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狐景辰給的錦囊,狐青流獨自走到墓室中央。周圍黑洞洞的,模糊不清。他手中的那把玉扇也只能照亮一小塊地方。
狐青流心里有些忐忑,他回頭看向自家五弟,卻發(fā)現(xiàn)他也變得模模糊糊的了??磥磉@墓室中央有什么吸光的機關。
他想著,收回了目光,抬起頭,將手中的玉扇向上方揮去。一道青光劃破漆黑的墓頂,只見那墓頂上布滿一條條縱橫交叉,足足有手腕粗的鐵鏈。
那一條條鐵鏈相互交纏,在墓室頂端形成一張巨大的網,兜住了懸吊在空中的黑棺。
鐵鏈所處的位置很高,狐青流估計自己跳起來也未必夠得著,再加上一個棺槨的高度??磥硪侥鬼斶€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狐青流仰著頭瞧著墓頂,在原地轉起圈來。這些鐵鏈雖然密集,但是主要固定棺槨的是哪幾個點卻不難發(fā)現(xiàn)。只是,要一齊斷掉的話……
狐青流來回審視了那幾條主要固定棺槨的鐵鏈,重重地搖了搖頭。距離太遠了,根本沒辦法發(fā)力。再者,這棺槨也絕對不是平白無故吊著玩兒的,貿然斬斷鐵鏈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些什么。
如今狐景辰法力被封,自身又受了傷。思來想去,他只好對狐景辰道:“老五,這玩意放不下來。待我上去瞧瞧,再同你講?!?p> 隨后,只見那模糊的黑影動了動,像是抱起劍來。隨后又聽那黑影道:“萬事小心?!?p> 狐青流點頭,腳尖一點縱身飛上其中兩條鐵鏈上。那鐵鏈頓時晃了好幾下,片刻才停下。
玉扇的光又亮了不少。就這著青光,狐青流身子往前一探,低頭時卻差點沒把自己從鐵鏈上嚇掉下來。
只見那跟前的棺槨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砍掉了一塊,還就偏偏露出了尸體的腦袋??莅l(fā)青面,皺紋扭曲成一團,面上還布滿青一塊紫一塊的尸斑。
一時間,二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那尸體的黑黢黢的眼洞上,一對白眉還彎著,跟笑似的,更是嚇人。
“冒犯冒犯……”狐青流頭上冷汗直冒,連退了幾步。按理說他本不該怕這些個尸體,但那次的尸王著實是讓他如被蛇咬,如今見到這些井繩真是怕了。
想來應該還有第二個棺槨,他便向旁邊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這跟前的老兄還算好的,他身旁這位才是真的被“冒犯”了。
別人好歹只是破壞個棺材,這位更直接,整個連頭都被人帶去了。再看這個棺身,卻不知道要比跟前這位老兄好多少倍??磥磉@位沒頭老兄才是個正主。
沒了頭的尸體狐青流倒是不怎么怕了。他走到那棺旁,用玉扇敲了敲棺蓋。居然還有些軟。
他俯下身子,側頭細細看了起來。原來這棺槨外還套著一個玉鍥的棺套,在青光照耀下泛起了溫潤的光芒。
狐青流看著這美玉,忍不住伸手細細撫摸起來。只見那白玉間鑲嵌的紫金色寶石輕搖,點點紫光映照在鐵鏈之上,宛若漫天星辰一般奪人眼目。
狐青流不禁贊嘆起這能做出此棺的工匠了。若不是身處于這種不見天日的陰森齷蹉之地,這東西怕是能夠與天宮的水晶棺媲美吧。
可惜了可惜了,這棺套雖美可終究還是一個殘破品。也怪那毀棺者,放著這大好的棺套不拿,偏偏要去拿人家正主的腦袋。
狐青流嘆了口氣,直起腰來。看完這些,他心中的疑惑卻是更多了。
對比兩個棺槨,另一個則要遜色許多。先不說它選用的木材是尋常富賈便可以用的楠木,再說這雕工以及雕刻之物也要遜色不少。
但是這樣真的正常嗎?明明是一個陪葬者的棺墓,而且還是一個戰(zhàn)敗的叛國者的棺墓,居然就這樣的奢靡豪華。
那……主墓室究竟要多華貴才能配有這樣的陪葬群。
也罷,現(xiàn)在多想也無益,不如開棺一探究竟。狐青流心道,隨后就擼起手袖準備開館。
廣嶺之地曾有這樣一個奇怪的事情。
那大概是一千多年的事了。當時廣嶺與金陵還算和睦,更況且那年金陵新帝紹光宗剛繼位,還是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孩兒,自是沒有現(xiàn)在玄黃閣的五郎流華君那般心狠手辣了。
那時金陵要穩(wěn)固政權啊,紹光宗便聽了一個姓石的丞相的建議。將自己年僅十歲的幼妹安樂公主送去廣嶺之地和親。
那廣嶺帝倒也很是歡喜,正打算欣然接受時。當時在民間一個很有名的老道就上門去了。
那老道是個重瞳子,據(jù)說才智過人,知曉過往預知未來吶。這樣一個人才登門拜訪,那廣嶺帝當然是三百六十個樂意,點頭就讓他進來了。
哪里知道這老道進來就是一句話:“娶不得。”
為啥?
禍國,殃民,還傷身。
按理說人家好端端地娶個親。不,這還沒娶呢。正喜慶著,突然家里就來了個長得奇怪不說,開口還沒好話的老道。這晦氣,啥心情都沒了。
何況還是兩個國家之間的和親,哪里是隨便就可以推辭的?
