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
烏鴉掠過枯枝,發(fā)出陣陣凄厲的叫聲。幾片黃葉飄落,落在了高墻聳立的府邸之內(nèi)。
府邸的內(nèi)院,擺放著一排排整齊的黑木棺。在這靜謐的夜色之中,它們靜靜地躺在了濕漉漉的泥沙上。這些木棺前,安放著一個小香爐,上面插著三支飄著青煙的檀香燭。煙霧彌漫在棺木之上,久久不散。
在棺木群中,有兩團黑影悄悄移動。他們正朝著最中央那口蠶絲金棺移去,一步,兩步……
當看到那口巨棺棺壁時,他們吞了吞唾沫,兩雙賊手齊齊向前摸去。
就在這時,“啪!”一聲,他們身后亮起了一盞青燈。幽幽地燈光映在二人緊靠著的后背,分離出兩個顫抖的身影。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院外,一個身穿紅綢黑帶的更夫喊著,手里的梆子催命似的響起。
“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哥倆只是一時財迷心竅……放過我們……”兩個偷盜賊雙手合十,跪在地上一個勁地向那個提著青燈的人磕頭。
那提著青燈的人全身裹在一個黑色的斗篷里,那斗篷長長的帽沿下垂將他的整張臉全部埋沒在這帽沿遮蓋的陰郁之下。
提燈者沒有理會兩人,一雙僵硬的眸子冷冷地掃過地下兩個祈求生者。他依舊提著青燈,如鬼魅般立在二人跟前。片刻,他抬頭,瞥向遠處濃紫的天喃喃自語。
小院圍墻處一堆灌木從中,一個身穿青衫的男子正隱藏在那密麻麻的枝葉內(nèi)。他撥開一點葉子,透過縫隙看向那前方的棺木群,似乎在等待著些什么。
“咚——咚!咚!咚!”不知多久,更夫又走過一遭。這一次,當更聲響起,院內(nèi)四人全都打起精神來。
“四更天?!焙嗔鬣止疽宦?,身子慢慢前傾,準備沖刺。
提燈者聽聞更聲,默默收回了目光。他低下頭去,無視那已經(jīng)嚇得面色慘白的偷盜者。他伸出手來,那瘦骨嶙峋的手指輕觸二人冰涼的雙頰。而那手指的指尖處竟是鋒利的爪子。
只見他手輕輕一劃,二人甚至還未發(fā)出慘叫就跌倒在地。而在那二人的脖頸處,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劃痕。
“原來如此。”狐青流心道。看來那狗縣官也并非滿口謊言,至少劃痕沒有騙他。
然而事情還未完,那二人頸脖處流下的鮮血竟然慢慢匯聚成一股血流,流向提燈者的黑靴之下。甚至更詭異的是,那由血液勾勒出的圖案竟是一只泣血的眼。
“血宗?麻煩了!”狐青流見狀,暗道不妙。卻不敢輕易上前,只得沉住氣耐著性子繼續(xù)看。
只見那提燈者舉起那盞青燈,口中念著些什么。剎那間,他腳下的血光大盛,映照在四周的黑棺上。頓時,那幾口黑棺全都劇烈顫動起來。棺內(nèi)噼啪作響,宛若有什么東西要從棺材中沖撞出來!
“詐尸了……”狐青流眉頭緊蹙。這次有血宗的人插手,難怪圣上會去托夢澤??筛鼪]想到,那夢澤竟然也不敢接這燙手山芋,將其丟給了狐煙樓。
對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哼!不過,血宗又如何?狐煙樓還會怕了不成?不過和夢澤這筆賬,到時候還要去和那景老太婆算清。
不過幾刻,那二人就剩下一副干扁的皮囊。他們倒在地上,臉上還保留著臨死之時那恐懼的神情。若不是狐青流今夜親眼目睹,不知隔日清晨再來檢查尸體會不會就將這二人當“干尸”處理呢?
“呃??!啊啊啊啊啊?。。?!”血光照射到黑棺的棺壁之上,隨之每一口黑棺都在顫抖,發(fā)出凄厲的尖叫。伴隨尖叫聲的漸近,棺木開始“吱呀”作響。接著棺口開啟,一雙雙布滿尸斑的青灰色的手探出。
它們先是把手抵壓在棺材兩邊,隨后只聽幾聲骨頭“咔嚓”聲,它們便把身子挺了起來。
“嗯?”狐青流雙目微瞇,緊緊盯著那些人的腰間。只見那些人的腰間黑帶處,都墜著同樣的一塊血色令牌。這是,血宗的令牌!
狐青流心中一震,眼神里流出不可思議地目光。這個提燈者,怕不是血宗的人。但,究竟又是誰。竟有如此的本事敢公然無視血宗這一大宗!
