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笑而不語,心道:“被聰明人知道你是聰明的人,其實也不是什么好事?!?p> 劉季仁笑道:“你考慮的怎樣?”
楊凡打算拖延時間,認真道:“容我考慮半天可好?”
劉季仁收斂了笑臉,說道:“你覺得呢?”
楊凡討好道:“我覺得大人會通融的。”
劉季仁冷笑道:“你覺得你是把我當成了傻子?!?p> 楊凡訕笑道:“哪里哪里?”
劉季仁道:“揣著明白裝糊涂,愚不可及?!闭f著揮揮手,喊道:“滅了他們?!绷r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
就在這當口,一聲大喊從不遠處傳來:“劉老匹夫!你看我給你帶了什么禮物?”緊接著房頂上刷啦刷啦由遠及近響來一陳劃瓦聲,從不遠處跳竄出一個身影,那人穩(wěn)穩(wěn)當當停在劉季仁身后房頂,衣衫襤褸卻意氣風發(fā),身形魁梧,步伐厚重,顯然武功以穩(wěn)扎穩(wěn)打見長,并不如何擅長騰挪之術。
一場廝殺剛剛接觸,卻不知該不該開始,兩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那人。
來人對楊凡抱拳道:“楊東家,近來可好?”
楊凡只覺聲音熟悉,瞇著眼想了片刻依舊不知那是何人,伍槑、烙珀、程青早已站在楊凡身后,程青小聲提醒道:“乞丐頭,劍城,姓喬?!?p> 楊凡恍然大悟,抱拳道:“喬兄弟好?!?p> 這人便是楊凡合作過的喬遷。
喬遷道:“一月不見,沒想到楊東家武藝又有提升,真是天賦異稟,讓人好生羨慕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p> 楊凡笑道:“喬遷不也是百尺竿頭更進了一步嗎?我這是僥幸進步,你那才是天賦異稟,我這成績在你面前不提也罷,不提也罷?!闭f著看了看身旁的烙珀,其時烙珀也正好看他,兩人相視一笑,沒來由的小臉微紅。
喬遷再次抱拳道:“喬某人有今日的成績都得益于東家的提攜,喬某人莫敢相忘,他日東家但有吩咐,喬遷刀山火海,義不容辭。”
楊凡道:“喬堂主客氣了,你也不要東家東家的叫了,生分見外,既然你年長于我,我稱你一聲大哥,你叫我一句楊弟便是?!?p> 喬遷:“這個……”
楊凡道:“喬哥一介江湖豪杰,怎生的如此婆媽?難不成有點錢的江湖客就是爺了?還是說你覺得我慣用計謀看不起我,不想認我這個兄弟?”
喬遷心道:“這話說的,只要有錢就是爺,那里還管你是不是大俠?”嘴上卻道:“我一個丐幫弟子,能與你這樣德才兼?zhèn)?、才貌雙全的奇男子結(jié)為兄弟是我的榮幸,我只怕你厭棄我,那里會對你有什么看法?”
楊凡抱拳見禮:“喬哥!”
喬遷忙抱拳還禮:“楊弟!”
劉季仁插嘴道:“要不要給你們騰出個地方,好讓你們斬雞頭、燒黃紙,來個歃血為盟?”
楊凡笑道:“那感情好,讓你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劉季仁冷笑道:“裝瘋賣傻,伺機拖延時間罷了,莫要以為來了一個幫手就能穩(wěn)操勝券了?!?p> 喬遷認真道:“斬雞頭就不必了,借你項上人頭一用倒是可以考慮?!?p> 劉季仁道:“年紀輕輕,就開始掉牙,只是不知往后生活你該如何自理???”
喬遷粗人一個,聽劉季仁如此說話,一時間不知這話的深意。
楊凡解釋道:“大官的意思是說,你說話漏風,也不怕閃到舌頭?!?p> 喬遷仰天長笑,一指左邊道:“你看看那邊?!庇忠恢赣疫叺溃骸霸倏纯催@邊?!币鈿怙L發(fā),有如指點江山。
劉季仁身后一偏將排眾而出,跳上屋頂,見左右兩邊密密麻麻都是丐幫弟子,大驚失色下只是跳回劉季仁身側(cè),小聲耳語。
劉季仁看向喬遷,說道:“你丐幫是天下大幫不假,那也只是人數(shù)上的眾多,事實上高手稀缺,不足為懼。再言之,你們丐幫向來和朝廷相鋪相成,相偎相依,相安無事,沒有朝廷的救濟每年不知要死多少乞丐,今日你帶這么多人來,圍官是嘩變,打官便是造反,我不信你敢殺這五百官兵,更不信你能殺的了這些官兵。”
喬遷思考了一番措詞,認真道:“你說朝廷的救濟讓我們乞丐少死很多人,那是不假,可我們能有這么多弟子,還不是因為官不清、吏不廉的緣故,我們安分守己,不偷不搶,憑本事討飯,還向朝廷傳遞信息,為國家殺敵平亂,我們丐幫是群不受待見的邋遢蟲不假,我們和朝廷相安無事也對,可我們并不欠你們什么,還輪不到仰你鼻息,看你白眼?!?p> 丐幫眾人轟然應好,連楊凡亦覺得這話說的中肯有理,大快人心,特別是那句“憑本事討飯”,道盡了自古以來普天之下所有乞丐的心聲。
伍槑用胳膊肘撞了撞楊凡,楊凡回頭卻見一把瓜子攤在伍槑的手上。
烙珀和程青已經(jīng)嗑上了。
楊凡接過瓜子,笑罵道:“真不知該說你們心大還是膽大,我們都被圍了,還敢做吃瓜群眾。”
于是“吃瓜群眾”這詞就流傳開了。
伍槑道:“不怕不怕,這么一耽誤,陳老爺子也快回來了?!?p> 楊凡點頭嗑瓜子,聚精會神卻是聽著喬哥的下文。
