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城認真道：“不用再說了，我愿意?！?p> 二老欣喜不已，如釋重負。
其后請了來法師冥士，擇了可以動土的黃歷吉日，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番吹吹打打，幾日神神叨叨，起棺給烏木下葬，此中細節(jié)不必多說。
蒙城至情至性，不敢忘本，謝絕萬竹門的清雅閣樓，在烏木墓穴附近搭了一個帳篷，就此住下。
這日，寒山敲響竹門。
蒙城道：“直接進來吧！”
寒山推門而入，見室內牛皮鋪地，羊毛墊床，蒙城在打坐修煉，笑問道：“沒打擾你修煉吧？”
蒙城：“不打擾。”指了指地上，說道：“鞋子放在門口，進來坐吧?！?p> 寒山依言而為，脫鞋擺放，盤坐在蒙城對面，笑問道：“這里還習慣嗎？”
蒙城說：“畢竟年齡大了，那里有這么快就習慣異國他鄉(xiāng)？不過磨合磨合遲早還是會習慣的。”
寒山打量一周，好奇道：“這帳篷是根據(jù)牧辰國的習俗造的？”
蒙城笑道：“只是看上去相似，其實都是似是而非而已?！?p> 寒山道：“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你無法在一個什么都不是的地方，造出你想象中的家?！?p> 蒙城點頭笑道：“聊以慰藉罷了?！?p> 寒山道：“你這倒是和我?guī)煾档呐P室有點像，他也喜歡在地上鋪上牛皮，還喜歡在墻上貼上各種獸皮。”
蒙城好奇道：“不知你的師傅是哪位？”
寒山嘆息一聲，輕聲道：“實不相瞞，其實我?guī)煾凳撬幑裙戎?，司馬南?！?p> 蒙城心中一凜，他雖性格大咧，不重細節(jié)，可自幼與烏木相識，相伴甚久，自然知道許多內幕，這里就包括藥谷谷主司馬南的真實身份。
兩人沉默少許，蒙城突然問道：“你的父母呢？”
寒山耷拉著頭，哀怨道：“在下無父無母，是師傅撿到收養(yǎng)我的?！?p> 蒙城又問：“那你胸上的紋身……”
寒山：“自小便有?！碧ь^望向蒙城，問道：“你為何會有我有一樣的紋身，難不成……”
蒙城微笑道：“難不成什么？”
寒山玩笑道：“難不成你是我爸爸？”
蒙城捧腹大笑，良久后才強壓下笑意，正色道：“若說有一樣的紋身就是你父親的話，那墓穴里的可汗肯定是你最大的父親了?！?p> 寒山：“啊？”
蒙城道：“在我們牧辰，人人都是有紋身的，而且還有三種等級，貴族為狼，中層為牛，底層為羊，后來多了朱朝販賣過去的奴隸，就多了一種兔子的紋身。我本來的紋身是牛，只是有幸于烏木可汗相識，得他栽培，所以洗掉了原來的紋身，刺上了狼頭。”
寒山：“如此看來，我父母是牧辰人咯？”
蒙城笑道：“這是肯定的了。”
寒山神情復雜，陷入沉思。
蒙城：“你既然是藥谷親傳弟子，可聽你語氣，似乎對這身份有些諱莫如深??？這是何故？”頓了片刻又道：“諱莫如深這詞是這樣用的吧？”
寒山微笑點頭，連聲說對，見蒙城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神情柔和，寒山欲言又止，沉默良久，這才悠悠說道：“我本不想對別人說這塵封的往事，畢竟有欺師滅祖、忘恩負義之嫌，可不知為何，你總給我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讓我覺得踏實，甚至隱隱覺得你能幫我解開身世之謎，竟想對你開懷暢談。罷了罷了，就對你說說吧，反正你只是一個外族之人，于這江湖只是身外之客罷了?！?p> 蒙城笑道：“烏木曾經說，不聰明的人容易讓人覺得踏實，所以踏實是我的與生俱來的優(yōu)點。”
寒山哈哈一笑，“你這是妄自菲薄，這話就是歪理邪說。”
蒙城溫和的看著寒山，微笑說道：“還是說說你的事吧！”
寒山環(huán)顧一周，突然問道：“你這沒茶的嗎？”
蒙城摸摸后腦勺，尷尬道：“剛剛置辦的新家，生活用具還沒準備，招待無法周全，還望海涵?！?p> 寒山獻寶一樣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牛皮水袋，笑道：“幸好我隨身帶著這個?！闭f著拔起木塞，自己喝了一口，接著遞到蒙城身前。
