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溪的座駕是一輛看上去很尋常的馬車,空間不大,勉強(qiáng)能容四人坐下,現(xiàn)在只是多了一個陸漸,倒也不算擁擠。
不老峰距離皇城長安有十天路程,走官道的話就快了許多,只需要七天。
大多數(shù)時間里李流溪都盤著腿閉目養(yǎng)神,陸漸則是看著沿路風(fēng)景,二人原本話就不多,倒也不覺得局促。
白天趕路,夜晚在驛站留宿,雖然貴為國師,但陸漸注意到李流溪的衣食住行似乎并無特別之處,房間是普通的客房,飯菜是粗茶淡飯,陸漸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想要多問一句。
行到第五日晌午,他們的馬車來到了一座城池前,陸漸掀簾抬頭望去,只見城門口的巨匾上寫著“泉州”二字。
“今日就在此地落腳,待會兒你隨我去見個人?!崩盍飨?。
陸漸放下簾子,點頭道:“是,師叔?!?p> 李流溪看了他一眼,道:“手伸過來?!?p> 陸漸抬手遞過去,李流溪伸出二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陸漸頓覺有股暖流流入經(jīng)脈之中,渾身一酥,只覺得整個人頓時通透起來。
“不錯?!崩盍飨溃骸罢者@個速度到了長安你的經(jīng)脈就該恢復(fù)的差不多了?!?p> 陸漸道:“感覺這幾日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p> 李流溪點頭道:“原先雖有‘財神印’幫你疏通經(jīng)脈,但是丹田之中仍有真氣流出,所以恢復(fù)的慢。布下禁制之后,等于將源頭堵了起來,沒了來自真氣的壓力恢復(fù)的自然比之前快?!?p> 陸漸明白這樣做的代價就是再這道禁制解除之前自己再也無法用武功。
“只要你丹田中的那道異物還存在那么你每用一次內(nèi)力都將有性命之憂,這與你經(jīng)脈是否恢復(fù),禁制是否解除沒有關(guān)系?!崩盍飨f道。
陸漸聽罷點點頭,卻欲言又止。
“即使恢復(fù)了武功,你認(rèn)為自己有幾成的把握能殺得了他?”李流溪笑吟吟的看著陸漸忽然道。
陸漸一怔,原來自己的心思對方全明白。
“五成。”陸漸握拳思忖片刻道。
李流溪哈哈一笑,搖頭道:“你未免太樂觀了些?!?p> “如果是一對一單打獨斗,你獲勝的可能性只有兩成,但別忘了楊靖身為前朝太子,身邊高手如林,你要再想找一個像籠中雀那樣的機(jī)會恐怕難如登天。”
“但是沒有武功的話一成機(jī)會都沒有?!标憹u道。
李流溪沒有再接他的話,而是岔開話題道:“過陣子進(jìn)了長安,在沒有自保能力之前你要多聽多看少說話,皇城不比別處,到處臥虎藏龍。”
陸漸不明白李流溪忽然說這話的原因,只是道:“盡量不給師叔添麻煩?!?p> 李流溪嘴角一揚,轉(zhuǎn)過頭看著窗外道:“仇遲早會報,也許比你預(yù)料的還要早一些?!?p> ***
就在李流溪的馬車駛?cè)肴莩侵?,過了三炷香的功夫,城門前出現(xiàn)了一行車隊,三匹高頭大馬領(lǐng)頭,其上分別坐著一個富家翁打扮的駝背老頭,一個模樣俏麗的少婦還有一個手持拂塵的中年道人。三人身后是一前一后兩架大馬車,趕著前面一輛馬車的是名赤膊大漢,他的馬車上疊了六個大箱子,但從車轍的痕跡來看顯然這六個箱子并不是很重。后面一輛馬車上趕車的是一個賊眉鼠眼穿著邋遢的瘦子,此時這瘦子正在罵罵咧咧口吐穢言。
“我說死胖子,你就不能他娘的少往屁眼里塞點東西,一天到晚吃吃吃,天底下有你不吃的嗎?啊?路邊狗屎吃不吃?豬圈的泔水吃不吃?他娘的長得比豬還肥,你看老四駝了六個箱子都比我跑得快......我是上輩子殺了你親娘還是玩了你老婆,這輩子要遭這報應(yīng),哎——我的命好苦喲!”話從瘦子嘴里一刻不停的像倒豆子一樣蹦出來,而被罵的這個胖子正躺在他身后的馬車上呼呼大睡,五官被滿臉的肥肉擠壓的已經(jīng)分辨不出,躺在馬車上滿身肥肉滑落下來把車板縫隙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一坨要從砧板上滑下來的肥肉。
“老五!”領(lǐng)頭的駝背老頭朝他喊道:“馬上進(jìn)城了,稍安勿躁!”