劉季仁道:“好不要臉的強詞奪理,大部分是有手有腳的壯年,甘愿墮落不務農(nóng),還好意思說‘憑本事討飯’?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喬遷笑道:“你久住云端哪知人間疾苦?我們一年到晚忙里忙外卻要交田稅、兵稅、地主稅,被盤剝一次又一次,剩下的那點吃都吃不飽,遇到點災禍向那些地主貴人借支,沒個兩年就利滾利什么都是人家的了,到頭來無田可耕,無房可住。那怕躲進深山老林里蠻荒,又是上戶,又是造冊,又是服役,只消個三年五載又一無所有。你來說說他們上那勞作去?”喬遷說的高亢,丐幫眾弟子聽的義憤填膺。
伍槑含情脈脈的看著眼楊凡的側(cè)臉,這才明白楊凡為何一再交代要買山購田,并要求廉價租賃。自己的男人看似什么事都不甚在意,事實上卻心懷天下蒼生。
任劉季仁飽讀詩書,也無法用辭藻美化乞丐的經(jīng)歷。喬遷接著道:“不說那些,就來說你,你劉季仁勾結(jié)外敵,陷害華雄,天下人皆知,世人無不是你咬牙切齒,恨不得咬你肉、喝你血,誰還在意你穿什么衣服?大戰(zhàn)在即,你大興戰(zhàn)火,內(nèi)斗不息,戕害道教掌門,迫害忠良,你說到底是誰在造反?”說著看向劉季仁身旁的眾人,笑道:“諸位兄弟吃官家飯,聽劉太守領,是忠義為引本分使然,可一個陷殺忠臣,包庇外敵的長官,真的值得你們效忠嗎?他若是反賊你們家人必遭涂毒,那怕不是反賊朝廷又怎會放過你們這幫同黨?”
劉季仁大驚道:“不要聽他胡說八道,我沒有陷害忠良,更不曾包庇外敵?!?p> 喬遷大聲道:“那為何陷害華雄的往來信件是出自蘭陵城?為何華家小姐和你水火不容?為何楊凡兄弟殺了你府上家丁會在他們身上看到牧辰國紋身?你又為何要對楊凡趕盡殺絕?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眾兵卒面面相覷,兵卒門丟槍棄劍退到外圍,鉆進乞丐群兀自離去,片刻功夫就少了十之五六。
喬遷道:“京都兄弟傳來信息,三日前柳絮公主和汪公公已經(jīng)秘密出京,方向正是蘭陵城,其中深意想必不用我解釋了吧?你們還愿意跟在劉季仁身后自取滅亡嗎?”
這次劉季仁身后便再無一人。
遭眾叛親離,成孤家寡人,大勢已去的劉季仁只是落寞一笑,說道:“樹倒獼猴散,黃昏盡凄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楊凡輕聲對幾個愛妻道:“看見沒?這就是信息獲取的重要性,我們打生打死危在旦夕,人家用信息和嘴巴就打贏了一場戰(zhàn)?!背糖鄫尚Φ溃骸斑€不是跟你學的,人家還能說是真憑實據(jù),你那是憑空捏造。”楊凡訕訕而笑,磕著瓜子接著看戲。
喬遷跳下房頂,慢條斯理的走向劉季仁,笑道:“殺你不過點頭的事,可是在殺你之前,我更想看到求饒,看到你絕望?!?p> 劉季仁哈哈大笑道:“我一個讀書人,骨頭是不硬,可我的脊梁骨也不軟?!?p> 喬遷冷哼一聲:“是嗎?”說話間掏出一塊玉佩,丟到了劉季仁身上。
劉季仁慌手慌腳接過,見到玉佩后立刻手指不住顫抖,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背都佝僂了三分。
劉季仁看著喬遷,顫巍巍詢問道:“這是、這是,這是……”這是了幾次都問不出這是個什么。
喬遷道:“這是你家寶寶的玉佩,你的擔心沒有錯,你家寶寶在我手上?!?p> 劉季仁喃喃道:“怎么可能,明明有兩個四境護衛(wèi)左右,你一個人又怎么抓的了他?你這是仿造了一塊玉佩來詐我,要不然就是偷了這塊玉佩。”
喬遷拍拍手,只見寶寶嘴上塞布,雙手反綁,被人推搡著走了出來。
劉季仁搖著頭,瞇縫著眼,一臉的不信。
喬遷大笑道:“這蘭陵城誰人不知你家寶寶喜歡婦人啊,只需要找一個姿色不錯婦人在他面前走一遭,還怕他自己不入套?”
劉季仁咬牙切齒道:“你這畜牲,我要和你同歸于盡?!闭f著就撲向喬遷,喬遷輕飄飄避開,閃身到劉寶寶身旁,甩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劉季仁連忙止步,求饒道:“不要打,求你了,不要打我家寶寶,你要什么,只有我有,只要你要,我都給你?!?p> 喬遷笑道:“那如果我說我要你家寶寶的命呢?”
劉季仁砰的一聲跪下,老淚縱橫道:“你殺我吧,求求你殺我吧,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好不好,我什么都給你,只要你給我留一點香火。”
喬遷道:“你不是說你脊梁骨硬嗎?怎么這么快就變卦了?”
劉季仁眼淚一把,鼻涕一把道:“他就是我的脊梁骨,寶寶就是我的脊梁骨啊?!?p> 喬遷冷笑道:“這么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也能是脊梁骨?可笑,當真是天大的笑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