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大營,東面。
層層疊疊的陷坑,拒馬,柵欄之內(nèi),一座三層高的哨塔,孤零零地懸在地面之上。
哨塔上,帝國狂風軍團第一騎兵團團長大人撒爾遜如標槍般站立著,遠眺著營外。
熟悉撒爾遜的人都知道,自打帝國遠征軍在此地扎營固守,這位號稱狂風軍團第一騎兵統(tǒng)帥的伯爵大人,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站在這座哨塔上,向外遠眺;有時候一站便是大半天。
今晨的霧氣很重,直到現(xiàn)在,百米之外,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即便有著鷹隼般的眼睛,要想看透這茫茫的霧氣,依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撒爾遜伯爵照常準時起床,登上哨塔,原位不動地,站在那處固定的位置處,銳利的雙眼緊緊盯視著正前方,一霎不霎,像是下一刻,那白茫茫的霧氣中,就會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從里面鉆出來那樣。
但如果站得近了,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爵士充滿血絲的雙眼中,似乎是空空蕩蕩的,什么也沒看。
然而,今天那一成不變的霧氣里,突然間確實有了變化。
一騎快馬從霧中沖了出來,將周圍的白霧攪得動蕩不安起來。
熟悉馬匹的騎兵們一看就知道,那匹馬雖然速度很快,但腳步節(jié)奏已經(jīng)混亂,明顯是經(jīng)歷了長途急速奔馳而來,已是強弩之末。
哨塔上,撒爾遜爵士只是眼睛稍稍朝馬匹奔來的方向轉(zhuǎn)動了一下,隨后馬上又轉(zhuǎn)了回去,依舊似看非看地盯著前方的霧海。
直到片刻之后,營內(nèi)有一名親衛(wèi)疾步?jīng)_上哨塔,快速說道:
“大人,剛才有探馬回報,緊急軍情。。?!?p> 撒爾遜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親衛(wèi)說完,空洞的眼神中才似乎多了些生氣:
“哦,是么?將那個哨探帶到這里來,我要聽他一字不漏地將剛才說的再說一遍,立刻。”
“是,大人?!?p> 片刻后,伯尼被帶上了哨塔。隨著一同上來的,除了衛(wèi)兵之外,還有幾個身著精美騎士輕甲,一看便知是軍團里重要人物的男子。
此時的伯尼,臉上是不用掩飾的疲憊,皮盔下的頭發(fā)不知是被霧氣或是汗水浸染濕透,黏在了額頭上;身上的衣服也滿是泥跡草屑。只有充滿血絲的眼睛里依然射出堅定甚至有些興奮的目光。
撒爾遜一語不發(fā),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神一霎不霎地,盯著半跪在身前的精銳哨騎,直到伯尼全部講完。
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咀嚼分析伯尼帶回的消息,撒爾遜這才開口,簡短地問了幾個問題,見伯尼全答了上來,點了點頭,道:
“諸位還有什么問題么?”
鷹一般的眼神掃向那幾個隨著伯尼上來的重要將領(lǐng)。
在其余人開口之前,撒爾遜又加了句:
“簡短,重要的問題?!?p> 那幾人互相看了看,領(lǐng)頭的那個五十余歲的男子點頭道:
“大人已經(jīng)問得很清楚了,我們沒有其他要問的了。”
“那就好?!?p> 撒爾遜轉(zhuǎn)過頭去,對身后肅立的親衛(wèi)道:
“帶他下去,準備些熱湯干糧,抓緊休息。一刻鐘之后,隨我出發(fā)?!?p> 五十余歲的老者微微皺了皺眉,但并未說話,直到衛(wèi)兵將伯尼帶走,這才對撒爾遜說道:
“大人,消息雖然不似有假,但仍須謹防蠻族人故意泄露,設(shè)下圈套,誘我們出擊。”
撒爾遜臉上浮出一絲冷笑:
“沒錯,蠻族人設(shè)伏,誘我出擊的可能不小。但這又如何?現(xiàn)在的形勢下,我只擔心對方?jīng)]有動作,避而不戰(zhàn),等我軍糧盡自潰。就是圈套,也須盡力一搏,總好過在這里等死!”
