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只見背影
連懷孕也是假的!假的!假的!趙瑞麗氣得癱倒在沙發(fā)上。司馬強連連搖頭:“真的一語成讖!一語成讖……”司馬龍突然跳起來追出去,只見瑪莎拉蒂停在門口,唐詩詩赤著頭疾步在雨中。他毫不猶豫地沖過去。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為什么?”司馬龍抓住她胳膊,咆哮道。
唐誦誦推開他雙手,退后一步,說:“我是個壞女人,你離我遠(yuǎn)點吧……”雨水混和著淚水模糊了她的臉。司馬龍雙手抓住她胳膊,哽咽道:“你在我心中早已成為真正的詩詩,你懂嗎?你懂嗎?”
唐誦誦又推開他雙手,說:“謝謝你這幾個月來對我的好,你讓我看到在這個世俗的世界里還有像你這樣追求純真愛情的人。我永遠(yuǎn)對不起你……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我的罪過……你讓我走吧……”
“不……”司馬龍一把抱住她:“你就是唐詩詩,你就是唐詩詩……”
唐誦誦木木地立著,淚水直流。雨下得更急更密了,四周變得更加昏暗,雨聲更顯出夜的靜寂。突然,唐誦誦包里的手機響了。唐誦誦推開司馬龍一看手機,是父親的號碼,急忙接聽。父親說:“你在哪?快來醫(yī)院,詩詩昏過去了……”
這兩天,唐誦誦“失聯(lián)”,都是唐詩詩和父親在醫(yī)院照顧楊嵐。唐詩詩是累倒了的。
司馬龍說:“走,我送你去醫(yī)院。”
唐誦誦正在猶豫時,方姨撐著傘陪趙瑞麗走到他們身邊,趙瑞麗嚴(yán)厲地說:“司馬龍給我回家!”
司馬龍說:“媽,您都聽到了,我們總不能這么絕情吧——”
趙瑞麗怒斥道:“唐家人都是一丘之貉,我沒告他們,讓他們受牢獄之苦就夠同情的!唐誦誦,你別再演戲了,給我馬上滾!”
唐誦誦說:“伯母,您真要告,我唐誦誦愿受法律制裁,但我父親和妹妹是無辜的,您不能無端地指責(zé)他們……”說罷,猛一抬頭,奔跑而去。
司馬龍望著她的背影,突然感到自己是那樣的孤立而無助?;氐郊依?,母親給他下“死命令”:其一一個月內(nèi)與“唐詩詩”辦理離婚手續(xù)。其二天臺的那套別墅賣掉,給唐家一百萬作為協(xié)議離婚的補償。其三從今以后不得與唐家任何人來往,否則斷絕與父母的關(guān)系。司馬龍說,一、二兩條可以做到,但第三條他做不到。
“司馬龍,你又犯桃花劫是不是?”趙瑞麗氣憤地吼叫,“剛趕跑一個惡魔,你又想拖進(jìn)一個病魔是不是?別的不說,那個唐詩詩得的不是感冒拉肚子的小病,她得是白血病,是絕癥、絕癥!”
司馬龍也提高喉嚨說:“您別詛咒人家好不好?!況且,唐詩詩的病一半是因為我……”
趙瑞麗更加氣憤了:“你……你……是你有??!有??!”
司馬強顯得十分冷靜,望著兒子,說:“阿龍,你經(jīng)歷了這場折騰,難道還這么天真嗎?就算你是賈寶玉,林妹妹為你害病,但他們的故事告訴我們,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愛情最終還是一場悲??!”
“這是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還不懂——”趙瑞麗喘著氣吃力地說。
司馬龍不想再爭辯,說:“我累,我想上樓休息。”
趙瑞麗看一眼司馬強,司馬強拍拍她的手,她會意地不語了。司馬龍上樓后,司馬強說:“我想叫阿九陪阿龍去國外散散心?!壁w瑞麗說:“叫曉娜一起去吧。”司馬龍說:“你的意思是終點又回到起點?這個我們沒理由開口?!壁w瑞麗說:“我試探試探……”提起錢曉娜,她又眉開眼笑了。
趙瑞麗撥通錢曉娜手機。錢曉娜的回答讓她大吃一驚。
“怎么回事?”司馬強發(fā)現(xiàn)她雙眼直楞楞地瞪著。
“這個‘豬寶貝’怎么就跟宋義這個神經(jīng)病‘作’在一起?!”趙瑞麗說,“不行,我得馬上告訴錢勝利!”
