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將自己斗篷緊緊地裹在身上,倒是擋住的大部分的雨水;?芙雅雖然也帶著一件防雨的斗篷,卻沒什么用,這么大的雨,只一會兒,渾身便濕透了。
兩人在黑暗中,互相攙扶著,探索前行;原本的的小山谷和小湖,仿佛化作了一片無垠的黑暗,無論兩人怎么走,朝哪個方向走,都只是一模一樣的黑暗。
無論是艾的直覺,還是?芙雅的水晶弓,在這片突如其來的黑暗中,都失去了確認方位的能力。
。。。
兩人躲在一處不知道是突出的山崖還是幾株古樹形成的小小空間下,勉強遮蔽身體。
外面,仍是似永不止息的暴雨和狂風,肆虐不止。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這么一處孤零零的空間。
“喂,”?芙雅的聲音在近處響起。
“嗯?!?p> “我,我有話和你說。”
艾扭過頭去,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水晶弓的微光下,那本是迷離莫測的雙眼,此時閃爍著略帶羞澀卻堅決的目光。
“我喜歡你?!?p> 一具微微顫抖著的溫熱嬌軀倚進了艾的懷里。
冷雨凄風中,天地間,只剩下艾自己,以及身體緊貼著的那個人。
一切自然而然的發(fā)生了。
暴風雨不知何時小了下來,天地間,漸漸回復了寧靜。
一輪滿月高高懸掛在如洗的碧空,映照在下面湛藍如鏡的小湖上。
山谷里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來應有的美麗和靜謐。
細碎輕柔的雨聲從湖畔,從綠茵處傳來,這聲音是如此地輕柔,又是如此地銷魂;細聽下,仿佛天地也開始溶化了。
。。。
清晨。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撒落在林間,在薄薄的晨露霧氣中,織出多串七彩的虹珠。
樹下,?芙雅慵懶地伏在艾的懷里,散落的秀發(fā)遮住了臉容。兩條雪白的修長玉腿從披風下滑落了出來,在陽光照射下,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輕微的低語在艾耳邊響起:
“你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會是我唯一的男人;你也是一樣?!?p> “以前的事情我不管,從今天開始,到明天,后天,永遠,你都只能陪著我一個?!?p> “否則,我會用這把弓親手殺死你,然后,再殺死我自己?!?p> 聲音柔媚,卻充滿著一往無前的堅決。
艾并沒有說話,而是微仰著頭,看著上方如夢幻般美麗的虹霓。
“明天?明天會是怎樣?”
他不知道,也不知道如何去回復懷中的女子。
最終,只是默默地在心中嘆息了一聲。
半餉后,兩人來到谷地的小湖畔,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本湛藍的湖泊一夜間竟已經(jīng)干涸,露出了湖底的零亂碎石,仿佛湖水都化成了暴雨散去。
“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到底是真的還是幻境???”
