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在闃寂無聲的夜里,悄無聲息地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又進了絲被中。
她翻了個身,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原來——
就連我的夢,都明白我的愛而不得,都明白我的耿耿于懷,都明白我的終難釋然。
但不管是從前的你,還是如今這個小小的你,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了。
因為,我再也不需要,再也不期待你的明白了。
所以——
你就只管好好地長大吧,隨你去追求什么。
自由也好,夢想也好。
沒有人會再禁錮你,妨礙你了。
我也很想知道,沒有你的存在,我會看到怎樣燦然一新的人生風景呢?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又一口氣,才終于逼冷了眼中氤氳而起的熱氣。
蒙在被里久了,阿嬌被悶地面紅氣熱,漸漸呼吸不暢起來。
她伸出蓮藕般的小小手臂,戳開了一方被角。
外間的新鮮空氣徐徐流淌進來后,她很快便重新陷入了沉睡中。
這一次,她總算沒有再做夢。
但也睡地不甚安心,總覺得心里還繃著一根弦似的。
是什么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很久,終于在某一剎那的電光石火間恍然大悟了。
糟了。
她一沒留神好像說漏嘴了。
之前母親同外王母商議時,只是說了會給嫂嫂的父親封候。
但那會都沒定下來封什么候,就更別說多少戶了。
結(jié)果,她為了取信于嫂嫂,也沒想太多,便把兩千候說了出來。
雖然說換一種角度看,之后也證實了她的記憶并沒有出現(xiàn)差錯。
幸好是私底下說給嫂嫂的,且她同任何人都不會說起她曾給她提前透過口風。
要不然——
她到底該怎么解釋這神奇的未卜先知?。?p> 真的是大意了。
以后啊,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真得三思而后行啊。
找到了癥結(jié)所在的阿嬌,在睡夢中由衷地松了口氣,終于可以心無掛礙地放心睡去了。
做了了大紅眼珠子猛然變成劉徹的臉這樣恐怖又荒唐的夢,又在最容易放大脆弱情緒的深夜感慨了好半晌,如此反復折騰,阿嬌本以為自己會睡到日上三竿,然后頭昏腦漲地被宮人喚醒。
卻不想,她醒的很早很早。
且沒有半點地萎靡不振,出乎尋常地神清氣爽。
可四下里仍是更長漏永,遙夜沉沉的模樣。
若不是借著昏朧光影,再三確認了刻漏上的時辰真是卯時無誤了,阿嬌真要為她的了無睡意而煩惱了。
她掀開絲被,一面翻身坐將起來,一面軟糯糯地出聲喚人。
外間守夜的宮人忙柔聲應了聲唯。
稍頃,訓練有素的宮人們便魚貫而入。
十五連盞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火光燭天,滿室通明。
帷幔被輕輕束起,妥帖地窩進青銅錯金銀鑲嵌綠松石龍首帶鉤。
眉眼溫順的年長宮人跪在地上,剛在阿嬌的足脛上系好襪帶,自便有宮人將青絲履捧到她手邊來。
剛一更好衣,盛著溫熱青鹽水的綠釉龍柄勺便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厮偷搅舜竭?,貼金云紋銀唾盂也早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