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舊友

　　從鳳府一路大搖大擺回到顧宅的路上，鳳枕鳶遇到了一個及其意想不到的人。

　　算是她的故人的端木家大小姐端木曦和漠國皇帝燕霖的幺子，六皇子燕景。

　　漠國一共有六位皇子。

　　皇長子是燕霖在皇子時期與通房丫鬟萬氏所生，是為現(xiàn)在的皇太子燕喬。

　　皇二子就是方才鳳枕鳶在鳳府遇到的，淑妃鳳容所生的燕楚。

　　皇三子是燕霖的第一個嫡子，由燕霖此生唯一一位皇后，也就是端木家的嫡出小姐，端木曦的姑姑端木芷所出的第一個孩子?？上С錾粷M三個月便夭折了。

　　皇四子便是皇貴妃洛氏所生的燕無歸了。

　　皇五子燕玨則是漠國六位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位，由德妃戚氏所出。出生之后不到兩年，便沒了娘，一直寄養(yǎng)在鳳容膝下。

　　皇六子，也就是眼前的這一位，是皇后端木芷用生命換來的孩子。

　　就連鳳枕鳶都不得不感嘆自己的好運(yùn)氣，竟然一連偶遇了兩位皇子。

　　兩人的對話聲飄進(jìn)鳳枕鳶的耳中，令鳳枕鳶不禁唏噓命運(yùn)。

　　端木曦是個病美人。

　　漠國一共有三個簪纓世族。

　　分別是鳳氏、端木氏和謝氏。鳳氏正如日中天，謝氏雖不如鳳氏那般耀眼，卻也是中流砥柱，唯有端木氏，人丁單薄，根基雖穩(wěn)，卻早已從內(nèi)里開始腐敗。

　　端木曦，竟然是端木氏嫡系唯一的后輩。

　　沒有兄長，也沒有弟弟。

　　“姐姐，我想吃樓外樓?！敝挥辛鶜q的燕景扯住端木曦的袖子，抓著她望樓外樓的方向帶。

　　出生在簪纓世族的大小姐端木曦竟然抓住了燕景的袖子，說了一句鳳枕鳶此生都難以忘懷的話。

　　“好……等下個月父親發(fā)了俸祿了再湊湊這個月的，六皇子再來端木家，姐姐帶你去吃樓外樓?！?p>　　鳳枕鳶幾乎要說不出話了

　　漠國的帝都是繁華的，但在那背后藏著的蕭條和悲涼，卻是大多數(shù)人都看不到的。

　　端木氏，是漠國最大的開國功臣，曾經(jīng)輝煌一時，可卻如天邊的煙花一般轉(zhuǎn)瞬即逝。

　　去下個館子，吃一次樓外樓竟然還要等下個月堂堂端木家的家主發(fā)了俸祿才能供一個孩子吃上一頓。

　　鳳枕鳶抬手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身上的披風(fēng)，黑色披風(fēng)再一次由衣角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變成了金色。

　　將銀灰色的長發(fā)別在腦后，鳳枕鳶抬步?jīng)_著端木曦和六皇子燕景走了上去。

　　“端木小姐?！兵P枕鳶開口打著招呼。

　　端木曦抬起頭，一眼便找到了人群中因為一頭銀灰色長發(fā)和尖耳朵、綠眼睛而顯得格外顯眼的鳳枕鳶。

　　端木曦看起來驚訝極了：“鳳四小姐？”

　　鳳枕鳶掛著笑朝著端木曦一步步的挪進(jìn)了些。

　　端木曦下意識的將燕景朝著自己的位置拉了拉。

　　“鳳四小姐回帝都了嗎？”

　　鳳枕鳶笑笑：“我還以為鳳家那些人會說我已經(jīng)死了呢?！?p>　　端木曦客氣而禮貌的笑了笑：“謠言止于智者?！?p>　　鳳枕鳶已經(jīng)走到了端木曦和燕景的面前。