?芙雅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隨即又想起什么,臉上不由得浮起一層酡紅。
“不知道,或許是真,或許是幻;如果是幻覺的話,應該也是由我們闖入后激發(fā)的?!?p> 艾搖了搖頭,眼睛卻一直盯著湖底的一處。
那里,湖底中央的碎石塊里,赫然有一處向下的石臺階梯,不知通往湖底下哪里;一柄黑色的長劍,筆直地插在階梯口。
艾率先走向湖底,拔起破甲后,往階梯下看了一眼,底下黑乎乎的,不知深淺。
身側的?芙雅低聲自語:
“這底下,好像有什么在召喚我似的。”
兩人對視一眼,便同時往階梯通往的方向走了下去。
階梯不長,往下走了約十來丈左右的距離后,盡頭處便有青蒙蒙的光芒閃動。
底下是一座圓形的殿堂,徑過五丈有余,高也相仿;整個殿堂,從地面到墻壁,都是以寒精石砌成,寒氣逼人。
整座大殿空空蕩蕩的,正中有一個小小的祭壇。
祭壇上方懸空飄浮著一顆小小的心形的晶石,看材質,應該也是月魂石,不過比之?芙雅的水晶弓,顯得更是晶瑩剔透;在四周青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芙雅緩緩走上前去,水晶弓緊握在手中。
尚未完全靠近的時候,那顆小小的心型晶石,似乎受了什么牽引似地,往?芙雅的方向慢慢地飛了過來,直直地飛到水晶弓臂正中的地方。
在和弓臂接觸的一剎那,一道炫目的白光閃過,心形的晶石竟然完全溶入了弓臂之中。隨后,弓臂中本來若有若無,一閃即滅的星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多了起來。
一點兩點,三點四點,然后是一片一片,到最后,整張弓,通體都閃亮著一致無二的柔和星芒;而不再是原先那張晶瑩透明,卻是只能反射外界光線的水晶弓。
?芙雅右手緊握著弓臂,雙眼閉了起來,全副心神沉浸在手中的弓上,感覺著那里的奇異變化。
她的人不知不覺漂浮了起來,飛往祭臺的上方,直至凌空懸浮在大殿的上空。
長長的金發(fā)和裙裾詭異地無風自動,整個人,在周圍青光和手中月神之弓星芒的照射下,竟似也發(fā)出淡淡的光芒。
那一刻,那絕世的身姿和容顏,就仿佛月之女神弗洛蒂婭降臨;靠站在一邊的艾,也一時為之震懾。
空中的?芙雅左手伸出,搭上弓弦,往后拉開。弓臂上的星芒如同流水般延展開來,已然分不清弓臂和弓弦,而是融合在一起。
月神之弓,就像一輪彎月,隨著?芙雅的動作,逐漸飽滿起來,直至化成了一輪滿月,清輝耀目。
雖然?芙雅仍是閉著雙眼,手中的弓也是隨便指向一個方向,但就在她手中生成那輪明月的剎那間,一旁的艾清晰地感到一股無以倫比的威壓從上方降了下來,隨著這威壓,還有一種冥冥的鎖定感,就如同被一支無可躲避的命運之箭牢牢鎖定了一樣。
此時空中的?芙雅睜開了眼,口中發(fā)出一聲輕輕的訝異聲,隨即輕輕的落了下來,手中的明月,也再次恢復到了彎弓的原樣。
“我怎么會飛了起來?”
?芙雅喃喃自語。
“怎樣?”
見艾開口詢問,?芙雅喜孜孜地回答道:
“好神奇的力量,雖然是閉著眼,但在我開弓的那瞬間,我感覺,只要是我腦海中感覺得到的地方,我不需要瞄準,也必然能射中,我射出的箭,無法躲避;就像明月的光輝灑向大地那樣?!?p> “這就是月神之弓的真正力量嗎?這力量,如此神奇,甚至超越了人的想象;無愧于大陸上排名第一的神弓?!?p> 冷淡如艾,也不由得在心中輕嘆。
?芙雅伏下身,仔細地看著先前忽略的,刻在祭臺周圍的那一串神秘的精靈文字。
半餉后,她抬起頭來,輕聲說道:
“這里的上古精靈文很是深奧,我也只能看懂個大概?!?p> “失去神弓。。。長老會降下懲罰。。。魔法陣。。。詛咒。。。失去記憶。。。永遠只能活在過去的那一天。。。守護。。。直至月神之心復原的那一天?!?p> “我想我知道那精靈小村是怎么回事了。”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內,?芙雅興致頗濃地在這個地下密殿里仔仔細細的搜尋了一遍,不過再無所獲。
整座寒精石神殿內空空蕩蕩的,沒有想象中的上古精靈族的秘寶,甚至也發(fā)現(xiàn)另一處類似的精靈文字記載。
即便如此,?芙雅仍是沒有半點失望的樣子,仿佛之前的仔細搜索,只不過是為了在這座發(fā)現(xiàn)月心之珠的神殿里多逗留一會兒而已。
兩人走出干涸的湖底時,太陽已是高懸在上空。
山谷寂寂,草木蔥郁,和清晨時一般無二,但艾卻直覺覺得周圍的環(huán)境似已不再是原來的樣子。
見?芙雅手握著月神之心,略帶雀躍地按著原路朝山下小村走去,艾微微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山谷下方,遠遠望去,那一片密林依然是花香似海。
但兩人走進去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密林里已經(jīng)大變了樣,原來的林間小徑,多已難以辨認;路徑上長滿了不知從何而來的花木碧樹;而那一處處林間精靈小屋,則渺然無影,似乎一夜間消失了,隨之不見的,還有那如仙靈般的精靈族人。
密林正中,那一棵參天的古榕樹還在,只是已不復昨日的蒼翠,顯得枯槁了不少。
走到這里,?芙雅終于忍不住訝然開口:
“這,這兒是怎么了?難道是我們走錯方向了?”
