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喻鴻早已習(xí)慣了青無藥放浪形骸的舉止,他勾起嘴角,拿起酒壺給青無藥倒了一杯酒:“人生總要有些令人生氣的事情,這才讓人更有血性。”
衛(wèi)沽君把納喻鴻的折扇放到了一邊:“我說完之前,你這鐵骨扇就先放在我這里,免得你氣急了要拿著扇子要我的命?!?p> 青無藥聽完,笑著撐住下巴靠在了桌上:“放心,無論是誰,我不想讓他死他總不會死在我面前?!?p> “那可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衛(wèi)沽君也笑了起來,“今天,我就來給大家講這個讓江堰貴秋茶館座無虛席的說書段子——《楚留江傳奇之蜀繡謎卷》?!?p> “還真是這個東西,”納喻鴻又好氣又好笑,“說來聽聽,我倒要看看這個丫頭這次又搞出什么事情來了?!?p> 衛(wèi)沽君喝了一大口酒,用力拍響了桌子:
“紅塵波浪兩茫茫,
不畏艱險是妙方。
人為貪財身先喪,
鳥為奪食命早亡。
任你奸猾多取巧,
難免荒郊土內(nèi)藏。
待得地府閻王殿,
不過白骨架皮囊?!?p> “好詩好詩?!鼻酂o藥笑著鼓掌,“為了給納喻鴻說這一段書,你可真是不少下功夫?!?p> “那還用說?”衛(wèi)沽君又喝了幾口酒,“太子太師的小兒子,說起書來可不能比別人差?!?p> “太子太師的小兒子這個名頭,倒是真的好用?!奔{喻鴻點了點頭。
“你這話什么意思?”衛(wèi)沽君皺起眉頭,“我總覺得話里有話?!?p> “沒什么意思?!奔{喻鴻挑了挑眉毛,“說你的書吧?!?p> 其實無論納喻鴻有什么意思,他不想說的時候,衛(wèi)沽君都是問不出來的,于是衛(wèi)沽君也只好作罷,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說書段子里。
咱們就從浙捕頭要來江堰查那蛇仙案開始說起,蛇仙案乃是滅門大案,江湖奇聞,于是浙捕頭就奉命來到江堰,捉拿蛇仙案的始作俑者。
還是那個不是冤家不聚頭的道理,誰也沒想到楚留江此時已經(jīng)來到了此地,江湖上蛇仙案的故事以訛傳訛,如今已經(jīng)傳得面目全非。有說鐘家的二小姐已經(jīng)是個半人半蛇的妖怪的,有說鐘夫人觀世音轉(zhuǎn)世鎮(zhèn)住了那個蛇仙的,但無論是什么版本,楚留江沒有親眼看見,他當(dāng)然不會信。
也許列位認(rèn)為這楚留江是個不敬鬼神的人,那自然也不是,正是江帥敬畏鬼神,才不相信鬼神會如此陷害鐘氏一族。江帥并不知道浙捕頭也來到了江堰,所有的故事里都有著無巧不成書的道理,這個道理,也是列位愿意聽書的原因。
我要是講一段家長里短,今天王婆的瓜賣了一個銅板,明天張公的剪子換了三個銅錢,您也不愛聽不是?這就是說書就得說點有“巧”的事。
當(dāng)然巧的事也不只有江帥和浙捕頭即將在江堰碰頭,還有點別的。江帥的紅顏知己金蓉蓉在茶館里打探蛇仙案的消息,誰知這蛇仙故事里的鐘二小姐就坐在一邊,于是金蓉蓉意外撿到了鐘二小姐遺落的帕子。
列位知道,這金蓉蓉跟隨江帥走南闖北,見過無數(shù)天下寶物,于是她一眼就認(rèn)定這塊帕子是一塊極品。
誒,這不就和鐘二小姐認(rèn)識了嗎?兩個姑娘那是一見如故,鐘二小姐被金蓉蓉打動,便凄凄慘慘地道出了鐘氏一族的前世今生,金蓉蓉一聽那是感同身受,氣得帶著鐘二小姐就直奔江帥那里。
江帥見紅顏憔悴,自然是不能放任不管的。
那么列位怎么看?江帥是該管那撲朔迷離驚險萬分的蛇仙案,還是管這哭的梨花帶雨的鐘二小姐呢?
興許這位覺得,蛇仙案那是十幾條人命的大案子,當(dāng)然該管這個。
可江帥不這么認(rèn)為,逝者已矣,無論是否找到兇手,去世的人都已經(jīng)回不來了,但鐘二小姐還在活生生地站著,他若是不管,紅顏憔悴可能就化作紅顏薄命了。
更何況,浙捕頭不是要來江堰查那蛇仙案嗎?這案子明擺著有人管啊,可鐘二小姐要是自己不管,就不會有人管了。
于是江帥決定放棄蛇仙案,轉(zhuǎn)而幫助鐘二小姐。
等到浙捕頭到達(dá)江堰,江帥早就已經(jīng)在行館等著他了。浙捕頭方才收拾好行李坐下喝杯茶的功夫,只見一枝耐冬帶著一封書信就從窗外飛了進(jìn)來。
這枝耐冬入木三分,卻不傷分毫。浙捕頭當(dāng)差多年,看見這信當(dāng)然不像咱們似的,先把信打開看看。他一拍桌子就翻身而過,推開房門,卻只看到屋頂有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天下習(xí)武之人眾多,但要說輕功能在行館來去自如,沒有一點聲息的,當(dāng)屬江帥楚留江了,現(xiàn)在再去追他,浙捕頭也清楚自己是追不上了。
但是這可是他第一次收到了楚留江的信,楚留江找他有事?這可是前所未聞的事情,浙捕頭一琢磨,趕緊返回了屋內(nèi),把耐冬從桌子上拔了出來,展開了信紙。
咱們有句話,叫“見字如見人”,楚留江寫的字,也如同楚留江這個人一樣,瀟灑俊逸,橫豎撇捺無不張揚,潔白的信紙上只寫了一行字:
“今夜三更,城南冬梅亭,楚留江。”
江堰城南的這處冬梅亭,位置偏遠(yuǎn),據(jù)說是當(dāng)年住在山上的一個詩人,為了紀(jì)念自己的亡妻所建,后來總在此處與他亡妻相會。所以多少有些讓人畏懼,你看風(fēng)景去個鬧鬼的亭子里看嗎?于是別說是夜晚三更了,大白天這個地方也沒有什么人來。
浙捕頭半夜摸黑來到這里,楚留江果然在那兒。浙捕頭這一頓的心里斗爭,想了半天自己是要先抓人,還是要先見這個面。
后來又一想,抓?怎么抓?什么罪名???辱罵朝廷官員?人家也沒罵呀!給你一枝花你就說是辱罵了?沒這個道理??!
所以就算真的抓到人了,到時候你還得給放了。
浙捕頭嘆了口氣,想想也是,否則楚留江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呢?
“你來了?”楚留江合攏扇子回過身來。
“來了。”浙捕頭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