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過年還有三天的時候,俞琰回來了。
他上次離了家,就只回來過一次,現(xiàn)在終于又回來了。
“公主已經(jīng)回宮了,劉侍衛(wèi)也回去了?!庇徵贿M房,就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嘴里倒。
“這是冷的……”我伸手去阻止他,可是他已經(jīng)咕嚕咕嚕喝起來了。
“這是冷的,我還準備給你倒點熱的呢,你就喝了。”我走過去把他手上的茶杯拿下來。
他發(fā)出長長的“啊”的一聲,然后坐下來,跟我說:“你聽我說?!?p> 我也坐下來:“你說吧?!?p> 若水這時給火盆里又添了一些炭,然后把桌子上的茶換成了熱的。
“你剛才說,永元公主已經(jīng)回宮了?”我伸手在火上烤了烤,心里大致已經(jīng)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我跟你說,我們這幾天封鎖了城門,以要過年了,怕京城出亂子的名義盤查過往的人,但是一直沒有看到他們,還以為他們已經(jīng)跑出了城外,所以也偷偷派了人往各個他們可能去的地方尋找?!庇徵戳丝次?,然后伸手抓了幾塊紅薯片放進了嘴里。
“但是這幾天一點痕跡都沒發(fā)現(xiàn),我們還以為他們搞不好已經(jīng)逃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我心里也想如果真的沒有找到那就這樣算了吧,畢竟我們找也找了,圍也圍了,一點兒用沒有,那我們也沒辦法啊,是吧?我心里也知道,皇上雖然為難,但是公主真要是一直沒有找到,也不會怎樣的。”俞琰吃完了紅薯片,然后又倒了一杯熱茶,吹了吹,就喝了幾口。
“那你們在哪里又找到了公主呢?”我問他,又看到若水坐在后面的暖閣里,手里拿著一條穗子,但是人也在認真聽俞琰講話,眼神直盯著俞琰,半張著嘴巴,一動不動的。
“他們自己送上門來了,咳,真是不可思議。”俞琰咧著嘴,搖了搖頭。
“他們兩個根本就沒出城門,一直就住在城里,兩個人扮成尋常百姓模樣,就在城里住了這幾天?!庇徵粗?,他臉上有未刮干凈的胡茬。
“???他們沒有跑?”我有些吃驚。
“對,他們就在城里住了好幾天,然后昨天公主帶著姓劉的來找我們,我們都嚇著了?!庇徵擦似沧彀?。
“公主和姓劉的倒是都坦坦蕩蕩的,不過那個姓劉的倒是真的生的好啊,就跟,就跟二十左右的我一樣?!庇徵坪跤X得自己講的話很有意思,笑了笑,我僵硬地扯了一下嘴,沒有做聲。
“然后公主跟我們說,她愿意跟我們回去,但是希望我們讓姓劉的走,她說,皇上肯定不會饒過那個侍衛(wèi)的?!庇徵裆珖烂C起來。
“公主倒是沒哭,說了跟我們走,就要跟我們走,那個姓劉的卻哭的要死,唉,真是,一個大男人,還不如一個女子。公主看他哭,還安慰他說:‘如今也過了幾天平常百姓的日子,這心愿也了了,本來就不應(yīng)該有這一出,如今也放縱了一回,到底是值了,只是終究不能真的拋開一切,我是公主,我應(yīng)該擔起我要擔起的事情,你呢,算是被我拖累,我是真的感激你,但是沒有用,你也知道,我們能去哪呢?我們跑了,然后撂下這些攤子,怎么辦呢?再打起來,那我們不是依舊不能安生嗎?所以,你別哭了,我們就此別過,日后只當不曾見過雙方,也不曾認識過對方,這樣最好,所以不必傷感,都說好了的,不要傷心,該散還是得散,遲早的事,不后悔就行了?!鞯故蔷渚鋺┣?,那姓劉的邊點頭邊哭的更嚴重了,后來公主也沒管他了,就要求我們帶她走,公主真是決絕的人啊,我們帶她走的時候,那個姓劉的在后面大喊她的名字,公主一次都沒回頭?!庇徵鼑@口氣,又拿起茶杯喝茶。
