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禍源(上)
天蒼歷二百四十五年,在這一方世界中正歷經(jīng)著一場浩劫。
一場燃及整個天地的戰(zhàn)火,讓這方世界里數(shù)百上千個大大小小的修真門派,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這場被世人稱作為“第三次仙魔大戰(zhàn)”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持續(xù)三年了,而且還沒有看到任何要結(jié)束的跡象。
戰(zhàn)事的起因還得追敘到三年前,昆侖宮少宮主-玄煜,前往蜀山,迎娶青蓮劍宗-楚月仙子開始說起。
是夜,在蜀山凝碧崖上,一名白衣男子正倚靠著身后一塊的巨石,手中的酒葫蘆正不停的往嘴邊送去,目光似乎從未離開過眼前的林蔭小道,顯然他是在等人。
忽然他抬頭望上天空,估算著時辰應(yīng)該到了,便收起酒葫蘆,正了正衣襟,因為他要等的人從不遲到。
果然,不消片刻,一名身著素色羅裙,外罩一襲淡藍色薄紗的絕色女子從林蔭小道中漸露身形,她看了一眼白衣男子,眼神中有些躲閃,十分柔弱地喊了一聲:“徐師哥?!彼闶谴蜻^招呼了。
白衣男子不等那羅裙女子靠近,便已迫不及待的上前捉住對方的一只手,用溫柔卻又連帶著絲絲迫切的語氣關(guān)懷道:“師妹,你還好嗎?”
“我……我很好,你不必為我多心!”羅裙女子把手從白衣男子溫暖的手心中掙脫開來,低頭說道。
“什么時候,我們之間竟變得如此客氣了?客氣得就像是陌路人?!卑滓履凶討K然一笑,他往后退了半步,好讓自己可以盡量看到羅裙女子臉上的表情,接著問道:“是因為玄煜嗎?你根本就不喜歡他,為什么要答應(yīng)和他比武定親?”
羅裙女子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苦笑道:“但我也沒有討厭他,只是……只是不夠喜歡罷了。而且,這是師尊的意思,比武定親不過是形式罷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果然,我就知道是他?!卑滓履凶颖砬橹胁]有驚訝,有的只是無奈,連說話也沒有了力氣。
白衣男子口中的“他”,便是青蓮劍宗的當代掌教:寧玉樓。
而白衣男子名叫徐惜年,擁有青蓮劍宗七把神劍之一的太乙分光劍,更是青蓮劍宗歷代以來最年輕的長老,統(tǒng)領(lǐng)著一支由數(shù)百名精銳弟子組成的作戰(zhàn)隊伍——除魔堂。
年輕、實力超群、手握實權(quán)……當這些名詞匯聚到同一個人身上時,最終便會濃縮成六個大字:前途無可限量!
至于羅裙女子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了,她便是大名鼎鼎的楚月仙子,同樣有著神劍傳人的身份,手中的青索劍從不殺無名之輩。
他們都是寧玉樓的親傳弟子,徐惜年是大師兄,從小就已經(jīng)跟在寧玉樓身邊,被視作未來道統(tǒng)繼承人來培養(yǎng)。
而楚月則是前幾年才入的山門,但是天資極好,得到青索劍認主之后,修為進展更是一日千里,目前已經(jīng)是金丹初期的境界。論戰(zhàn)力的話,同階之內(nèi)未逢敵手。
所以楚月方才說這一切都是“師尊的意思”時,徐惜年表現(xiàn)出來的便只能是無奈。
師命難為,就算寧玉樓不是他們的師傅,但僅憑“掌教”二字,就足以讓任何違抗的舉動都會被視作為與整個青蓮劍宗作對。
當現(xiàn)實如此殘酷之時,以無奈面對,或許已經(jīng)是最坦然的心態(tài)了。
“就這樣吧!就當我們從來都沒有開始過!夢再美好,但總有要醒來的一刻。師兄妹本就應(yīng)該相親相愛像是一家人,我們之間就只是兄妹之間的親情你明白嗎?”
楚月終于抬頭正視徐惜年,微微顫抖的聲線顯然是在努力壓制著悲傷,她倔強的想讓自己擠出一絲笑容去面對,但換來的卻只是鼻頭一酸。
“不……不是這樣的,我要帶你走,去海外,去雪原……去哪里都好,我們要一起離開這里?!?p> 徐惜年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把將楚月抱在懷中,把腦袋伏在她的肩上。這點溫存,足以讓他鼓起勇氣,不惜一切去捍衛(wèi),去抗爭。
“惜年......吻我?!?p> 還未等徐惜年反應(yīng)過來,楚月那如粉嫩花瓣般的雙唇已經(jīng)緊緊貼了上來,如夏季的驟雨般讓人措不及防,灼熱的香津在唇齒之間相互交換,如同在編織著直至??菔癄€的誓言。
“月兒你……”
突然,徐惜年一把推開了楚月,他躬著腰,嘴巴一直張開,表情也是極為的痛苦,像是吃錯了東西,想要把它努力吐出來那樣。
“今天我在見到師父的時候,還見到了三師兄,他剛剛從極天宮回來,還帶回了一些東西?!背麓藭r已經(jīng)完全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情緒,任由淚水不斷的涌出眼眶,模糊了視線。
“竟然連祝無心也……極天宮,你剛剛喂我吃的就是忘情丹吧?”徐惜年的表情幾番變化,由驚訝、失望最終演變成絕望。
極天宮以修煉《太上忘情道》聞名于世,以紅塵入道,先有情,再忘情,最終斬斷情絲以證大道。
而忘情丹正是極天宮獨有的珍寶丹藥,對于修煉過《太上忘情道》的人而言,忘情丹只能起到輔助作用;而對于沒有修煉過這門功法的人而言,一顆忘情丹足以讓其不再對所愛之人動情,甚至?xí)浺磺心軌蚬雌鹎榻z的回憶。
“我想過你可能會拒絕和我一起走,想過很多的可能,但卻唯獨設(shè)想不到你會以這種方式騙我吃下忘情丹,你怎么能做到如此鐵石心腸?連我們之間的回憶也要抹去?”
