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溫和精華

　　當回到家的時候，天空已是昏暗。

　　不得不說，魔藥師的花銷是真的大，明明只是幾份學徒級魔藥的材料，就用掉了近兩百金鎊，再加上一些輔助性的香精和擁有聚精會神作用的靈性蠟燭，錢包瞬間變回了干癟，只剩下一百五十金鎊用來備用。

　　推開門，遠遠就能看到默默坐在客廳里的羅伯特，羅斯將手里的材料放在樓梯口，朝那邊走去。

　　“父親，我回來了?！?p>　　他來到客廳，忽然發(fā)現(xiàn)，面前茶褐色的桌子上，隨意擺放著三瓶淺藍色的藥劑。

　　如果沒看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一種名叫‘溫和精華’魔藥，《魔藥初學者解析圖鑒》里面有記載，“藍色的波紋如同海浪般綿綿不絕，青色的木海星和斑斕草點綴，升起特殊的韻感”，是煉制難度和硬件要求都在活力藥劑之上的魔藥。

　　記得當初在巫師協(xié)會，贊格威爾曾提到過三種適合預備役服用的魔藥，而最后一種，也是效果最好的一種，正是溫和精華！

　　三瓶溫和精華？按照市場價來算，這里恐怕有上千金鎊了吧……羅斯好奇地看著魔藥，假裝不知道地問：“父親，這些是什么，用來治療感冒的特效藥嗎？”

　　想起昨天的糗事，羅伯特不自然地撓了撓脖子，連忙扯開話題道：“咳咳，明天就是參加精神力測驗的日子了，我看你似乎一點也不上心啊，怎么，知道自己沒那方面的天賦，準備自暴自棄了嗎？”

　　“我告訴你，既然參加，就必須入選！”

　　他的語氣逐漸變得惡劣。

　　“成為巫師，不要給塞西爾丟臉，”

　　“成為醫(yī)師，不要給我丟臉，”

　　“否則你就等著被我給打死吧！”

　　“你的性格我最了解，說實話，你從小就是個很普通的孩子，沒有能繼承我的天賦，所以離開我不反對，但是……”

　　這時，聲音突然有些低沉，望著沉默不語的羅斯，雖然羅伯特嘴里還在數(shù)落，但是他已然止不住沙啞。

　　“你只看到巫師受到所有人的敬仰，受到所有人的尊重，可你真的有了解過嗎？巫師的數(shù)量每年都在減少，他們?nèi)ツ睦锪?？沒人知道，難道你一點都不恐懼，恐懼下一個消失的就是自己？”

　　聽到這番話，羅斯心里久久不是滋味。

　　是的，從來沒有人說過巫師沒有危險。

　　恰恰相反，需要抵御異教徒、魔獸、超自然力量的巫師，往往比普通人更短壽。

　　低資質(zhì)的巫師默默無名，哪怕化作野山里的骸骨，也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高資質(zhì)的巫師擁有非比尋常的資源，哪怕只是一個念頭，都可以隨意屠戮普通巫師，只要沒有證據(jù)，甚至還不用擔負任何責任。

　　世界從來都是戰(zhàn)場，普通人之間的爭斗尚且永無止境，更何況是掌控超凡力量的巫師，只要決定踏上這條路，就要有化作他人的墊腳石，泯滅于人世間的心理準備。

　　羅斯自問不是一個喜歡惹是生非的人，但現(xiàn)實往往比理想更殘酷，畢竟有些時候，可不是隨波逐流就能解決的。

　　“就像我剛才說的，既然決定了，那就要做到最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理性漸漸如同盤旋的絲線回到腦海里，羅伯特不想勸說，也不知道該怎么勸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兒子面臨人生重大轉(zhuǎn)折前的最后一次教導，能聽進去多少是多少。

　　他站起身，因常年研磨藥草而極其粗糙的手掌，輕輕攬過桌上的魔藥，放在羅斯面前，語氣不善。

　　“快收起你這幅蠢蛋的表情，我說了，你要力爭上游。這些藥劑叫做溫和精華，服用后可以刺激你的身體，滋生出更多的精神力，雖然現(xiàn)在給你有些晚了，但通過明天的測試應該沒問題?！?p>　　入選預備役最重要的條件，就是精神力的數(shù)值，只要這項達到標準，其他的都好說。

　　接過冰涼涼的魔藥，羅斯許久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直到最后，他抬起目光正視羅伯特的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

　　“父親，我會拿到這次測試的第一名，”

　　“我向你保證。”

　　“哼，雖然這話沒有一點可信度，但總歸是比剛才順眼多了。”羅伯特笑出了聲。

　　預備役測試第一，談何容易。

　　盡管朗多只是一個小城，但是這個城市里面，可不乏巫師家族的存在，想要在他們手里拔得頭籌，難，太難。

　　這么多年打破了這一跡象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塞西爾.斯科特！

　　然而因為當時的羅斯性格比較內(nèi)向，外加上塞西爾特意囑咐過，不要把兩人的關系說出去，所以這些年下來，就只有寥寥少數(shù)人知道，在小圣杯賽上大放異彩的天才女巫，其實是這位沉默小王子的親生姐姐。

　　交過魔藥后，羅伯特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地朝地下室走去：“服用的方法，放空思想，然后一口喝下去，每隔一個小時服用一瓶。”