心中正疑惑,突然狐青流眼前開始模糊起來,就像被蒙上了一層輕紗一般。隨后,他感覺意識開始恍惚,就像……
“就像,入夢一般?!焙嗔靼櫭迹磥韺Ψ揭呀?jīng)發(fā)覺自己的存在了!他立刻在體內(nèi)運氣,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然而已經(jīng)遲了。只聽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當狐青流緩過神來時,眼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盞明晃晃的青燈。
“糟?!焙嗔縻读艘幌?,眼中的青瞳迅速收縮。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橙光一閃,一道身影直直撞向了狐青流。那力道之大,一下將他直直撞飛了去。
“景辰!”他下意識地往前一抓,口中大喊道。
然而只聽一聲悶響,一股熱泉就噴到了他的青衫上。
再睜開眼時,只見狐景辰一手撐地半跪在他面前,嘴里還淌著血絲。
“五弟,你個……”他死死盯著狐景辰慘白的臉上那抹鮮紅的血,一雙青瞳也不由自主地染的血紅起來。
“我殺了你!”提燈者正看著半趴在地二人,這時只聽底下一怒聲炸響,隨后邊見狐青流持扇朝自己扇來。
提燈者迅速退后,只此一瞬,剛剛他站立的地方便卷起無數(shù)漩渦,將周圍的一切毀之一旦。
見狀,提燈者的臉色也愈發(fā)凝重起來。他抄起自己的燈,慢慢地移向棺群。這時的棺群已經(jīng)站滿了死尸,那死尸一觸青光就立刻活躍起來,圍繞在燈旁張牙舞爪。
“老四,你看……那是誰?!焙俺缴陨曰貜停銚纹鹕碜觼?,對著狐青流道。
狐青流聞言,便看向那提燈者去。只見不知何時,他身上的斗篷被撕下一大塊。露出了一件藍白色的長裙,而那長裙的腰間還飄著一條淺紫的絲帶。
“夢澤。怎么是夢澤的?”他一下給愣住了,夢澤叫狐煙樓來抓自己?瘋了吧。“不,不對。是夢澤的?!?p> 狐青流想起來了,剛剛?cè)雺舻姆ㄐg(shù)只有夢澤的人才會。但是這血宗的妖魔之術(shù),怎么連這種自命清高的仙家大派也會使用。
“不是血宗的法術(shù),這是入夢?!焙俺阶叩剿纳砬暗?。但雖然這樣說,狐景辰心里也依舊沒底。他一雙眼仍舊死死盯著那些死尸:“只是不知為何,能對尸體起作用。”
狐青流沒有回話,他只靜靜地盯著那些尸體。而后他的目光突然轉(zhuǎn)向了那口蠶絲金棺,若有所思地問道:“現(xiàn)在是幾更了?”
“什么?”狐景辰被他這毫無厘頭地話說得愣了一下,不由得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臉色漸漸變差的狐青流。
這時只聽院外傳來一陣打更聲?!斑恕耍∵?!咚!咚!”
而后便是一聲幽幽地聲響:“天干……物燥,小心……火燭?!?p> *****
夢澤殿前的湖邊,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孩正無聊地趴在湖心亭內(nèi)地石欄處。一雙腳丫子正踢著湖水,將湖面激起陣陣漣漪。
映在水面上的月牙兒被水波蕩成了一個古怪的笑臉,像極了那個總是朝她壞笑的少年。
不,不對!我怎么總是想到他!才不想他呢!
紅鈴甩了甩頭,可那腦海里就是揮之不去莫染那張壞笑的臉。她氣急,抄起身旁的碎石頭就往湖面那抹月光砸去??蛇@一砸,就擊起了更大的波紋,小月牙更加搖晃起來,就像一張下彎的嘴角。
紅鈴一看心里又忍不住心疼起來,可是……想起白天的情景卻著實讓她難受。她凝視著湖面,不由得嘟起嘴喃喃自語道:“人家都有他的夢心妹妹了,哪里還會在乎我。我又何必,何必傷心呢……”
“噢?不知紅鈴姑娘在為誰傷心呢?”就在這時,一聲溫潤的聲音從她身后響起。
紅鈴沒反應過來,接話道:“還能有誰?就是那不識好歹的莫染,莫子染!”說完她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睜開眼只見湖面上不知何時凝出一個正在壞笑的少年的臉。
“誒,子染?!奔t鈴一驚,連忙回頭看去。只見少年已經(jīng)換上了一件淺色的衣袍,在月色下竟有幾分儒雅的味道。
“恩呵?!蹦据p笑一聲,問道:“這樣,不知小爺現(xiàn)在出現(xiàn),姑娘還高不高興呢?”語罷,他轉(zhuǎn)身欲走。這時只覺得掌心傳來一陣溫熱,隨后一個溫軟的觸感觸碰到他的后背。
他身體一僵,稍稍低頭向后看去。只見一抹紅色正貼在他的背上,那埋藏在其中的粉色小臉上還掛著一抹歡喜的笑容?!案吲d,當然高興!”紅鈴抱著他,笑嘻嘻道。
“你倒是很耿直。”莫染臉上不好看,心里卻不自覺地軟了起來。這小東西也沒有看上去那么平平的,還是有點料的。
紅鈴見他不走就放開了他,站在他的面前一本正經(jīng)道:“那當然啦,開心就是開心,為什么要去假裝呢?”
莫染聞言一愣,目光落在了女孩揚起的笑臉上。那粉嫩的小臉蛋上一雙紅瞳一閃一閃如滿天星辰一般,她微微張開的櫻唇露出一排小小的貝齒,看上去十分的漂亮。
莫染久久凝視著她,那一向帶著笑意的眼神一時間也變得復雜起來。他發(fā)著愣,嘴里喃喃道:“是吶……何必去假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