dāng)年你父親柳老先生勸他去香江發(fā)展，他把柳老先生臭罵了一頓，現(xiàn)在哪有臉見你這個故人之子？”
柳源升啞然失笑，說：“這么多年了馮老叔的脾氣還沒變。”
涼菜很快擺上了桌，有共和涼菜卷、雙椒拌木耳、醋溜白菜片、水晶肘子、醋拌海蜇。
三個人碰了碰杯，柳源升說：“嘗嘗，看看味道正不正宗?！?p> 孟春曉夾了塊海蜇，入口又酸又脆，很有嚼頭，不禁感慨有外匯真好。
吃了六分飽，一杯紅酒還沒喝完，孟春曉停下筷子，笑著問：“柳老板這次來大陸是專門探親的？”
柳源升看了他一眼，說：“小孟明知故問啊，我老家在文昌，來首都探哪門子親？我是來首都辦事的。”
“柳老板應(yīng)該不是來大陸投資吧？”
“哦？”柳源升不置可否地笑笑，說：“我是個生意人，來內(nèi)地當(dāng)然是為了做生意?！?p> “做生意跟投資是兩碼事。大陸雖然開放了，可內(nèi)地的投資環(huán)境并不好，準(zhǔn)確地說相當(dāng)差。柳老板如果打算投資大陸，何必舍近求遠？只需要跟特區(qū)那邊的招商局打聲招呼，剩下的事兒他們會替你辦好，根本用不著你親自跑來首都。”
柳源升來了興趣，繼續(xù)問：“那你說我來首都辦什么事？”
孟春曉說：“柳老板是做貿(mào)易的，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想做大陸的進出口貿(mào)易。而在大陸做進出口貿(mào)易，涉及到計委、外經(jīng)貿(mào)、海關(guān)、外匯管理局多個部門，柳老板，你是來跑批文的吧？”
柳源升哈哈一笑，舉起酒杯說：“來，小孟，我敬你一杯。”
抿了一小口紅酒，柳源升說：“不錯，我確實是來跑批文的，其實大前天就辦得差不多了。臨走之前，請朋友吃飯，朋友送了我一枚戒指，于是我又留了下來?！?p> 孟春曉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不過卻沒接話。
柳源升又跟趙立人碰了一下，問：“小孟在哪里高就？”
趙立人說：“他呀，北大數(shù)學(xué)系的高材生，今年大四，明年畢業(yè)。”
“是嗎？”如果剛才柳源升只是驚訝，現(xiàn)在他真的有點吃驚了，打量著孟春曉說：“我還以為你在部委工作呢?！?p> 孟春曉自嘲地笑道：“我倒是想進部委，可惜人家不一定要我。對了，柳老板方不方便說說打算做什么生意？”
柳源升看向趙立人，說：“趙老板沒跟你說嗎？”
孟春曉說：“說是說了，而且我也覺得進口電子產(chǎn)品確實是門好生意，唯一的問題是外匯指標(biāo)。柳老板收人民幣嗎？”
柳源升愣了一下，隨即對趙立人說：“趙老板，非常抱歉，做進出口貿(mào)易一般都是使用美元或者港幣結(jié)算。”
趙立人頓時傻眼了，不由自主地看向孟春曉。
柳源升之前就發(fā)現(xiàn)趙立人一直對孟春曉馬首是瞻，本來以為還是錯覺，現(xiàn)在他敢肯定了，但他細細一想，卻一點也不意外，就孟春曉方才的表現(xiàn)，確實值得趙立人追隨。
孟春曉看到桌上的水晶肘子一塊都沒動，于是拿起公筷給柳源升夾了一塊，“柳老板嘗嘗老家的肘子?！?p> 柳源升道了聲謝，咬了一口肘子，嚼了幾口說：“我覺得不錯，有種當(dāng)年的味道?！?p> 孟春曉笑著道：“味道嘛，我只能說差強人意。柳老板，你離家多年，可能對老家的口味記不清了?！?p> 柳源升微微點頭，心里納悶，總感覺他話里有話。
果然，只聽孟春曉說：“聽馮老爺子說，柳老板家的商行以前是做皮貨生意的，牛皮、豬皮、驢皮、羊皮都做，還做補花、柳編、草編、刺繡這些工藝品。柳老板既然想做大陸的進出口貿(mào)易，難道不想重拾柳家商行的老傳統(tǒng)？”
“你的意思是？”柳源升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可又有些不敢相信，他一個還沒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怎么會想到這種方法？
孟春曉笑著說：“內(nèi)地的貨源由我和趙老板搞定，由你聯(lián)系外貿(mào)公司組織出口。進口的貨源由你搞定，大陸的市場大頭肯定是外貿(mào)公司的，我們胃口不大，想辦法從里面摳出兩三成的貨自己賣。只要資金滾動起來，外匯指標(biāo)根本就是個事兒?！?p> 柳源升沉吟了片刻，問：“可以，我跟特區(qū)進出口貿(mào)易公司的人打過交道，讓他們擠出一部分貨物問題不大。只是進出口貨物的資金如何平衡？不管進的多了還是出的多了，總有一方要吃虧?！?p> 孟春曉說：“我們雙方成立一個合資公司，公司設(shè)在香江，并在特區(qū)設(shè)立辦事處。不管是人民幣還是外匯，都爛在這個鍋里。柳老板也沒必要認為自己會吃虧，人民幣在國內(nèi)還是能買到不少好東西的?！?p> 柳源升又問：“合資公司由誰負責(zé)？”
孟春曉說：“人選由柳老板推薦。不過在商言商，我希望財務(wù)要由第三方獨立審計?！?p> 柳源升說：“沒問題。還有什么要求？”
孟春曉看向趙立人，說：“我是個學(xué)生，根本走不開，趙老板可以當(dāng)作代表去特區(qū)?！?p> “我？”趙立人差點吐血，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孟春曉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給他使了個眼色，說：“你不去難道讓我去？就這么定了！”
柳源升好笑地看著他倆，雙手合十搭在桌子上，笑著說：“小孟，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憑什么讓我相信你?！?p> （求推薦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