“???那你剛才不是說侍衛(wèi)也回去了嗎?”我問他。
“對,公主要跟我們走,我們也就帶了公主回宮,本來是要放了那個侍衛(wèi)的,但是沒想到啊,他在那哭了一會兒,不知道什么時候想通了,就一直偷偷跟著我們,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他了,他就跟我們說他也要跟我們走,我們就趕他走,但是他說他不能讓公主一個人去承擔,硬要讓我們把他也帶進宮,我們沒辦法,也就把他帶進宮了?!?p> “那結(jié)果如何呢?”我忐忑不安。
“不知道,帶他們進了宮以后,公主就被帶回寢宮了,侍衛(wèi)也被關(guān)起來了,皇上聽到了這個消息,一開始很高興,但是后來又不高興了,我跟皇上說是公主自己回來的,她一直都沒有出城門,皇上就開始長吁短嘆的,也沒說什么,只讓我回來了,還說別的官員都放了假,難為我還累了這么幾天,讓我好好過年,陪陪你們?!?p> 俞琰說著笑起來,伸過手捏著我的手,用手摸了摸。
我打了他一下,假裝嬌嗔地說:“大白天的,若水都還在呢?!?p> 俞琰放了手,然后跟我說:“我知道你想知道以后的事情,我會幫你打聽著的,但是,我最近也不會進宮了,這種事情是皇家的恥辱,皇上也肯定不會讓這事泄露出去,我也只能盡力幫你問問,你呀,就愛操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庇徵靡獾貙ξ姨袅颂裘肌?p> 我說:“那就有勞爺了,你也累了這幾天,好好歇歇。對了,你今天在我這兒吃晚飯嗎?”
“當然了,我現(xiàn)在去換換衣服,你看我知道你想知道這事,衣服都沒換就來跟你說了,這么久都沒換洗,我都臭了,你要不要聞聞?!庇徵f著自己聞了一下袖子,做出皺著眉頭聳著鼻子的樣子,把衣袖扯起來往我鼻子下湊。
我拿出手帕推著他的手,他哈哈笑起來。
“我去換衣服,待會去看看翠蕉和蕭娘,再來你這,最近翠蕉還好吧?”他站了起來。
“還好,她如今飲食慢慢控制下去了,應(yīng)該沒事的。”我也站了起來。
“那就好,我今天跟你說的事你別說出去,若水,你都聽到了吧,你也不許說出去?!庇徵c點頭交代我,又轉(zhuǎn)過頭對若水說,若水正低著頭,聽到這話,趕緊抬起頭答應(yīng)著,然后放下了穗子走了過來。
“好,那我走了?!庇徵戳宋乙谎?,笑著轉(zhuǎn)身走了,若水送到了院子門口。
“太太,這公主為什么不跑?。克趺从只貋砹??”若水送完俞琰回來,疑惑地問我。
“可能,一開始就不是真的想跑吧,只是想要跟劉侍衛(wèi)單獨相處幾天,也可能是覺得跑不掉所以放棄了,就主動回去了?!蔽铱吭陂缴?,手搭在一個圓枕上,身下鋪的狗皮褥子軟軟的。
“真是可憐,無論怎樣還是回去了,太太,你說皇上會怎么處置他們?”若水又坐到暖閣里,繼續(xù)打她的穗子。
“公主沒事,照爺那么說,公主肯定已經(jīng)決定出嫁了,只是侍衛(wèi)很危險啊,還有他的家人,唉,不過估計公主也會想辦法求皇上保護他的吧,皇上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希望他們至少能平安?!蔽议]上眼睛,眼前出現(xiàn)那次在宴會上看到的公主的模樣,那么華貴,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明明可以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