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走散

　　除了上班，羅宇霜大部分時間用來畫畫，之前用來消遣的興趣逐漸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揚起畫筆的那一刻她是居高臨下的造物主，不需要對什么臣服，也沒有約束，世界也變得更加遼闊，可放下筆，視線從畫里拔出來，現(xiàn)實卻宛如一只巨獸逼視著她。

　　那天和朱鵬分開后，一個多月都沒聯(lián)系，有天咪咪姐叫她一起逛街，她特地調(diào)休，去公司找咪咪姐，卻在進公司后左顧右盼尋覓著一個身影。

　　咪咪姐把她叫到財務室吐槽起豪哥：“我要不是她親妹，早和你一樣走了?！?p>　　這話聽著怪怪的，難道自己就不是豪哥的妹妹嗎？盡管是表妹，咪咪姐這是在指責她嗎？要是別人這么說她或許會多想，可誰讓說的人是咪咪姐呢，她只是莞爾一笑。

　　突然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朱鵬拿著一摞紙進來，見到她，渾身被電了下似的，問道：“霜霜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待會兒和咪咪姐逛街去。”

　　他瘦了很多，眼里布滿了血絲，嘴唇像也失去了血色。

　　她刻意把視線放在別處，沒看他。他向咪咪姐交代了些事后離開了，那冰冷的樣子像他們從來沒有交集過，甚至比陌生人還要生疏，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憂心仲仲的朝他消失的門口望去。

　　咪咪姐笑了聲說：“這朱鵬近來也是奇怪?！?p>　　“怎么奇怪了？”

　　“總是一副苦大仇深，近來業(yè)績也不錯，可業(yè)績越是好，他的臉越臭，之前覺得他還挺好玩的，尤其是你還在的時候，現(xiàn)在基本不怎么說話，咱哥還考慮給他提高點分成，心想他不開心可能因為分成太少。”

　　“哦?！绷_宇霜心不在焉的應了聲。

　　等咪咪姐下班后，她們?nèi)ズ椭禊i打了聲招呼，朱鵬只是輕聲應了聲，“好的，你們?nèi)グ伞！?p>　　下電梯咪咪姐說：“他下班總是一個人呆在辦公室?！?p>　　羅宇霜突然提議，“要不咱們叫他一起玩吧，好久沒去KTV了。”

　　“好啊，好啊?！?p>　　她們返回辦公室，羅宇霜在門口等著，咪咪姐進去叫人，一會兒咪咪姐一個人出來了，吐了吐舌頭說：“人家不想去?！?p>　　“不想去？”羅宇霜急了，自己沖進朱鵬的辦公室拉著他的胳臂說：“總在這呆著多悶?！?p>　　咪咪姐也上來拉著他另一只胳膊，“對呀，對呀，上次團建你也不去?！?p>　　朱鵬無奈只能隨她們一起去，在樓下吃了飯她們就去附近KTV，羅宇霜點了很多歌，在咪咪姐唱歌的時候，她坐過去問朱鵬，“哥，你看起來還是不開心？”

　　朱鵬喝了口啤酒，“我這人就是這樣，挺悶的?！?p>　　“不，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

　　“你不了解我?！?p>　　羅宇霜悶了口酒，有點生氣，難道之前吃飯去海邊的所有溝通都化為烏有了嗎？他們聊的那樣投機，仿佛知己，他說了那么多的心里話，如今卻說自己不了解他，她坐的離他遠遠的，不停的喝著酒，咪咪姐渾然不覺，嚷嚷著玩游戲，最后朱鵬和她玩起了篩子，而自己拿著話筒開始唱歌。

　　仔細想想，羅宇霜似乎明白他的刻意疏遠，或許他就想把自己囚禁起來，她不知道該怎樣走近他，或許他也覺得還是和她保持距離的好，那次擁抱把他們拉的那樣近，也嚇壞了他們。

　　羅宇霜喝了很多酒，從KTV出來已經(jīng)搖搖晃晃，朱鵬扶了扶她，她甩開了他的手，咪咪姐說：“你跟我回家睡吧?！?p>　　“不……我，我有自己的家?！彼沃鴫ψ?。

　　朱鵬只是默然站著，出了KTV打了輛車，對咪咪姐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了，我先送你回家，再送霜霜?！?p>　　“也行。”咪咪姐扶著她進了后座。

　　羅宇霜枕著咪咪姐的腿一直叫喚著好難受。

　　咪咪姐警告：“你可別吐我身上。”

　　咪咪姐下車后，朱鵬換到了后座，她安靜了很多，等到了家附近，朱鵬扶她下車，說道：“還說我不開心，看來你更不開心，喝這么多酒。”

　　羅宇霜哇的一身哭出來，坐在了路邊，朱鵬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你走吧。”羅宇霜抬頭看了他一眼，恍惚間覺得他是錢坤，也像是趙海晨，隱約間又是李月風冷峻的臉。