頓了頓,接著說道:
“給我召集最精銳的三千近衛(wèi)輕騎,即刻出發(fā),不得耽擱。我出擊之后。。?!?p> 說到此處,撒爾遜明顯猶豫了一下,才道:
“把情況隨即告訴軍團長大人和,大帥,是否援應(yīng)或是乘隙出擊,請其定奪。”
雅克趴在低緩的山坡頂上,盯著下方那處坡谷。
他是西征大軍里最好的哨探之一,自然精通隱匿藏身的技巧。看似只是簡簡單單趴伏在及膝高的草地里,但從外面看起來,卻似完全隱沒融入在雜亂無序的綠色之中。
他選擇的位置和伏地的姿勢之佳,便是走到近前,也幾乎看不出這堆草從有什么異常的地方。
這是片低矮的山丘。
大草原到了這里,有了些起伏,不再是一片平坦。但地勢起伏非常平緩。
兩座山坡之間,一道碧綠的小河蜿蜒流淌,在山谷盡頭,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湖泊。
湖泊對面,是一小群一小群的牛羊,以及簡陋卻明顯帶著蠻族風情的白色帳篷,連綿一片。帳篷內(nèi)雖然看不清楚,堆得滿滿實實的,應(yīng)該是新收的青麥。
雅克趴在那里,半個時辰,一動不動。
臉上抹著厚厚的一層泥土草汁,看不出神情;唯一露在外面的雙眼中布滿了血絲,卻依然銳利凝聚。
這里應(yīng)該是一處蠻族大軍的后勤補給營地;雖然蠻族的補給營地必然不止這里一處,但如果能夠偷襲成功,想必也能給敵人的后勤帶來不小的麻煩,最重要的是,能夠大大提振己方的士氣。
雅克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繞著這兩片山坡探視了一圈,對谷底牛羊和可能的糧食儲量有了個大致的判斷。
為避免暴露行跡,那匹跟隨他多年心愛的良馬已經(jīng)被他親手斬殺,埋在遠處草地里面。代價是他自己可能失去脫身的機會。
山谷周圍,有著十來處蠻族人的游騎哨探,都是幾十人的小隊。有些出乎意料地,蠻族人并未在這里駐扎重兵。
但可以確信的是,離這里不遠,必然有至少幾千人的騎軍駐扎,以蠻族騎兵的速度,只需片刻,便可殺至;輔之以周圍大量的哨探,被偷襲的可能,原本就極小。
作為最出色的斥候,雅克自然不會僅僅盯著目標不動。
他的腰包里,攜帶者一些特制的狼糞。雖然只是產(chǎn)自草原上常見的青狼,卻摻入了雅克和伯尼家鄉(xiāng)特產(chǎn)的辛辣刺椒粉。
一路以來,雅克沿途撒落狼糞,循著最佳的路線,避開盡可能多的外圍蠻族哨騎的巡視范圍,使得突襲的大軍可以最大限度地接近這片營地,而不被發(fā)現(xiàn)。
在合適的距離上,雅克更是以特殊的手法,留下信息,讓領(lǐng)軍之人可以決定,何時發(fā)動全速突擊。
以他和伯尼多年來的默契,雅克自信伯尼絕不會錯過這些信息。唯一的問題是,伯尼能不能回到大營,并帶領(lǐng)精銳騎兵前來。
這并不在雅克的控制范圍之內(nèi),他已經(jīng)做了自己能做的,接下來,只有等待老天的旨意。
等待,一動不動地等待。
時間的流逝仿佛已變得毫無意義。
突然間,如雕塑般的雅克動了,低下頭,用耳朵貼緊地面。
隱隱的震動聲傳來,雖然輕微,卻似踏在了他的心房之上。
一道黑色的細線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轉(zhuǎn)瞬間,便已清晰可辨。
那是支疾馳中的騎兵,黑甲素刀,殺氣彌漫。來勢之快,將隆隆的馬蹄聲和此起彼伏的警報聲也拋在了身后。
既然已經(jīng)進入攻擊范圍,隱匿行跡就再無必要。
所有人,都已將速度提至最高,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些,再快些。
撒爾遜的騎兵已分散成幾十只小隊,相互之間,連綿勾連;雖然只有三千人,看上去卻像是鋪天蓋地,自天際席卷而來,聲勢駭人。
突然受襲之下,可使不少人心志被奪,誤判來敵的規(guī)模,失去戰(zhàn)志。
驚呼厲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山谷里的營地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
大局已定。
被成建制的騎兵在如此近距離突襲,莫說營地里多是照看牲畜糧食的老弱婦幼,便是蠻族精銳騎兵,也已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