蒙城微微一笑，也不接寒山的水袋，自顧自的從懷中掏出一個水袋，笑著喝了起來，“就你這些習慣，現(xiàn)在你就是說自己不是牧辰人我都不信?！?p> 兩人相視一笑。
寒山一揮長袖，擦了擦嘴角，說道：“我自幼父母雙亡，是師傅把我撿回來一手拉扯大的，所以我?guī)熂任腋福皇遣恢獮楹?，師傅始終對我冷言冷語，愛搭不理。想來是他的徒弟太多了，我這個文不成武不就，醫(yī)術也是半吊子的無用徒弟，看著招人厭了吧?！?p> 蒙城看著寒山，認真聆聽。
寒山接著道：“那怕師傅對我冷淡，可我依舊敬愛著師傅，更以自己是藥谷弟子為榮，因為我一直認為藥谷是名門正派，我?guī)煾狄彩翘煜律儆械纳迫耍恋健?p> 蒙城：“至到什么，怎么了？”
寒山：“那日，我在后山游玩累了，躺在石上小憩起來，迷迷糊糊間就睡了過去，等我醒來時，已太陽西下，天色漸暗，我剛想起身回去，突聽身后有腳步響起，回頭望去，見我?guī)煾倒砉硭钏畹恼驹谝粔K巨石前，我正欲招呼，就看到他扭動了一塊石頭，緊接著那塊大石轟隆隆向兩旁移開，原來是一處石門，石門大開后，師傅徑直走了進去，就此關上?！?p> 聽到這里，蒙城神色如常，不以為怪，反而笑而不語。
寒山道：“師傅隱秘，我本不想解開，以免對師傅不敬，可那之后，好奇心只增不減，我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動還是想去一探究竟?！?p> “進去后，我才知道那處山體原來已被挖空，里面關著很多人，他們大部分是曾經找我?guī)煾悼催^病的人，小一部分是乞丐，他們都衣不蔽體，骨瘦如柴。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那些人已經不是人了，確切的說，他們是喪尸。”
蒙城一言不發(fā)。
寒山苦笑道：“最里面有一個秘室，密室中有一個人，他雙眼血紅，牙齒尖利，雖然長的比成年人還要高大威猛，卻只有孩提的智力，被幾條項大的鐵鏈綁著，一個人坐在地上玩著玩具，四周還有許多藥材器皿和幾個丹爐?！?p> “通過和他的攀談，我才知道，我那個看上去正氣凜然的師傅其實一直在陰暗處做著邪惡的實驗，他豢養(yǎng)那個智商低下的喪尸，取他的血配置毒藥，投喂給他那些無家可歸、沒有親人的可憐人，把他們制成喪尸。”說到這里，寒山的聲音越發(fā)的低了，最后竟戛然而止，不再說話，眼神中隱隱透露著揮之不去的失望。
蒙城：“后來呢？”
寒山慘然一笑，“后來我找到師傅，勸他收手，求他不要再做傷天害理之事，他勃然大怒，不容分說的揮手扇了我一記耳光，最后命人將我囚禁了起來?！?p> 蒙城配合道：“之后呢？”
寒山道：“之后，我騙得看押的我?guī)熜值軅兊男湃?，打暈他們，跑了出來。本想向世人解密，可……”講到這里，寒山沉吟片刻，還是不知如何闡述，就此打住。
蒙城：“可那畢竟是養(yǎng)你的師傅，你不想欺師滅祖，不愿忘恩負義，不想自己的師門成為成眾矢之的，對嗎？”
寒山苦笑點頭，“逃出地牢后我渾渾噩噩，就此漫無目的的浪跡江湖，看似瀟灑，心中煎熬卻難以名狀，尋思著要不就四處走走，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打發(fā)自己的人生。路遇別人惡疾纏身，我上前救治，可人家見我年輕，認為我是江湖騙子，我不得已搬出藥谷弟子的身份，這才被人重視?？晌野岢鏊幑鹊纳矸葜螅捅欢竟鹊娜私o盯上了，我殺退幾波，還是沒有嚇退他們，他們越聚越多，從南到北，一路追殺到蘭陵城，要不是遇到了楊凡搭救，我只怕已經一命嗚呼了，之后我便做了萬竹門長老，跟著那些身受重傷的弟子，率先回了萬竹門?！?p> 蒙城笑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寒山好奇道：“什么意思？”
蒙城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你師傅為何沒當場殺你滅口？你逃出后為何又沒人對你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