　　朱鵬從地上撿起她，“我送你到家門口吧?！?p>　　她擦著眼淚，質(zhì)問道：“你是不是同情我？覺得我很可憐，我告訴你，我用不著?！彼沧驳耐白吡藥撞?，突然回過頭來，“你以為你是誰？我叫你聲哥，你就覺得自己多了不起了，我們沒任何關(guān)系，真的，我們之間不該有任何關(guān)系?！?p>　　她往前走著，明知朱鵬跟在后邊，卻沒回頭，走進城中村，進入擁擠的巷子，兩只老鼠正堂而皇之的從眼前跑過，早就見怪不該，她打開門禁上了樓，打開自己的房間。

　　朱鵬望著眼前的一切，眼里滿是震驚，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廣州的城中村，想不到如此狹小的地方擠了了這么多房子，霜霜的屋子里基本見不到陽光，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味道。

　　“你夏歡畫畫？”朱鵬走到墻角看著她的畫露出了一絲笑意。

　　羅宇霜盤腿坐在地上的榻榻米上，在茶幾上拿出一根煙開始抽。朱鵬第一次見她抽煙，哪里像個二十多歲的女孩，眉眼和舉止中是他從未見過的頹廢和陰暗。

　　他打量了下這屋子，里間是臥室，外間是客廳，有個小衛(wèi)生間和陽臺，但卻看不到陽光，這房子的四周都圍滿了樓，他能聽見隔壁有人正開著電視，還能聽見有人炒菜的聲音。

　　“隔音這么差。”

　　“是啊?！绷_宇霜吐了口煙，“隔壁有對夫妻隔三岔五的打架，還有個男孩每天晚上做游戲直播，還有……”她笑了笑，沒說下去。

　　“你沒想過換個地方？”朱鵬在她旁邊的沙發(fā)坐下，繼續(xù)打量著這房子。

　　羅宇霜把煙頭扔進煙灰缸，神情舒展的說：“我挺喜歡這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吵是吵些，我不介意。”

　　朱鵬低著頭，很想也從煙盒里拿根煙，還是忍住了，他看了一眼羅宇霜，像剛認識這個女孩似的。

　　羅宇霜起身走進臥室，脫光所有的衣服換上薄薄的睡裙出來，朱鵬起身說：“我該走了?！?p>　　“哥，你喜不喜歡我？”

　　朱鵬避開她的視線，低下頭，羅宇霜突然上前擁住了他，“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朱鵬想推開她，但手在半空中頓住，“霜霜，別這樣，我們不能……”

　　羅宇霜突然抬頭含淚盯著他，“什么能不能，管他呢，我知道你近來挺不開心的，或許我能讓你變得開心。”

　　朱鵬還是把雙手放在她肩膀推開了她，羅宇霜凄然一笑，“你走吧?！?p>　　“霜霜，我怕我給不了你幸福?！?p>　　羅宇霜背過身說，“何必去承諾，我又沒讓你負責。”回過身，她又抱住朱鵬。

　　離婚后朱鵬再沒有過其她女人，當再次感受到這溫暖柔軟的女性身軀，他變得激動，羅宇霜一邊解著他的衣，一邊說：“別想太多，我沒問你要什么，過了今晚把一切忘了就好?！?p>　　“哥，抱我可以嗎？”羅宇霜祈求的說道。

　　朱鵬突然猛虎一般向她撲來，像要把她撕碎，走進臥室，朱鵬突然推開了她，像扔掉一件討厭的衣服那樣。

　　“對不起，我們不能……”

　　說完，朱鵬一陣颶風似的刮走，聽著樓道遠去的腳步聲，羅宇霜整個人木木的，心里苦澀的想：既然已經(jīng)決定豁出去，何必又這么逃走？

　　從床上起來，看著衣柜上鏡子里的人，頭發(fā)凌亂的四散開，非人非鬼，吊帶睡衣里是若影若顯的身軀，她左手捂住胸，眼神變得狠辣，揚起右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第二天，她依然準時起床，在樓下吃了雞蛋腸粉，然后坐地鐵上班，突然像忘了很多事，忘了昨日醉酒，忘了有個叫朱鵬的人，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下班后她走的很慢，故意拖延著回家的時間，那個家已經(jīng)不能讓她安寧，仿佛飄蕩著一只沒有腳的游魂。

　　豪哥突然電話過來，看著屏幕那串熟悉的數(shù)字，她覺得自己似要魂飛魄散。

　　“喂……”她的聲音是顫抖的。

　　妍嫂生了女兒，這段時間豪哥都在老家，問她要住的地址說要給她郵一些妍嫂老家的特產(chǎn)。

　　她說準備搬家，先郵到咪咪姐那里，她再去拿。

　　“行?！?p>　　掛了電話，她咬住嘴唇向家狂奔去，打包好行李，就飛也似的逃走，出來給房東發(fā)了信息說退租，把鑰匙寄放在附近小賣部，然后沖出了城中村、

　　她穿著黑色裙子，綁著一小撮馬尾，背著咖色斜挎包，拉著姜黃色的行李箱，胸前抱著幾副畫，走在街頭，沒人知道她是誰，沒人知道她的來處以及去處，總是在逃跑的這一瞬間，才覺得自己是自由的，輕松的，甚至像個勇士。

　　街上霓虹閃爍，車水馬龍，人影綽綽，很多人走著走就散了，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