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重口味
一個月后，墨宮明鬼堂大殿。
陳平眼神空洞地盯著衣角，自回來后，他就仿佛變了個人一樣，既不練功也不讀書，整日閉門不出，一坐就是一天。
高何子端坐在首位，他對陳平寄予厚望，此刻難免生出些失望之感。
“平兒，這些時日，你想得如何？”高何子收回目光。
過了好一會兒，陳平搖了搖頭：“師尊，弟子心中不解：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你之前活著為何？”高何子淡淡問道。
“報仇?！标惼矫摽诙?。
“若當(dāng)年的一切都不曾發(fā)生，你仍和親人生活在王陳鄉(xiāng)，你還會想這個問題嗎？”高何子提出了一個假設(shè)。
陳平想了想：“不知道?！?p> “其實，絕大多數(shù)人都在忙于如何能活著，如何能比別人更好地活著，實現(xiàn)這兩條已是不易，哪里還有時間想別的。但是，有很少一部分人，他們跳脫了出來，開始思考活著的意義?！备吆巫幽托牡亻_解道。
陳平屏息等待，生怕漏掉一絲一毫。
“你可知身為墨者的使命？”高何子嚴肅地問道。
“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标惼教痤^。
“屆時天下再無紛爭，眾生平等，萬民安居樂業(yè)?！?p> “真的會有那么一日嗎？”陳平心向往之。
“當(dāng)然，這需要每一位墨者畢生為之奮斗、為之付出?！备吆巫恿鑵柕哪抗馍湎蜿惼?，“你既是明士，更應(yīng)該胸懷天下?！?p> 陳平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弟子知錯?！?p> “你且去各國游學(xué)，三載方歸?！?p> 陳平驚訝地抬頭望向高何子，只見對方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
“諾。”陳平恭敬一禮，而后退了出去。
冬日的太陽照在身上，整個人暖洋洋的。
陳平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離開墨宮后，他走進了一處院落。這是聶政一家之前的住所，陳平回來后便花錢租了下來。墨家的所有房屋田地皆歸鉅子管理，只能租賃不可買賣。
陳平坐在堂屋的食案前，陷入了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響起，打斷了陳平的思緒。他凝目看去，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拎著一壺酒走了進來。
“柱子哥，可還習(xí)慣？”陳平率先打破了沉默。
王柱愣了愣：“習(xí)……習(xí)慣?！彼麤]想到陳平會主動開口。這些日子以來，陳平像失了魂一般，整日不言不語。
“你如今在墨堂學(xué)習(xí)，感覺如何？”陳平繼續(xù)問道。
“夫子們教得很好，只是我自己太過愚鈍，好多都無法領(lǐng)會?！蓖踔畔戮茐兀诹硪贿?。
“你才來了一個月，不用著急，離下一次士試還有兩年?！?p> “嗯。阿平，你可好了？”王柱有些擔(dān)心。
“明日，我便要啟程周游列國。”
“怎么這般突然？”
“師尊之命，不敢不從。此次出去，再回來便是三年后了。”
“三年，這么久呀。”王柱有些不舍。
“嗯。柱子哥，若是你有事，可去找我?guī)熥鸶吆巫?，也可以去夜邑找阿政?！标惼窖劢呛?，“或許再次見面，我便要稱一聲王守士了。”
“你自己在外，可要多加小心?！蓖踔鶉诟赖溃又麥亓司?，又去外面買了些肉，算是給陳平踐行。
第二日，陳平收拾好包袱后，先去向高何子辭行，隨后去了夜邑。他和聶政簡單解釋一番，才終于踏上了游學(xué)之旅。
陳平騎在馬上，規(guī)劃著此行的路線。他決定一路向西，從齊國墨家出發(fā)，經(jīng)過趙國、韓國、魏國，到達秦國，接著經(jīng)過楚國、宋國、魯國，回到齊國墨家。
大致路線制定好后，陳平不再遲疑，策馬趕路。
兩日后的傍晚，陳平只身再次來到了賹城，輕車熟路地找到上次住的來?？蜕帷＿@客舍有三層，上面兩層都是客房，底下這層則供應(yīng)吃食。因為味道好、價格公道，不住店的人也常常來吃。
陳平要了一間房，又點了些酒菜，剛找了個角落坐下，便聽得邊上的人談起王懷父子的事情。
“阿牛，我怎么聽說王尉史被殺害了，此事可當(dāng)真？”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阿石，你出去三個月才回來，當(dāng)然不知此事。就在一個多月前，王懷父子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你可知是在什么地方？”阿牛神秘地問道。
“不知道。你倒是說呀？”阿石想了會兒，也找不出個頭緒。
“王尉史的兒子王耙的私宅?！卑⑴Ｖ貜娬{(diào)了“私宅”二字。
“當(dāng)官的，誰還沒有幾處私宅?。俊卑⑹藗€白眼。
“這處私宅，可養(yǎng)著一個美嬌娘?！卑⑴Ｌ蛄颂蜃齑剑粦押靡獾匦χ?。
“王耙的夫人可是縣尉的女兒，那可是個母老虎。男人偷偷養(yǎng)個外室，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吧。”阿石對此倒是有些理解。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阿牛故意壓低了聲音，“聽說當(dāng)時王懷父子，還有兩個親信，四人光屁股抱在一起?！?p> “啊？”阿石瞪大了雙眼，“他們四個男人……還有父與子……這是亂倫吧？那美嬌娘呢？”
“噓。早就聽說他們好這口，沒想到是真的?！卑⑴１攘藗€手勢，示意對方小點聲，“美嬌娘自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她雖然活了下來，卻成了傻子，也是可憐呀?！?p> 阿石似乎想到了什么，驚恐地問道：“難道其他人都死了？”
“不知被哪兒來的賊人當(dāng)場殺死?！卑⑴｜c著頭，“此事發(fā)生后不久，李尉史，應(yīng)該是李縣尉，更是爆出王懷的諸多丑事，如私德不檢，行賄受賄，草菅人命等等。縣令雷霆震怒，撤了前縣尉之位，擢升李尉史為縣尉?！?p> “王懷之事莫不是李縣尉所為？”阿石湊在阿牛的耳邊輕聲問道。
“你我心里明白就成，這事兒可不能說出來?！卑⑴２环判牡囟诹艘痪洹?p> “那王懷父子裝著仁善，沒想到背地里竟然如此齷齪。”阿石憤憤不平地啐了一口唾沫。
陳平本想吃過飯后，再出去打聽打聽王懷之事的結(jié)果，卻在這里了解到后續(xù)進展。事情似乎比自己預(yù)想中的還要順利，他不由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