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引導(dǎo)去而復(fù)返的不是恐懼而是心底的情意
老者把腰帶系回身上,表情十分淡定,好像倒在地上那些人和他沒有一點關(guān)系。
段歧年說:“老頭,高手啊,什么來路啊你?”
老者說:“還不趕緊跑,非得看著老夫再被關(guān)里面嗎?”
段歧年冷笑道:“你快拉倒吧,憑你這本事……”說到一半感覺確實該動身了,于是尷尬地住口,扶著劉信繼續(xù)趕路。
此時路上有不少行人,有些目睹了剛才的打斗,驚嚇之余,抱頭四散,而新來的不明狀況,也跟著奔回來時的方向,偌大的街道很快就變得安靜下來,只有劉信三人緩步前行。
段歧年還是忍不住觀察老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十分滑稽,老者沒好氣地說:“我糟老頭子有什么好看。”
段歧年說:“你是老頭不假,可是一點都不糟啊?!?p> 老者說:“你過獎了?!?p> 段歧年瞄了一眼他的雙腿,打趣道:“我說你還真能裝,有必要這么老態(tài)龍鐘嗎?我尋思你走起路來就算不像一陣風(fēng),也一定比現(xiàn)在輕松自如吧?”
老者說:“你懂什么,走路本就是一大煎熬,更何況老夫多少年沒走這么遠(yuǎn)了,總是需要適應(yīng)?!?p> 段歧年說:“話說這丁牢可沒有關(guān)這么久的傳統(tǒng)啊,最多不也就一個月,你憑什么一待就是幾年?”看了眼他的頭發(fā),接著說:“就因為這頭白毛?”
老者瞪他一眼,“你長得丑就算了,偏偏還這么沒禮貌,看你這模樣怎么不得有四十歲了,是不是一直打光棍來著?”
段歧年略帶驕傲地說:“這你倒說著了,我還真是至今未娶?!?p> 老者說:“很合情理?!?p> 段歧年說:“結(jié)婚對于成功男人來說,是最沒成就感的事了?!?p> 老者說:“且不說你這套歪論有什么漏洞,你算成功男人嗎?”
段歧年嘴角微揚(yáng),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你覺得呢?”
老者真的仔細(xì)觀察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不算。”
段歧年說:“成功只是個人的心理狀態(tài),與旁人無關(guān)?!?p> 老者說:“那你又何必問我的意見?!?p> 段歧年聳了聳肩膀,漫不經(jīng)心地說:“閑著也是閑著?!?p> 說到閑著,二人不自覺看向劉信,劉信自剛才脫險之后,眉頭一直沒能舒展開。
老者正要開口詢問,劉信忽然說道:“不行,我得回去?!?p> 段歧年嚇了一哆嗦,試探著問道:“少主,你沒事吧?”
老者又有問題,這次是問段歧年:“少主?什么少主?”
段歧年哪里理會這茬,追問道:“少主?”
此時已距離橋邊很近了,獨孤范率先迎了過來,關(guān)切地問:“劉兄弟,讓你受委屈了,不礙事吧?”
段歧年沒好氣地說:“不礙事?這像是不礙事的樣子嗎?”
獨孤范滿臉愧疚,很快胡不歸、杜毅和鬼拳等人也到了,胡不歸怒道:“好個毛子海,居然如此膽大妄為!”
“不過,這位老先生是誰?”杜毅問道。
老者笑吟吟地說:“老夫是順路逃難的?!?p> 劉信到底還是打定主意,鄭重地說:“我得回去,你們帶這位老前輩先走吧?!?p> 獨孤范一把攔住他,“這是為何?你現(xiàn)在的狀況還回去做什么?”
