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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次相遇

102第一百零二次相遇

一萬次相遇 浮沸 6426 2021-11-28 21:13:51

  正如勵揚猜測的一樣,樂恒里在審問楊桐的時候遇到了僵局。

  對于作案現(xiàn)場是否存在“第三人”,楊桐始終保持沉默。

  技術科的同事發(fā)來一份報告,通過分析監(jiān)控視頻,溫澄那天在電梯里遇到的保潔工人,確實是一個身高約180厘米的男人。但因為男人戴著帽子,監(jiān)控并沒有抓取到男人的面部特征。

  虞琳把這個消息告訴溫澄。

  溫澄思考一番:“我覺得可以繼續(xù)從明宸身邊的人查。”

  另一邊的樂恒里也正想到這一點,既然能從七年前的一樁自殺案查到楊桐和林子祥,說不定還能順藤摸瓜查到明宸牽涉到的其他案子。

  ……

  辦公室里掛著的電子時鐘,顯示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近九點。

  溫澄目光微凝,她徹底錯過了今天的堂議。

  她現(xiàn)在是回江灣壹號還是回玉蘭公館?

  在此刻,溫澄心里萌生了從來沒有過的退意。她站起來往外走,心里嘆一口氣。

  她需要回玉蘭公館,去確認一件事。

  盡管她心里已經(jīng)對答案有九分確信。

  “樂恒里很在意你。”虞琳默默地把溫澄送到警局門口,看著她披著的外套說道,意味深長。

  溫澄順著虞琳的目光,意識到她此時還披著樂恒里的衣服,抬手默默把外套收下來。

  “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有點、有點好奇而已?!庇萘沼职淹馓字匦陆o溫澄披回去,現(xiàn)在室外溫度可能只有10℃出頭。

  虞琳的耳廓肉眼可見地紅起來,她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繼續(xù)接下來的話題。

  溫澄多多少少能看出她的心意,忽然開口解釋:“我和他是高中同學,很多年沒見了,等案子結束之后,也不會有什么交集?!?p>  “吶……樂恒里他……哎?!庇萘蘸币姷亟Y巴起來,最后閉上了嘴。

  溫澄把外套脫下來交給虞琳:“我先走了,麻煩你交給他,謝謝?!?p>  -

  回到玉蘭公館時,晚宴已經(jīng)結束,熙熙攘攘的溫家又恢復成往日的清冷氛圍。

  走在白玉蘭道上,溫澄一路低著頭,思考今天接收到的所有信息。正在出神之時,她聽見前方傳來一陣輪椅碾過地面的聲音。

  靜謐清冷的夜里,聲響格外清晰,一團人影由遠至近。

  溫澄隱匿在一道樹影下,注視著不遠處的少年把坐在輪椅上的溫山攙扶上車。

  溫山的面色被少年的身影擋著,意味不明,但身影卻十分的頹靡。

  少年是溫山的小兒子,在溫家孫輩排行第八的溫玉珩。

  溫山的妻子梁偲穿著一身流光溢彩的旗袍,卻襯得臉色慘淡,精致的妝容掩蓋不住歲月的褶皺,反而顯得有些刻薄。梁偲披著羊絨披肩,與溫玉琢相互攙著,一老一孕,在蕭瑟夜風中顯得有些弱小。

  站在一旁的溫玉言更是面色不虞,額頭上還一處包扎的痕跡,他嘟嘟囔囔嫌溫玉珩的動作溫吞,隨即轉(zhuǎn)身離開上了另一輛車,后面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跟著他,應該是他的妻子。

  大房一家子分別上了三輛車。

  溫玉珩上車時,無意中看到了遠處的女人。他還是高中生,明天不是休息日,所以單獨上了輛小轎車,準備回私立高中的寢室。

  他問:“那是七姐姐嗎?”

  站在旁邊的管家細細辨認,點頭答道:“是的,八少爺?!?p>  前面兩輛車疾馳而去,大房幾人都沒注意溫玉珩又下了車,此刻正朝溫澄走去,微躬著身體打了聲招呼:“七姐姐晚上好?!?p>  這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說話,雖然今早在堂議時,他遠遠地看了一眼這位堂姐,面相和氣質(zhì)都與家里其他幾位姐姐很不一樣。

  看來他是個懂禮貌的孩子,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溫澄想道。

  “玉珩?!鄙焓植淮蛐δ樔耍瑳r且還是個高中生。溫澄朝他點點頭,打量這個與她差不多高的孩子,面頜微方,戴著一副方框眼鏡,雖然穿著一身精致貼身的西裝,卻掩飾不住他那股學生氣。

  “天氣冷,七姐姐趕緊回去暖暖手吧。”溫玉珩轉(zhuǎn)身陪她走了一小段路。

  溫澄:“你現(xiàn)在在哪里讀書?”