　　不同于藥性調(diào)皮的活力藥劑，溫和精華主打的就是循序漸進，只要消化完里面的精粹，就可以連續(xù)服用。

　　踏，踏，踏，走過吱嘎亂叫的樓梯。

　　來到地下室，望著坐落于黑暗地帶茁壯成長的植被，羅伯特忽然嘆了口氣。

　　他撥開蔥郁的花卉，在這片秘密小花園的里面，還殘留著一股特別的香味。

　　“……只剩下我了。”

　　仿若冷厲巖石雕刻而成的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疲倦，羅伯特就這樣坐在彎曲的老樹下，漸漸睡著了，以至于身后微微挽起蒼老的枝干，為他遮寒。

　　……

　　二樓，羅斯坐在床上，面前是四瓶魔藥。

　　他凝視著天花板，手里握著空瓶子，體內(nèi)仿佛雨水嘀嗒的精神力終于變得溫和，清晰的流淌在每個角落。

　　“這些溫和精華的品質(zhì)要比活力藥劑高出不少，看來父親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呀?！睂⒖掌孔臃呕卮差^柜，羅斯緊接著又服用了一瓶。

　　在清涼的藥液灌入食道中的一剎那，兩只手掌悄然握住了一塊黑樟樹根莖，猛然激發(fā)出近乎透明的電流，時時刻刻榨干好不容易恢復的精神力。

　　這個訓練方法，是他偶然想到的。

　　既然魔藥的作用是刺激身體快速成為容納精神力的器具，那么同時盡最大可能消耗，會不會達到一加一等于三的效果呢？

　　有必要試一試！

　　時間爭分奪秒的過去了，經(jīng)過幾個小時近乎折磨的訓練，羅斯已經(jīng)消化完了所有溫和精華，那塊被當做“磨刀石”的植物根莖更是燒成了焦黑狀，肯定不能用了。

　　“增漲了多少精神力……”

　　“一倍，還是兩倍？”

　　“不管怎樣，我變得更強了！”

　　早就將戰(zhàn)場轉(zhuǎn)移至地面的羅斯目光炯炯，全身被汗水浸透，氣機蓬勃。

　　在服用完溫和精華后，他沒有繼續(xù)服用活性藥劑，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接近飽和，再扔“石子”進去，盡管還能打個水花，但是意義不大。

　　‘拇指閃電’經(jīng)過練習，熟練程度大大提升，只要是近距離接觸的情況下，羅斯有信心在兩秒內(nèi)電暈一個成年人。

　　“明天就要參加測驗了，還不知道那個蘭德里會怎么對付我，考慮到不可控因素，我必須多掌握幾個法術構想才行?！?p>　　他坐起身，呼吸隨著氣流逐漸平靜。

　　隨后，羅斯回到自己的思維殿堂，調(diào)動緩緩回復的精神力，凝聚成虛無的線。

　　如果說法術構想是柴油的話，那么魔網(wǎng)就是發(fā)動機，巫師無法通過直接接觸法術構想來觸發(fā)里面的超凡能力，而魔網(wǎng)的存在，等于將后者轉(zhuǎn)換成能被理解的造物，剔除了不可打破的隔膜。

　　話說回來，編織魔網(wǎng)其實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它就好比呼吸，每個人都會，但是如何掌握好節(jié)奏，非常困難。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強烈的疲倦感催促著羅斯趕緊休息，使他不得不在周圍點燃能夠讓人聚精會神的蠟燭。

　　涌現(xiàn)的思維仿佛最精密的儀器，嚴格編織著無形的絲線，在隱約迭起的另一個空間，塑造出堅韌的網(wǎng)格。

　　完成！

　　他猛然睜開眼，兩邊掌心依次具現(xiàn)出栩栩如生的微型浮雕，意味著法術構想已經(jīng)鑲嵌成功，可以使用。

　　“成功了，讓我……”聲音戛然而止。

　　還沒來得及試用，生理上的疲憊已然如同浪潮般涌來，羅斯只感覺腳下重心不穩(wěn)，之后便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

　　清晨，街道上籠罩著稀薄的白霧。

　　院子里，羅斯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刀，慢慢在手臂上留下一道狹長的傷口。

　　“治愈！”

　　他將手掌對準傷口，那里倏然閃耀起翠綠的光芒，緊接著，一片片嶄新的綠葉遮住了傷口，化作清涼的能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傷口，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非常好，終于掌握了這個術……”

　　望著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淺淡疤痕，羅斯苦笑不已，盡管通過解析超凡之書得來的法術構想，自身便擁有一定的熟練度，但是在實戰(zhàn)中使用，可又是另一回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他今天起來的很早，利用這點臨時抱佛腳的時間，嘗試了幾個術的使用與組合。

　　比較奇妙的是，‘臺風眼’和‘拇指閃電’同時使用的話，可以造就非常流暢的連鎖反應：在強烈的風的吸引下，可以快速接近目標，百分百爆發(fā)出閃電的全部威力。

　　至于‘治愈術’，則是在修復時間和范圍上有些差強人意，不過也算是彌補了續(xù)航的短板。

　　調(diào)整好呼吸后，回到屋內(nèi)，換上整潔的白襯衫和條紋褲，然后準備出發(fā)。

　　背著裝有法術卷軸的挎包，路過地下室時，羅斯停了下來，敲了敲門，堅定道：

　　“父親，我出發(fā)了?！?p>　　沉悶的咚咚咚，猶如墜入深淵的旅人，沒有任何的回應，想必是羅伯特還沒有睡醒吧。

　　沒有因此停留，羅斯轉(zhuǎn)身離去。

　　當房門重新扣上，整間屋子變得冷清。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下室內(nèi)響起了開水沸騰的急促聲音，并伴隨著一陣陣劇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