艾輕嘆一聲,道:“如果湖底的那個神殿的記載是真的話,我想,那股讓這里永遠陷在過去一天的神秘力量已經(jīng)消散了;過去的那一天,或許已經(jīng)是幾千年以前了。這里的精靈族雖然有悠長的生命,看來還是敵不過歲月的流逝。”
?芙雅想了片刻,這才明白了艾的意思。臉上露出淡淡的憂傷自責:
“像我們最初遇上的那個精靈一樣,突然消逝嗎?是我們的到來,害了他們吧?!?p> “這或者是他們的宿命?!?p> 艾漠然回答,抬頭看著四周寂靜的香雪林海,熟悉而又陌生。
在永遠陷入昨天,和醒來卻立刻消逝之間,崇尚自然的精靈族,會做怎樣的選擇?
雖然他們已沒有機會選擇。
兩天后,密林中。
無數(shù)挺拔的紅杉參天矗立,最高的超過百米以上,底下是堆積了不知多厚的枯枝敗葉。
兩道人影迅快地在林間掠過,沙沙的腳步聲驚破了密林的寂靜。
正是?芙雅和艾兩人。
艾突兀地停下了腳步。
前方,森林的邊緣已隱約可見。再往前,便是通向七傳奇之一,“帝師法諾”隱居的山谷了。
下一刻,?芙雅也收住了腳步,走了回來,略顯親昵地微微靠在艾的身側,輕聲道:
“怎么了,艾?”
一路上,本來就少言寡語的艾顯得更為沉默了,反倒是?芙雅不時地主動和艾柔聲說些什么。
艾默然凝視著前方,半餉后,終于開口,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想我該走了,你我就此分手吧?!?p> ?芙雅嬌軀輕顫:
“你要走了?為什么?你,是不想去見我的老師,還是。。。還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艾沉默了片刻,終于還是開口說道:
“是的?!?p> 聞言,?芙雅駭然轉過身來:
“為,為什么?”
她的聲音壓制不住的顫抖著。
艾定神,看著眼前這個風華絕代,身份神秘莫測的女子;這個年紀輕輕,便已是圣域;大陸上絕無僅有的神器“月神之心的擁有者;七傳奇之一,和當今帝室關系密切的格倫.法諾的女弟子。
那雙迷離如夢的美眸之中,如今卻混雜著震驚,害怕,羞憤,甚至最后一點點希冀的眼神。
終還是輕嘆一聲,緩緩道:
“我只是個流浪的雇傭劍手,完成了任務,自然得走了。”
“你,我。。?!?p> 望著眼前那一雙似乎亙古不變,深邃得無法看穿的黑色雙眸,耳中仍是那冷冷淡淡的語氣,?芙雅只覺得雖然有著千言萬語,卻一時間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和自己有著最親密關系的男子,其實和自己隔得很遠,從來也沒有靠近過。
“我,我說過,你要離開我,我會殺死你的?!?p> “我,知道。”
低下頭,看著一根銀色的箭矢在月神之心的弦上亮起,成形。
艾只是低低應了一句,片刻后,轉身,朝另一方向走開去。
指著離去的背影的銀箭箭尖,不一會兒,顫抖了起來。終于,淚水不可遏止地奪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世界,直至看不清那黑色的背影是如何消失在地平線外。
“這個人,真的是沒有心的么?”
格倫.法諾當初的那一句話,突兀地從記憶中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