那廣嶺帝便黑了臉道:“孤不知道長所指,望明示?!?p> 那老道便道:“‘安樂’二字不好。廣嶺是何許地?這公主如何安樂?再者此人生來便帶兇煞之氣,據(jù)貧道所知,此女并非金陵太后孟氏所生,而是那姓王的官女子之子!”
那姓王的官女子是何人?是那剛產下一子便撒手人寰的人!剛得盛寵就慘死,不久后先帝也隨之駕崩。這老道此刻再提,便是說這安樂公主命硬,克死自己爹娘后又被兄長驅趕,現(xiàn)在是被金陵送來克廣嶺帝的!
這話一出,廣嶺帝面上自然有些過不去。他沒有回話,而是叫人打發(fā)這個老道回去。
不久,安樂公主果真嫁入廣嶺。期間,聽人道那廣嶺帝曾多次讓占星師占卜,無果。后來,這安樂公主也被其冷落,最終孤獨的老死在廣嶺宮中。
至于那老道,自從那日離開皇宮后,在家等了兩天,沒有等到廣嶺帝推辭金陵和親的任何消息。隔天一早就收拾好包裹,騎著匹白毛驢子走山路逃了去。
說回這狐青流,他力氣也還算是大的,但當他把棺蓋掀開一半時卻有些喘不過氣了。
畢竟他是妖,修的是妖力又非臂力,單按肉身算的話他也就只是比普通人強一些而已。何況這口黑棺又不是尋常的黑棺,不知道要比普通的棺槨大上多少。再者,那棺槨上釘入的石釘還未取出,自然更是無法被掀開了。
狐青流只好作罷,又將它放了下去。他繞著那黑棺又走了兩圈,目光落在了那被砍掉的破口處。這樣子看上去倒有點哨子棺的局勢感了。
他想著,只好用手伸進去掏了。剛剛那么大的動靜棺內也沒有什么異變,再者這正主頭都沒了,大概是不會再掀起什么風浪了。
雖然這樣想……但狐青流表示他還是好怕?。。?!
“那個……小輩冒犯了,見諒見諒!”狐青流朝那黑棺鞠了兩躬,顫巍巍地伸手往里面摸去。
前面一段還是看得到的,被棺蓋遮擋的那段看不見的,就只好全憑想象和運氣了。
棺內濕漉漉的,摸上去又黏又軟像是泥巴糊一樣,難受得很。狐青流嫌棄地閉上眼扭頭不去看自己的手,全當自己沒有過這條手。
在“泥”里摸了許久,估計整條手臂都是泥了。這時他指尖一硬,終于摸到一塊異物。狐青流便抓住它然后立刻一把將手抽回。攤開一看,滿手的血,還是鮮紅的。在那掌心的血水之中,一枚玉扳指正靜靜躺著。
“…………”狐青流看著手心半晌,隨后突然一個轉身,雙手撐在那黑棺上彎腰干嘔起來。
這味道,足足難受了他快一柱香的時間才慢慢有些好轉。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干他二哥的勾當?shù)摹?p> 沒有水,狐青流只能先用妖力將這污漬隱去。隨后一個縱身跳下鐵鏈,落在了古墓中央。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底下竟然亮了起來。四周雕刻在墻壁的蠟燈顫著幽幽的暗光。
“景辰?”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隨后就聽一聲悶哼。
“在?!?p> 聽到這悶聲,狐青流安了心。走上前就見狐景辰正靠在門上,雙手抱胸。
狐青流將在鐵鏈上所見一一同他述說,剛說完就見他眉頭微蹙。隨后只聽他道:“血棺?”
“嗯?”狐青流表示自己對這方面真的一竅不通。說實話從小到大,二哥狐炔這塊的事情就不歸他管。倒是狐景辰經常會同狐炔下各種墓。
狐景辰搖搖頭,沒有回話,而是問狐青流:“那玉扳指給我看看?!焙嗔鬟f給他,他便接過翻來覆去地看著。
玉的表面一點也不光滑,甚至可以說凹凸不平,更像是是一個殘次品。但這扳指選用的玉料狐景辰卻是認得的。
當初他看到這種玉料之時,還是在一百多年前,他同自家二哥狐炔一同入北海墓的主墓室時候看到的。而這玉扳指則放在那墓主人口中。
當時二人就納悶吶。這又不是防腐珠,放口里有什么用?直到那正主睜眼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有什么用了……當然這是后話。
那次入墓死了很多人,此后二哥狐炔也就把這玉扳指藏了起來,再也沒有提起。直到他百歲時,才在不同的墓中了解了一些。
這玉出自東海龍宮,而且是從龍髓中抽取出來的!故稱其“龍髓玉”。而這種“龍髓玉”上,時常帶有花紋雜亂的金絲,在日光下更是清晰可見。
只是狐青流帶來的這一塊,質感雖與“龍髓玉”相同,但上面的玉紋卻是黑紅黑紅的,看上去十分怪異。
而且“龍髓玉”也從來沒有浸血這一說,這樣看來感覺更像是血宗的物品。
只是無論是血宗亦或是是其他宗派,也有自己的美學意識。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就將如此貴重的東西隨便刻成這副鬼模樣。這樣看來,這塊玉扳指應該還有別的意義。
狐景辰嘆氣,心里自責道:“回去一定要跟狐炔再好好學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