錢勝利接到她的電話,哈哈大笑:“弟媳啊弟媳,啊——啊——我們都沒怎么老,卻都得了老年病??!不過,我現(xiàn)在想通了,就沒病了,痛快了!對他們年輕人,我們能做到給他們點陽光,讓他們愛怎么燦爛就怎么燦爛!”
趙瑞麗轉(zhuǎn)眼盯住司馬強,半天說不出話來。司馬強牽過她一只手,放在膝上,撫摸著,安慰道:“想開點,你會有門當(dāng)戶對的好兒媳的……”
司馬龍一進(jìn)房間,就撥打唐誦誦的手機,但關(guān)機了,又打唐詩詩的手機,但不接,第二次打也關(guān)機了。第二天一大早,他趁父母還沒起床,悄悄地踏出家門,徒步到小區(qū)門,叫了嘀嘀趕到醫(yī)院。
此刻,唐詩詩已躺在住院部的病房里。唐誦誦婚禮的那個晚上,唐詩詩像往常一樣彈琵琶琴,當(dāng)她彈完《潯陽之夜》,再彈《高山流水》時,不知為什么,連斷兩支弦,唐詩詩感到有一種不詳之兆。第二天一早,她主動打電話給父親,父親本不想告訴她實情的,但女兒說:“爸,我昨晚彈琴斷了兩根弦哪……”父親鼻子一酸說:“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唐詩詩趕到杭州醫(yī)院時,唐誦誦卻走了,手機放在楊嵐的病榻上。唐詩詩怕她會出事。父親卻說,她不會有事的,你還是回家休息吧。唐詩詩執(zhí)意留下來,一起照顧母親。兩天后,唐誦誦果然回到醫(yī)院。她見到唐詩詩說的第一句就是:“詩詩,你終于贏了……”唐詩詩無語,心中不是個滋味。這樣的結(jié)局,難道不是她的愿望嗎?但真正到來時,她又心生悲憫……又惴惴不安……
唐誦誦拿回手機就走,唐詩詩追出病房問她去哪?唐誦誦打量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師姑給我寫的贈言是什么了:有無無有有無有……我想我該了結(jié)的事自己去了結(jié),你——妹妹,該是你的,你不要放棄了……”唐詩詩沒有回避她的目光,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不再狂妄、傲慢,在平和中融入幾分愧疚。唐詩詩又是無語,默默地注視,直到她轉(zhuǎn)身離去,突然叫了一聲:“姐姐——”唐誦誦回頭一笑,也叫了一聲:“妹妹——”兩人雙眼含淚……
唐誦誦見司馬龍來了,悄然離開病房。唐詩詩仿佛知道誰來了,吃力地轉(zhuǎn)過身子,背朝司馬龍。
“謝謝你來看我……你還是走吧……”這聲音還是那樣的純凈、甜美,只是太微弱了。透過她的一頭黑發(fā),司馬龍仍看見在春天里她那張潔凈、可愛的臉,那雙純真、恬靜的眼。
“對不起,我來晚了——”司馬龍站在病榻前,雙眼紅濕了。他期待她能轉(zhuǎn)過身來,看他一眼,他想自己繞床過去,看她的臉……時間仿佛凝固在這刻。他就這樣站著,透過她的一頭黑發(fā),看見她那潔凈、可愛的臉,那雙純真、恬靜的眼。春天里,那段美好的時光像電影鏡頭一樣展現(xiàn)在眼前:拜經(jīng)臺上看日出、曇花亭里聽瀑布。在寒山洞一起呵護(hù)那只受傷的野兔子。在金橋潭邊和小伊伊一起聽仙女的詩朗誦。在桐柏,在妙山,在兩人一起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在國清寺、在王羲之“獨筆鵝”字碑前,像孩子般地興高采烈,一起“開門大吉”。于是,在清麗的月光下,那婉約的女子就是唐詩詩……在杭州的立交橋上,只有她不拒絕……
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這一陣陣聲音熟悉、陌生而遙遠(yuǎn),司馬龍仿佛置身于時間隧道,眼前是黑、是白,抑或什么都不是,唯有感覺自己的砰砰心跳。不知為什么,司馬龍突然感到雙手也不能動彈了。
是阿九!阿九把他架出病房。站在他面前的是怒氣沖沖的母親。母親下令道:“馬上去機場!”
這聲音像一把箭射向病房里的唐詩詩,唐詩詩轉(zhuǎn)過身子哭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