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復(fù)始……京都周……是不是,在說的京城周姓人家?!文娘子幾乎站不住身子,那一瞬間的意識讓她覺得頭暈眼花。
周家,京都周家!周陟!中山狼。定是這樣沒錯了!
她瘦小的身子搖搖欲墜,整個臉色又蒼白幾分,這時候已經(jīng)完全沒有血色可言,瞧著,更似乎是個活死人一般!
那風(fēng)呼呼地吹過,明明初春午時,風(fēng)漸熙和,可是文娘子卻覺得這風(fēng)像是刀子一般,一點點往身體上扎著!
過路的行人終覺不對,想上來扶一扶,又瞧著這人戴著斗笠,什么也看不見,不敢上前,只怕惹了麻煩,只好遠(yuǎn)遠(yuǎn)兒的問了兩句,“這位姑娘?您可有事?”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似乎在指指點點說著什么,隔著斗笠的一層白紗,那種吵鬧聲逼的文娘子越發(fā)頭疼,她兩只手將懷中的青瓷罐抱緊,又拼命地?fù)u搖頭。
得了回復(fù),大部分人便陸陸續(xù)續(xù)散開了,有些好心地,只以為文娘子是哪里不舒服,便指了指前頭,“那兒有位游醫(yī),姑娘若撐不住,便往那處去一趟?!?p> 似乎怕文娘子聽得不真切,聲音刻意放大了許多。
文娘子這次沒有回應(yīng),只身子靠在大石頭上,胸口不停地起伏著,霧蒙蒙的眼睛死死盯著一處方向,正是烏鷺方才離開的方向。
她得等著烏鷺。
另一邊,對角的樓閣上,那扇四邊雕花的小窗被人從里邊推開,站了兩個男子,正看著對面柳樹底下幾乎站不住身子的姑娘。
“確定,她就是幫王家的丫頭?這年紀(jì)未免太小了些!”左邊錦帽加上,腰間配朱纓寶飾的男子望了一眼,臉上有些不信。
他身側(cè)的男子微挑桃花眼,有幾分似女子的妖冶氣度,“我派人一路跟著,斷不會有錯的。況且這丫頭有覺察,殺了畢方那小子?!?p> “嘖!畢方是你花了大心血培養(yǎng)的吧……可惜,可惜了。不過,我還是頭一次見,付櫟你居然會在女子身上吃虧。”語氣中的幸災(zāi)樂禍格外明顯。
“不可惜,逼出她用陣,總有些收貨。反正,畢方也不過是八駿備選之一而已?!?p> 付櫟說著,桃花眼微微瞇起來,從幾乎要倒下的文娘子身上移到身側(cè)笑嘻嘻的男子身上,那股凌厲的殺氣讓男子頓時噎住,慌慌忙忙地咳嗽兩聲,“那什么,那什么,天氣挺好啊。入京得快些不是?趕不上春闈了?!?p> “急什么?周小公子的天師之位,不是有你兄長籌謀嗎?晚去兩日又怎么樣。該急的,是下面的?!备稒抵钢巴馕哪镒拥姆较?,桃花眼里泛起瀲滟波瀾。
像是帶了特殊的寒意,那一指,叫文娘子忽然抬起眸子,往對角閣樓看過去。然而已經(jīng)晚了一步,樓閣上的窗戶緊閉,哪里還有什么人影?
文娘子眸子深沉,貝齒緊緊咬住下唇。不會錯的!在姑蘇時候那種感覺,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了!那些人追過來了!
她咬著,下唇逐漸翻起血肉,口中的銅銹味讓文娘子清醒了一些。得馬上離開,半刻也不能耽擱!
那些人,那些從未謀面的人,一定會要了她性命的!文娘子依舊緊咬著下唇,她的身子已經(jīng)撐到了極限,加上之前天囂的反噬,已經(jīng)沒有多少無感可言,這時候只能借助疼痛以及血的沖擊,兩者一同作用,才可能讓文娘子撐住。
遠(yuǎn)處的青頂馬車正往這邊來,烏鷺掀開簾子遠(yuǎn)遠(yuǎn)兒的望過來,文娘子身形已然不穩(wěn),這丫頭驚嚇之余,忙從車上一躍而下,倒將車夫嚇了一跳。
烏鷺也顧不得許多,在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引得過路人一陣尖叫,她自己卻只望著文娘子的方向,每一步都盡量跨大,終于趕在文娘子倒下之前,將她接住。
“娘子!怎么會?”烏鷺望著文娘子,那下唇已經(jīng)被文娘子自己咬得潰爛不成樣子,鮮血艷紅,一直從口邊流淌而下,她躺在烏鷺懷里,大口大口喘著氣。
“娘子別急,別急,烏鷺在呢!”烏鷺的眼眶里一瞬間便充滿了淚,從雙頰上滾落,她拿著帕子替文娘子止血。手卻抖得不成樣子。
文娘子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了,卻還是緊緊抱著那罐朱砂,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地,“朱砂,車?yán)?,有陣……朱砂,一點點,放在手腕……”
烏鷺趴下去,才能勉強(qiáng)聽清楚文娘子的話,這時候哪里有不答應(yīng)的?自然是一邊哭著一邊點頭,又得忙著幫文娘子止血,“好,好,烏鷺知道,娘子別開口了,好好歇歇,沒事兒的,沒事兒的,一定會沒事兒的!”
她也不知道是說給文娘子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文娘子卻好像不放心,拉著烏鷺的手,放在那罐朱砂上,“要,我的血,融朱砂,涂在手腕……不要停下,讓車,快走……”
文娘子下唇上的血一直流淌,已經(jīng)將這件粉衫裙浸得發(fā)紅,濃重的血腥味讓人頭暈。
烏鷺手上不敢用力,瞧著文娘子這般模樣,奄奄一息的躺在靠自己懷里,眼淚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掉落,“好,烏鷺都清楚,娘子睡吧,睡吧……別說話了,娘子別再說了?!?p> 后頭車夫已經(jīng)停了車上來,見這情形,倒吸一口涼氣,又勸了烏鷺道,“烏鷺姑娘,這呆在路邊總不是長事,快些把姑娘抱到車上去!”
車子其實就在兩人身后,不過上車的時候會有些麻煩,車夫曉得這姑娘還未出閣,自己去搭手不合適,所以只讓烏鷺來。
烏鷺也顧不上擦眼淚,慌忙地點點頭,“我這就抱娘子過來,你先把這東西拿到車上去?!?p> 車夫接過來,是個青瓷罐,他看見是文娘子抱在懷里的,知道肯定珍貴,便連聲應(yīng)下,小心翼翼地抱著到車邊,替烏鷺將前頭的車簾掀起來。
那邊烏鷺抱了文娘子過來,半昏過去的文娘子小小一個,被她環(huán)著,順著木凳子踩上去,躬身進(jìn)了車內(nèi)。
“你只管駕車,不用管里頭發(fā)生什么?!睘斛槍⑽哪镒影差D好,掀了車簾子出來交代。
車夫應(yīng)了是。忙將罐子遞給她,便爬到車前駕車。
青頂?shù)鸟R車絕塵而去,柳樹對角處的窗戶半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