胡不歸一眼看穿了劉信的心思,摟著劉信的肩膀說:“兄弟,起碼先把自己養(yǎng)好了,不然現(xiàn)在回去也是于事無補(bǔ)?!?p> 劉信忽然焦躁起來,沉聲說道:“沒有時間了!”說完甩開胡不歸的胳膊,徑自朝鎮(zhèn)國府的方向走去。
段歧年不住搓自己的頭發(fā),煩躁的心情一覽無遺,獨孤范追上去說道:“好,我陪你一起去?!?p> 劉信堅決地說:“不,你們誰也不要跟著我,這件事我要自己解決?!?p> 胡不歸說:“那兩個高手,你有把握嗎?就算你沒受傷,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現(xiàn)在過去,和送死有什么分別?”
劉信說:“死生由命,沒什么遺憾,我意已決,你們走吧。”
老者不可思議地問其他人:“他回去做什么?報仇?不至于這么著急啊?!?p> 胡不歸無奈地說:“我兄弟的脾氣我最了解,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p> 段歧年說:“那怎么著,就這么看著他去送死?。 ?p> 獨孤范當(dāng)即否認(rèn):“那怎么行!”
胡不歸說:“行了,老段你也夠瞧的了,拼起命來技壓群雄,真是要拿主意的時候,還真是指望不上?!?p> 段歧年說:“胡公子有話要說?”
胡不歸說:“你們聽我的,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去,咱們兵分兩路,我跟杜兄先去鎮(zhèn)國府,他受了傷,肯定沒我們先到,剩下的人就在后面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他,最好別讓他發(fā)現(xiàn),他畢竟想一個人處理這件事,就給他機(jī)會,只要沒有危險,你們不用露面?!?p> 段歧年說:“那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獨孤范嘆了口氣,“我好像知道了?!?p> 鬼拳突然說:“那你們先去鎮(zhèn)國府做什么?”
胡不歸說:“當(dāng)然是替他解決此事,成功之后迅速撤離,我可不想再跟那個什么譚永光糾纏?!?p> 鬼拳說:“鬼才想跟他糾纏,這老頭怎么辦?”
老者笑吟吟地說:“老夫就在這里等候各位凱旋吧?!?p> 鬼拳問道:“你到底什么來路?”
段歧年說:“這可是位高人。”
胡不歸認(rèn)真看了眼高人,還是不認(rèn)識,說道:“事不宜遲,分頭行動吧。”
劉信本已饑渴難當(dāng),走了一段路就覺頭暈?zāi)垦#е澜K于趕到中心街。
道路兩旁有不少攤販,看到劉信的狼狽模樣,有些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有些則避而遠(yuǎn)之,劉信苦笑不已,失魂落魄地繼續(xù)前進(jìn),心里只有一個目標(biāo),那就是鎮(zhèn)國府毛宅薛靜。
他不敢想象薛靜面臨的處境,但腦袋里又不住閃現(xiàn)薛靜可能遇到的種種危機(jī),這讓他痛苦不堪,腳下步子邁得越來越快了,打定主意就算死在今天,也要再見薛靜一面,也要盡力護(hù)她周全。
人在落魄時總是會更加頻繁地念舊,而且悔怨的情緒必定貫穿始終,就算過去有不少愉快的回憶,但一來二去總是變得悲傷灰暗,潛意識里就是要找到現(xiàn)在落魄的借口,即便那些回憶與此無關(guān),還是會強(qiáng)行添加聯(lián)系。
而在得意的時候,當(dāng)事人就很少念舊,他絕不會把自己的得意歸功于過去的若干回憶,即便有它們的幫助,潛意識里也更偏向于感激自己,實際生活里則選擇享受當(dāng)下,未來不值得憂慮,過去更沒有意義。
劉信體會不到得意的心境,因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二十年的人生,簡直一塌糊涂,身世不清暫且不去想,親人罹難卻不能報仇,至愛的悲慘經(jīng)歷更是令人心碎。
當(dāng)心事滿滿,身體上的痛苦就變淡了,不知不覺,劉信已在周圍異樣的目光中走到了靜淑苑旁邊,距離鎮(zhèn)國府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