被老頭一提醒,這瘦子立馬沒了聲音。
因為模樣奇怪,守城的官兵將他們攔下例行盤問。
“哪兒來的,到哪兒去?”
“回軍爺,從戎州來,正是要到此地?!瘪劚忱项^邊遞上文書邊回答道,他雙眼微瞇長得慈眉善目,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
盤問的官兵隨意翻了下文書,又來回打量了一下他們的車隊,道:“商隊?做買賣的?”
“是,是是,拖家?guī)Э诘?,做些小本生意?!崩项^解釋道。
“怎么還有個道士?”官兵歪著脖子看向中年道人。
“啊,現(xiàn)在外面世道亂的很,就請了個會點拳腳功夫的道長,這樣才敢出遠(yuǎn)門吶。”老頭一邊解釋著一邊悄悄的走近官兵,不經(jīng)意間將一錠銀子塞到了對方手里。
官兵先是一愣,隨即會心一笑點點頭道:“沒帶兵器吧?現(xiàn)在朝廷可查的緊,正常做買賣可以,可別惹事啊!”
“可不敢可不敢!”老頭道:“大人放心,我們都是良民啊!”
“哎,走吧走吧!”官兵一揮手,車隊緩緩駛進(jìn)城門,駛過官兵身邊的時候魁梧大漢的馬車車輪忽然一震,綁著箱子的繩索一松,最上方的一個箱子瞬間滑落下來。
當(dāng)此時,只見那中年道人頭也不回的將手中拂塵往后輕輕一掃,那箱子竟在半空中被頂了回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回原處。
官兵見狀一驚,剛要將他們攔住,忽然中年道人身邊的少婦朝他掩嘴一笑眨了眨眼睛,那官兵霎時兩眼迷離,手僵在半空中說不出話來。
“老四,把繩子系緊嘍,趕緊上路!”駝背老頭一反常態(tài)厲聲催促道。
“好嘞二哥!”
“老四趕車的手藝可是天下第一,怎么今兒個會出這檔子事?!币慌缘纳賸D狐疑道。
中年道人一手快速掐訣口中喃喃幾句碎語,少頃脫口而出道:“坤卦,出師不利之兆。”
少婦聽罷臉色一變,道:“呸呸呸,你這張烏鴉嘴喲,叫你黑道人真是沒屈著你,你快給我把話咽回去!”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咽回去可不行。”中年道人臉紅道:“貧道也是有尊嚴(yán)的。”
少婦一巴掌拍在中年道人頭頂上,大罵道:“叫你有尊嚴(yán)!叫你有尊嚴(yán)!”
盡管中年道人不斷抬臂格擋但還是中了不少下,但他似乎不敢反抗,直把臉漲的通紅。
“好了!”駝背老頭忽然低喝一聲:“都給我消停點!二十年不見一見面就吵個沒完,成何體統(tǒng)!這要讓大哥看見了我也保不了你們!”
聽到“大哥”一詞,眾人臉色紛紛一變,中年道人哼了一聲整了整衣服,那少婦也沒了聲音。
“好了二哥,可以走了!”身后的老四重新系好了繩子探頭喊道。
駝背老頭點點頭,轉(zhuǎn)身看向前方,喊了一聲:“走!”
直到走出了官兵的視線,那少婦舉起手在空中擊了三次掌,城門處的官兵再度恢復(fù)了行動,但是他已經(jīng)記不得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懷中莫名其妙多了一錠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