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過后,程晨抬頭看向那女人走來的方向,那時她才想起,兩三年前,她跟父親在那里吃過包子,沒隔兩天,她又聽王杰希說起這包子鋪老板娘的催淚故事,他說她的名字叫肖伊君,他說那老板娘有鞏俐的韻味,讓人可望而不可求,他還說管它胃接不接受反正他這一年早點都打算給它喂包子。
按捺不住荷爾蒙的的王杰希信口謅詩一首:
王杰希深情地頌詠勾得自己兩眼放光,啯啯咽唾。但現(xiàn)在看來,小王同志終究是思想單純涉世未深,再加上家資不厚錢袋不足,最后踏踏實實敗給了程功這個老男人!
程晨悲涼地想。
按原來的計劃嗎?告密給原配讓來收拾這個賤貨嗎?可收拾完呢?她男人會不會從此不歸家,讓她身處椒房,心在冷宮;或者父親也還像為她承諾的那樣,一個星期回兩次家,但他回來卻緘口不言這一點母親怎么受得了,她不想再看到媽激怒爸之后的溜須討好,曲意逢迎;阿斯?jié)h在就好了,他肯定能幫她出主意,她該怎么辦?哎,小荷才露一尖角,就有蜻蜓立上頭,他的肩膀早有人靠了,怎么還幻想他呢?或者她找人打那個肖賤人一頓?那樣的話她的老情郎肯定知道是誰干的,那也好,殺雞儆猴,以儆效尤。但這樣會不會給他們營造一種患難與共的氛圍,從此他們轉戰(zhàn)地下,成就一份堅如磐石的感情呢?管它吧,明天一早會會這個女人再說。
......
哎!好想感受感受一口白酒下去,胃里“嗞啦”一下的感覺,就像一顆剛出鍋的花生米粘上了舌頭。想到花生米,就想鉆進哪個小飯店要一瓶白酒,像個酒鬼一樣,一瓶酒,一碟花生米。
程晨不想回家,她再一次發(fā)動車子,穿過霓虹映射的大街小巷,在浮光魅影的城市里轉悠。手機有短消息來,她一怔,猜不準是誰,但她知道自己希望他是誰。
“我想見你,十萬火急!”程晨剛剛起跳的心又跌回腔底,是馮焱君發(fā)來的,剛拒絕的還不夠徹底?他到底缺了什么非得這么死纏爛打?但聽語氣,十有八九是她母親知道了什么,或者又給她介紹對象之類,一想到又給自己介紹對象,她當機立斷回復他見面地點。大概十分鐘后,程晨又一次和這個飽受侮辱的人面對面。
讓程晨吃驚的是,馮焱君竟然還拉著他那只調皮的箱子,清冷的月光下,顯得蒼白無力,春天的深夜氣溫很低,他依舊沒有加衣服,她停下時,他就乖乖站在她駕駛室這一邊,等著她下車。
不知道為什么,程晨下來之后,下意識對著車摁下了鎖車鍵,好像防賊一樣。然而,就在她回頭的剎那,還是沒來得及防住背后,馮焱君從身后緊緊抱住了她。行李箱的拉桿影子給頭頂一盞路燈拉得老長老長,像個相框一般,把兩個人圈在里邊,構成一張渾然自成的照片。她貼著他的胸脯結實寬闊,他的滿是胡子的下巴頦挨著她的側臉,抓著她的雙手微微顫抖,程晨努力掙脫,但他抱得更緊,使她一動不能動。
他的胡子幾乎扎疼了她,但她驀地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男人的味道,那種霸道,那種不容反駁。終于,她放棄動彈,就那么順從地任他緊緊抱著,無限疲憊僵硬的身體松垮下來,隨意向后倒過去,第一次感受到他熟悉而又陌生的踏實的溫暖。
不覺間,一顆大大的淚珠“啪”打在程晨的胳膊上,程晨掙脫出來,問他怎么啦,他仰起頭眨巴眼睛說,“你有沒有這種情況,就是自己跟自己打賭,最后自己贏了?!?p> 程晨笑笑,懶得動腦筋想一想到底有沒有這樣做過,心里有一種冰雪融化的暖意,這種感覺就是她不再想喝白酒,而是喝紅酒。“想喝紅酒,”程晨說?!靶?,送我回去,我換了衣服,去我店里......”
程晨站在門口等他換衣服,環(huán)視著他的溫暖而時尚的家。程晨家是別墅,整體歐式風格,到處可見各種精致鏤刻,而他家不一樣,他家是平層,顯得非常寬敞明亮,而且這種純現(xiàn)代風格更適合這樣的平層。
......
“我還要演戲嗎?”馮焱君碰了下程晨的杯子,一臉邪笑地問她?!暗悄銒尣幌矚g我?!背坛块_玩笑說。然而,她話音一落,他的心就像撞了冰山的泰坦尼克,猛烈一震,撕扯地疼。他用盡力氣控制自己,但眼里還是露出一絲驚慌,失態(tài)地訓斥道,“我愛誰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誰也別想指手畫腳!”
程晨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趕緊安慰道,“別多心,你媽不喜歡我是因為我太做作了,你沒看出來嗎?我的殷勤獻得有點過火。另外我不該老叫阿姨,咱們這兒不興叫阿姨,顯得像是掃地擦桌子的,我該叫姨姨。”“當然,還沒過門就照著保姆的形象打造,哪個媽也會不樂意,我也覺得當時你喊阿姨的時候,我媽表情很僵硬?!瘪T焱君又一口喝干?!肮?,好像我要嫁你了似的......”
那晚,程晨如大病初愈,重拾美好,她喜歡上了極致誘惑的紅酒杯,喜歡上了清純可人的服務員,喜歡上了素雅別致的蠟燭臺,她覺得萬物渾然天成,她自靜水流深。
五個多月以來,程晨第一次放下敵意面對母親,她還真有點老了,即便昂貴的化妝品消滅了她橫七豎八的褶子,但還沒有什么靈丹妙藥阻止她日漸發(fā)黃的眼珠,美容院老板想錢想得發(fā)瘋,她今晚的保濕抗皺顯然做的過可以頭,滿臉滑膩膩皮膚根本不能接受,在燈光下就像涂了一臉豬油。
“這么晚,還沒睡?”程晨進門的時候,在沙發(fā)上的母親站起來,“看電視呢,又喝酒了?這個小馮他,他總讓你喝酒,明天給我約他,我好好說說他。”“知道了,我約就是,他開了一家主題餐廳,我們在他店里喝了點紅酒,”程晨補充道,“媽,你這美容在哪做的?”她盯著母親的臉,正伸手上去摩挲一把,不料,半路給她“啪”打了回來,“別動!是不皮膚特別光滑,看著特別細膩,美容院小姑娘都羨慕我的皮膚好,說都趕上二十多歲女人的皮膚了,就是有點脖頸紋,之前有三條,你看,程晨,你仔細看,現(xiàn)在是不是少了一條,她家這個產品真好,這邊,你看,往這邊走走,燈光下看得清。”母親走兩步到燈下,歪著頭,掰開了睡衣領,程晨仔細看了看她真絲睡衣上的商標,原來媽恁地專一,從爸當上礦長那一年就穿這個牌子,現(xiàn)在都沒換,可爸早就辜負了她,具體什么時候開始,是不是從媽決定余生都穿這個牌子的內衣開始,爸就背叛她了呢?
程晨幫她扯起衣領,她從心底里感嘆:臉蛋并不是女人旱澇保收的資本,如果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而臉蛋是一個渦輪增壓器,它只是增加了女人進墳墓的速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