　　看著比自己矮上許多的燕景，鳳枕鳶蹲下了身，和燕景平視了起來：“你想吃樓外樓嘛？姐姐帶你去吃好不好？不用擔(dān)心，不用你姐姐花錢的?！?p>　　“這不好吧，四小姐?！倍四娟鼐兄?jǐn)?shù)膶⒀嗑俺砗罄死?p>　　“端木小姐怎么出門都不帶個侍衛(wèi)丫鬟的，就這樣帶著皇子在街上游蕩，恐怕不妥吧?！?p>　　燕景聲音還帶著孩童般的稚嫩：“不會有人想殺我這個克死娘的小廢物的?！?p>　　端木曦渾身瞬間僵硬了起來。

　　鳳枕鳶伸手摸了摸燕景的頭。

　　“你一直都是你姐姐的、你舅舅的、你父親、還有你哥哥的小寶貝啊?！?p>　　端木曦看向鳳枕鳶的目光復(fù)雜而深邃。

　　鳳枕鳶直起身，沖端木曦道：“六皇子殿下想吃樓外樓，那便去吧，你我兒時也曾有過數(shù)面之緣，我今日請你與六皇子一頓飯，也算是報了我兒時你的不欺之恩?！?p>　　“不欺之恩?！倍四娟剜钪?，隨即像是自嘲一般開了口，“是啊，不欺之恩。”

　　鳳枕鳶掛著和煦的笑，直接伸手挽起了端木曦的肩膀，帶著端木曦和燕景姐弟倆朝著樓外樓的方向走了去。

　　已經(jīng)落座的端木曦看起來還是一派拘謹(jǐn)?shù)拇蠹议|秀模樣。

　　鳳枕鳶看著一邊對著菜品留著哈喇子的燕景笑著率先抬手夾了一塊排骨放進(jìn)了燕景面前的盤子里：“我看你盯著這個很久了，快吃吧，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管皇家的那些規(guī)矩?！?p>　　燕景都舍不得抬頭給鳳枕鳶一個眼神，直接悶頭吃了起來。

　　端木曦唇角的笑溫柔卻帶著一絲絲僵硬和疏離：“謝謝鳳四小姐。”

　　“謝什么謝，應(yīng)當(dāng)是我要謝謝你才是。兒時的那些年里，你從來都沒有因為我的外貌而歧視過我。還一直把我當(dāng)做朋友，怎么不過四年不見，就與我生疏成了這般模樣?！兵P枕鳶笑嘻嘻的也往端木曦的盤子里夾了一塊排骨。

　　“樓外樓的糖醋小排做的最好了，你快嘗嘗?！?p>　　端木曦的僵硬這才緩和下來。

　　鳳枕鳶看著姐弟倆的吃相，心頭浮起的情緒復(fù)雜極了。

　　端木家這些年，過的應(yīng)該也是相當(dāng)不容易。

　　六皇子燕景也是。

　　皇家什么好東西會沒有？那些山珍海味可比這樓外樓的一碟糖醋小排要美味的多了吧。

　　可瞧瞧燕景那流口水的小模樣。

　　看來宮里的那百般奢華，竟沒有一樣是和這唯一的皇嫡子有關(guān)的。

　　而且，還只有六歲大的燕景作為皇子，就這樣隨便的出了宮，又這樣孑然一身的和一個體弱多病的姐姐單獨(dú)上了街。

　　這何止是不受重視，簡直就是徹底無視。

　　想起今天白日里見到的燕無歸憔悴的樣子，鳳枕鳶不禁更心疼燕景了幾分。

　　克死娘的小廢物……么。

　　連燕無歸都受不住的深宮啊，這么一個小小的孩子，是怎么能扛得住的。

　　“別擔(dān)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盡我所有的能力來幫你的?！兵P枕鳶朝著端木曦笑著。

　　端木曦拿著筷子的手頓住了，頭卻垂到更低了：“謝謝你，鳳四小姐?！?p>　　鳳枕鳶知道端木曦在想什么：“不是施舍。而是幫你們，就是幫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