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雜役們會端著花簽子來遞給座下的看官們。以便讓看官們根據(jù)接下來花魁以及其他花牌的姑娘們的表演來投花簽子。
每一根花簽子都是對姑娘們身價的抬高,最終花簽數(shù)最多的則是今日的花中之冠。成為花中之冠的姑娘則可以根據(jù)意愿選擇客人服侍。
客人也有規(guī)矩兒,凡是坐在一排的則是準備奪花魁的客人。他們通常會為了自己的臉面而死命的叫價,但是其實等到最后花魁的提問時也未必過的去。
然而這些,夏雨全部都不知道。她靠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磕著瓜子兒,手里還抱著剛剛讓雜役幫她買的雞子兒。
這會子,那端著盤子的雜役便走到夏雨面前。他抬頭見夏雨獨自一人正吊兒郎當?shù)刈谝紊?,臉色頓時變得十分怪異。不過再看她的裝束,也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彎下腰,雙手奉上木盤。待那夏雨接過花簽,他又走向下一個客人。
“花簽子?”夏雨捏起那花簽湊到眼前來回翻看,但也弄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無奈地將它擱置一旁。
另一邊,狐青流卻沒有拿花簽。只見他悠哉悠哉的枕著手臂,一臉戲謔地看著不遠處的粉衣少女。
呵。他倒要看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待會兒要怎么同這些人奪花魁。要是今日她拿不下那花魁之冠,也就算剛剛的諾言失效。
到時候,再讓那些護院將她攆出去,也就算讓她輸個心服口服!想到她剛剛壓在自己身上一臉威脅的模樣,還說著什么“狐四爺難道還不敢跟我這個小女子賭”。狐青流就忍不住想象了等會兒她狼狽不堪的結局。真是……妙啊。
花簽全部分發(fā)完畢,接下來便是那些花魁們的表演了。
首先出場的是一身月白長紗的冷花魁。雖為花魁但其骨子里的清冷卻是實打實的??上?,雖然她相貌嬌好,但這終究是煙花之地,這種清冷的性子只會顯得格格不入。
果然,一舞終了,得到的花簽也只有寥寥數(shù)根。
接著,便是那妖花魁。只見她一襲紫黑薄紗,香肩半露,一雙玉臂在空中輕揚,伴隨著樂聲開始翩翩起舞。
她那妖異的狐眼一一瞄過臺下第一排的看官,隨后一口艷紅輕勾??v身在這紅綾金蓮之中輕躍,她身上那條條紫色的裙帶也隨之旋轉、揮揚在臺上,將她裝點得無比妖艷。宛如一只誤闖入紅塵的紫蝶,茫然而又帶靈趣。
狐青流看著,也來了些許興致。只見他身體前傾,臉上還帶著一抹淺笑。
這一幕,完全映在了舞臺背后一個身披艷紅色芍藥花袍的女子眼中。她抖了一下,狠狠地瞪向那還在臺上起舞的妖花魁,一雙美眸氣得倒吊起來。
她的身側,縮著一個黃衣女子。她兩邊的臉頰高高腫起,嘴角還有些許血絲。此刻她看著正在氣頭的紅牡丹,一句話都不敢說,哆嗦著退在一旁。手里還緊緊地抱著那別著艷紅牡丹的琴。
“都是你個賤人!”然而,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依舊會激起紅牡丹的怒氣。只見紅牡丹一反手,一巴掌甩了過去,又打在她早已紅腫不堪的臉上。
這一下,直接把她打翻在地,嘴角流血不止,嗚嗚地低聲哭了起來。
“哼!”紅牡丹不解氣,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而后一跺腳又趾高氣昂地踩著步子,扭著腰肢走上了臺。
臺下第一排某個粉衣女子幾乎快睡著了。抱歉,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她真的很難欣賞這個世界的人的舞蹈。所以吶!還不如現(xiàn)在就補個眠,方便晚上辦事。
然而,事與愿違。月蘭古把她喊醒了:“喂喂!醒醒,你看那臺上的是誰。”
被心里那嘮叨的靈魂惹得不耐煩,夏雨頗為難受地撐看眼皮瞄了一眼臺上。只見不知何時,那魅花魁紅牡丹已經(jīng)舞起了金蓮舞。
這舞伴著樂聲,她那一身艷紅長袍揮舞于舞臺之上,映著這紅綾金蓮。宛若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她一人而準備。再順著她那有意無意的目光望去,就見一個青衫男子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一臉恣意地躺在椅上,還翹起了二郎腿。
果然,這是出自某位財大氣粗的爺?shù)氖止P。夏雨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對著狐青流豎了個中指。
“紅牡丹?惡毒女配?”夏雨不屑地摳了摳鼻道:“這個人太麻煩了,能不能弄掉?”