徐惜年雙手抱頭,痛苦的跪倒在地,來自忘情丹的神奇力量使得他表情開始僵硬,甚至連流淚也無法做到,唯有心如刀割,默默承受。
“對不起,愛情會讓人變得自私,但我寧愿自私的那個人是我。我不希望你會原諒我,我只祈求你心里不再有我?!?p> 楚月失魂落魄的走到徐惜年跟前,蹲下身,一雙玉手依依不舍的捧著徐惜年的臉龐。但此刻縱有千言萬語,對于神情已是呆滯的徐惜年來說,通通恍若未聞。
凝碧崖上驟然吹起呼呼的山風(fēng),凄厲的風(fēng)聲驅(qū)趕著云朵遮掩月色,天地間的霎時昏暗,將天幕下的一對苦命鴛鴦,襯托得尤為悲涼。
突然,狂風(fēng)卷起落葉蹁躚。在風(fēng)中飛舞的落葉漸漸匯聚成一道身影,一息間便出現(xiàn)在了楚月身旁。
那是一名青衣男子,本就面如冠玉的他,因為長得一雙半含秋水的柳葉眼,竟帶出了一絲淡淡的邪魅。
“世間一切感情,看似有跡可循,實則虛無縹緲。這當中的學(xué)問,我怕是這輩子都捉摸不透了!”青衣男子若有所思地說道。
楚月狠狠瞪了青衣男子一眼,通紅的眼眶中殺氣盎然,冷哼道:“三師兄,你來就是說這風(fēng)涼話的嗎?以揣測人性、操縱人心為樂的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痛快得很吧?”
青衣男子攤開手,一臉無辜地說道:“我可不是你們的敵人,徐惜年是我唯一的朋友,而你雖然和我交情不深,但也無冤無仇。事實上,如果不是我想到用忘情丹來善后,事情絕對會更糟糕。我可不想看到我最好的朋友因為你而淪為喪家之犬,最后……死在我的手里?!?p> 青衣男子的神情伴隨著語境的轉(zhuǎn)換,也隨之變得冷峻,宛若一條從沉睡中醒來的毒蛇,在嘶嘶吐信。
“你不用對著我假惺惺,我不吃你這一套!如果你真的把惜年當做是最好的朋友,又怎么會在背后籌謀算計他?祝無心,你混蛋!”
楚月怒目睜圓,破口大罵,全然不顧仙家女子的超然氣質(zhì),反倒展露出一身鐵娘子的氣勢。
倒是那青衣男子,被人指著鼻子罵還仍舊十分的冷靜,甚至微微頷首認同道:“我祝無心確實算不得是君子圣人,也從不敢往那方面標榜自己,因為我知道我身子里的的確確住著一只魔鬼,我承認它的存在。但你呢?你楚月,就真的是潔白無瑕的仙子嗎?”
“不得不承認,你是個仙緣極其深厚的人,更是一個不簡單的人,因為你身上有太多的巧合了?!?p> “祝無心,你給我講明白,你這話什么意思?”對楚月而言,方才青衣男子的話顯然給她帶來了極大的觸動,讓她不禁咬牙切齒的追問道。
青衣男子一聲冷笑,“如果說,師尊是想把昆侖宮當做是成就日后千秋偉業(yè)的一塊跳板,那么一直以來你不也是把徐惜年當做是一塊跳板嗎?選擇玄煜的人是你,喂徐惜年吃下忘情丹的人也是你,你卻一直把責任往我身上推?”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也沒有要貶低你的意思,因為你我根本就是同一種人。但我希望你日后能夠好好追求你的長生大道,既然你已經(jīng)找到下家了,就不要再來糾纏這個傻小子了?!?p> 把最后要說的話撂下之后,青衣男子把早已失去意識的徐惜年扛到肩上,一步步往幽暗靜謐的樹林里走去,眨幾下眼的功夫,便已沒了蹤影。
楚月佇立在原地,從口袋中掏出那枚原本屬于她的忘情丹攥在手心,凝視著青衣男子消失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從未示于人前的陰狠目光。
“全都是自以為是的家伙,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