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個蛋!
差不多四點多,路斯久在謝過職員后,從祭悼室出來,離開烈士陵園,沿著馬路往前走。
走著走著,前面這人的背影怎么這么眼熟?
“柏可?”他試著叫了聲。
聽到有人叫她,柏可下意識回頭——兩只手插在衛(wèi)衣口袋里,微彎著脖頸,鼻頭紅紅的,眼神冷漠。
看到是路斯久,柏可眼皮明顯動了一下,瞬間原本冷漠的眼神里有了點點笑意。
你看,連嘴角都上翹了。
你看,隱藏情緒裝模作樣對她來說就很簡單,一秒鐘的事情而已。
“同桌,你今天也請假了?”柏可站定,等他走過來。
路斯久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瞇了瞇眼,走到她身邊。
“嗯?!彼约菏遣皇遣恢雷约貉劬t得要死,還裝得這么輕松歡快。
當(dāng)然路斯久是不可能拆穿的。
“現(xiàn)在回家嗎?”兩個人并排走著。
“對呀,也不早了。”柏可語調(diào)依舊上揚(yáng)。
然后兩個人都沉默了,本來心情就不好,也不想故意找話,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
“同桌,晚飯有著落了嗎?”走了5分鐘,柏可冷不丁問了一句。
“怎么?”路斯久看了她一眼。
柏可停下來:“咱們搭伙吃個晚飯唄?”
“好。”路斯久幾乎是一瞬間答應(yīng)了,根本沒想什么。
今天晚上,不想自己一個人吃晚飯。
兩個人都不想。
很不想。
“想吃什么?”
想了一會兒,柏可抬頭問他:“路斯久,你能幫我煮包泡面嗎?”
“只想吃泡面?”路斯久挑眉問她,還以為她是想去大吃一頓發(fā)泄一下呢,畢竟她心情好像不是很可以。
“對呀,泡面就可以了?!卑乜尚π?,重點不是泡面,是你煮的泡面。
那個晚上,那包泡面真的帶給我很大的溫暖,今年第一份溫暖。
雖然泡面是你吃的。
也不管他答不答應(yīng),柏可繼續(xù)往前走,反正認(rèn)定了今晚晚飯就是泡面。
路斯久點點頭,她想吃什么吃什么唄,他無所謂——只要有人陪著就行了。
“那待會要去我家樓下超市買,家里沒了。”
“好!”她仰頭沖他笑著,是今天第一個真心的笑,“那家里還有雞蛋嗎?我能加個蛋嗎?”
像是被她的笑感染了,路斯久也微微勾著嘴角:“可以,加錢?!?p> “加!”柏可笑出了聲。
夕陽下,兩個黑色衛(wèi)衣并肩同行。戴著帽子的女生一直和男生說著什么,腳步輕快,時不時發(fā)出笑聲。男生懶懶地應(yīng)著,也帶著笑,直視前方——起碼得有一個人看路不是?
不經(jīng)意地相遇,卻神奇地治愈了一天的壓抑。
當(dāng)然,也許是因為泡面加雞蛋吧?
關(guān)于今天的相遇,兩個人默契地閉口不問。
李塬這個八卦鬼問的時候,也被柏可搪塞過去,畢竟,今天他們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對于小秘密,不問真的是種溫柔。
雖然柏可知道路斯久的秘密……
四月中旬的一個周末,天氣晴朗,無意掉落在大樹下的彈珠,被陽光照的清澈透亮。
“可可,剛剛的火鍋真的可以,下次推薦李塬來這家吃?!惫芩妓己桶乜蓛蓚€人相約出來看復(fù)仇者聯(lián)盟,順便吃中飯。
“李塬只要是個火鍋就說好吃,太沒有底線了?!卑乜赏熘妓即┻^巷子,“不過這種不起眼的地方的東西真的好好吃!就是離我們學(xué)校遠(yuǎn)了點,不然我每天都來吃!”
“按照你喜新厭舊的風(fēng)格,吃完一遍以后就會找新的。”
“我沒有!我對美食是忠誠的!”
“嗯,還有帥哥。”
“嘻嘻,思思,還是你懂我?!卑乜煽苛丝克妓嫉募绨?,一臉“嬌羞”的樣子。
還沒嬌羞完呢,從前面巷子口傳來柏可的名字——
“柏可怎么了?她的人怎么就碰不得了?”一個穿著花裙子,化著素顏妝的女的,嘴里咬著吸管,曲著一條腿,一臉不服氣地站在巷子口。
女的旁邊站著一個花臂壯漢,江湖人稱——嚴(yán)哥。
嚴(yán)哥笑笑:“你碰過?”
“初一下學(xué)期吧,那個叫管思思的,學(xué)校里有幾個學(xué)姐看不慣她那副唯唯諾諾清水白蓮花的樣子,就教訓(xùn)了她幾次。那時候,柏可和管思思已經(jīng)是好朋友了,但最后不也不了了之嗎?”徐清輕嗤到,“你們不是也知道?”
她連忙向周圍的小姐妹確認(rèn)著。
“對啊,當(dāng)時鬧得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那時候柏可和管思思確實是好朋友?!?p> 站在后面的柏可一下子斂了笑意,這件事是他們四個無法觸碰的禁區(qū),是底線。
管思思的臉一下子唰白,低著頭緊緊地握著柏可的胳膊,逼著自己不去想那些。
“柏可沒插手?”嚴(yán)哥略帶驚訝——他們混道上的,自己兄弟必須罩著。
徐清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喝了一口奶茶:“反正我學(xué)姐她們最后也沒怎么樣,順利畢業(yè)?!?p> “可能是因為她們教訓(xùn)得還不夠勁道吧?”嚴(yán)哥輕蔑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我學(xué)姐和我說,她們當(dāng)時把她扒了好幾次,還拍了照片呢!”徐清的聲音真的是有夠大的,說起這些像獻(xiàn)寶一樣。
管思思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她真的聽不下去了——那段日子,那件事,她花了那么久的時間愈合的傷口,就這樣又被生生地扯開了。
柏可注意著思思的狀態(tài),雙手握拳——她,明明警告過,這輩子不準(zhǔn)提這件事。
有些人,太不要安分了。
“那可真是有趣了。那女的家里不管?”
“我估計都沒說吧?她家窮得要死,都不知道為什么她父母要把她送到私立讀書。”她翻了個白眼,臉上全是嫌棄。
“那種全都是有錢人的地方,她格格不入,可不得受欺負(fù)嗎?也可能,她爸媽想讓她趕緊釣個金龜婿,哈哈哈……”徐清笑倒在嚴(yán)哥身上,周圍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刺耳的笑聲,瞬間把思思拉回到初二那個冬天,那個黑暗的冬天。
冰冷刺骨的水,洗不掉的油漆印,全部是紙屑的抽屜,還有那個陰暗的角落,見證了自己所有屈辱的陰暗的角落。
“笑的那么難聽就別笑了,跟媽媽桑似的。”柏可不存在忍得住的。
第一次尊重思思的意思,她為了思思可以忍。
這次,必須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柏可?”徐清看清是她時,立馬從嚴(yán)哥身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