“呵。你下手也越來越狠毒了?!倍螅魂嚨托β晱乃牡讉鱽?。
那紅牡丹舞完,稍稍欠身便下了臺。這時,那收花簽的雜役也捧著一大把簽字兒走了下去,目測大約有幾十根,占了將近百分之四十的數(shù)。
紅牡丹瞄了一眼自己的簽子,頗為得意地笑著走過了那妖花魁的面前,臨去時還媚笑著瞥了那妖花魁一眼。
這一場下來,臺下的人手里也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十的花簽子。即便全都給了那柔花魁,也是爭不過紅牡丹的??磥?,這一次又是魅花魁奪桂了。
臺下的人忍不住交頭接耳的嘀咕起來,都覺得這最后的柔花魁是徹底沒戲了。于是都紛紛議論起接下來該如何奪得魅花魁的歡心。
臺下好生嘈雜,舞臺背后的侍女都忍不下去了。她們紛紛來勸白蘭道:“蘭姐姐,要不咱們隨便彈彈就下去吧。你看,反正人家都沒注意咱們?!?p> 白蘭聞言,抬眸輕瞄了那些一臉不平的侍女們,搖頭輕笑道:“同我上去吧?!?p> 片刻,正當眾人議論得正激烈之際。臺上突然傳來幾聲箏聲,雖未成曲調(diào),但其中自然情感卻早已流露無遺。
清幽、空靈的箏聲如一股柔和的清流一般流淌在臺下客人們的心頭,使得他們正談論得發(fā)熱的頭腦得到舒緩。人們不自覺地靜了下來,有的已經(jīng)忍不住偷偷看向那臺上的女子。
只見她低眉淺笑,一雙素手輕撫箏,十指青蔥靈快地點在了那輕顫的弦上。那一頭墨發(fā)半挽,一朵玉蝶蘭花細銀鈿別在一側。細細流蘇在她低垂的眼眸旁輕晃,將她如玉的容顏映得更加溫婉。
她仍舊是那一身淺藍水袖裙,在這紅綾金蓮中顯得那么突兀??墒窃谶@流淌的箏聲卻將聽客引入那青山綠水之中。眾人忍不住合上雙眸,細細聆聽,品味這美妙如仙樂之音。
合住的雙眸,看到的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山,水,竹亭。青山映著綠水流淌過那小小的竹亭,幾只白鷺掠過點綴在郁郁蔥蔥的茂林之間。偶爾,幾陣清風拂過,飄來一陣幽香。
就在眾人沉浸其中之時,不知是誰突然驚呼一聲,將這美景擾破。然而,人們還來不及怒視此人,只見眼前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只玉蝶。
再抬眼看向臺上,只見空中四面八方的玉蝶匯聚于此。一只只玉蝶無不眷戀不舍地繞在白蘭身側,而后又飄落在那一朵朵金蓮之上。宛如一朵朵玉蘭從天而落,將臺上點綴得如仙境一般。
臺下的人無不張口,瞪目,驚奇無比。
臺上,沒有任何人跳舞。唯有白蘭一人,一箏,而妙音玉蝶自然舞之。那景,似詩、如畫而自然有聲。
一曲終了,余音仍繞梁。眾人皆陶醉在那最后一絲顫音之上。許久,靜寂。
那本來還想打瞌睡的粉衣少女此刻只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飄飄然宛若得道登仙。
原來,箏聲真的能夠這般美妙。
“嘿嘿,我大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粉衣女子偷偷瞄向身后那一排驚呆的客人,掩口偷笑。
“哼!這么快就把本尊忘了?”這時,一聲不滿的聲音從她一旁的桌上響起。夏雨側過頭,只見一只肥碩的貍貓正趴在桌上,雙手雙腳并用毫無形象地大口啃起雞子兒,那長長的胡須都沾滿了油渣。
“哪有哪有,你看我這不是給你準備了雞子兒么?”夏雨見狀,連忙殷勤地連連賠笑道。
“呵?!必傌埖皖^掃了一眼那雞子兒上一塊詭異的缺口,白了她一眼。隨后,又看著臺上,念法道:“秘技·熄?!?p> 這時,臺上的白蘭已經(jīng)起身。而那些落下的玉蝶便在此刻化成一點點碧色的光慢慢消散而去,飄向空中。
“妙!”許久,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驚嘆。而后又是一陣陣如雷鳴般的掌聲。那狐青流也拍起掌來,心里卻很是難受。
從剛剛她在演箏時,他見那些人臉上也露出陶醉之態(tài)。心中就十分不滿,就像自己的東西被人窺視一般。這讓他覺得很不正常,以往只有那些女子才會這樣,一個個爭風吃醋的樣子。為何……他也。
不,才不是!一定是今日太多煩心的事情導致他思維混亂了。他可是狐煙樓狐四爺,凌霄閣閣主,即將勘破妖道六重的妖啊。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會因為這么個煙花女子而心有所觸?太搞笑了。
臺上所有的花魁已經(jīng)出演完畢,最早出來的那個名為音蓮的女子又上了臺。她臉上依舊掛著那不溫不冷的笑容,向眾人行禮道:“根據(jù)各位老爺?shù)幕ê灒@次奪得桂冠的花魁是……”
“魅花魁!”果不其然,魅花魁的花簽子數(shù)是最多的。雖然早知道這個結果,臺下的看客卻有的忍不住為白蘭嘆息起來。
而剛剛那些侍女臉上更加不平了,看著白蘭的眼里也多了一絲心疼和責怪。
那紅牡丹則是更加得意了,她嘴角的弧度慢慢裂開,隨后正準備上臺。這時,只聽一聲嘹亮。
“慢著!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