  “我在諾安國際學校念高一?!睖赜耒窆郧苫卮?,直直地盯著她,似乎很希望她繼續(xù)問下去。

  溫澄點點頭,稱贊這是所不錯的學校,便沒再說話。

  走到小紅樓門口,溫玉珩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畢竟明天還要上課。”雖然沒有惡意,但溫澄對這個素不相識的八弟仍有些警惕,甚至在思考他看自己的眼神,是不是稍微有些熾熱了……?

  溫玉珩轉(zhuǎn)身走了兩三步,又退了回來。

  “怎么了?”溫澄古怪地看著這個去而復返的堂弟。

  “七姐姐,你是不是認識、認識J大的祁琚教授?”溫玉珩臉色微紅,目光有些閃躲。

  “……”什么情況?溫澄有些猶豫,剛想回答認識,就聽見一聲嘲弄——

  “她不止認識,還熟得很?!睖販s那道熟悉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冒出來。

  有人替她回答,溫澄挑了挑眉,轉(zhuǎn)頭看著來人。

  溫澄沒想到,溫玉珩竟然有些害怕他這位長輩,支支吾吾喊了聲五叔就溜了,腳步快得像逃命似的。

  和他剛剛對自己的示好態(tài)度大有不同。

  “誒,溫玉珩你跑什么呢?”溫渟對著消失的人影喊,一只手隨意搭在溫澄的肩膀上,似笑非笑地問:“我有這么可怕么?”

  隔了一秒,他又對著溫澄問道:“你怕我嗎?”

  溫澄無情地把他的手打下來,斜著看他,“是個人都會怕咬人的瘋狗。”

  她把溫渟比做會咬人的瘋狗。

  溫渟直愣愣盯著她,沒有感情似地輕笑一聲:“這也不怪溫玉珩會怕我,畢竟今天他親眼目睹,我是怎么把他那個斷腿的老爸——挑——下——臺的?!?p>  溫澄愣了愣,順著他挑起的話頭接著問:“看來你今天在堂議上贏了溫山?”

  “呵,”溫渟勾起唇角,得意地嗤一聲,“難道我還能輸?”

  “……”溫澄無語。

  溫渟安靜幾秒,收斂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對她說道:“怎么不接著問了?”

  “我大概都猜到了,”溫澄接著往小紅樓走,“你能這么快得找到長華的供應商合同,是不是早就開始在查大房了?”

  “嗯?!睖販s沒有多言,神情傲然。

  “明宸在溫建貪了十多億,大半都通過供應商的路子進了溫玉言的口袋里,你在堂議上把他們貪/污的證據(jù)都拿出來了?”溫澄平靜地問。

  溫渟點頭,又揚揚下巴示意她繼續(xù)說。

  溫澄接著道:“溫玉言當然不肯認,所以溫玉言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已經(jīng)沒辦法再說話的明宸身上,當場就和明家撕破了臉?”

  溫渟向她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默認她猜對了。

  如果溫玉言在堂議上認下這個污點,大房除了一個還沒成年的溫玉珩,沒人再能順利地成為溫山的接班人。一旦溫玉言在眾人面前失格,溫山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所以無論真相如何,溫玉言都會把貪/污這件事甩開,但在溫渟的證據(jù)下,溫玉言沒辦法徹底洗清自己的嫌疑,只能把整件事情推給明宸,假裝自己不知情或者是受到明宸的蒙蔽。

  明家失去一個兒子,又在堂議上被人當場揭穿劣行,怒不可遏,把溫玉言做的那些污糟事情都抖落出來。

  “何止撕破了臉,就算溫玉琢懷著明宸的兒子,怕是沒法再回到明家了?!睖販s想起溫玉言和明家互相推諉的場景,顯然有點幸災樂禍。

  今天溫思儉動怒,甚至將一直不離手的拐杖都扔到溫玉言的頭上,磕出好大一個包。

  “你對一個孕婦也這么狠么?”溫澄淡淡地問。怪不得大房一群人離開玉蘭公館時,身邊只有幾個傭人和管家,幾乎沒有人出來送別,和以前進出張揚的樣子大相徑庭。

  溫渟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思考了三秒鐘才回答:“她的出身,即是原罪?!?p>  溫澄抬頭,對上他的目光:“所以我作為溫淵的女兒,被牽扯到這場案子里,也是我的原罪嗎?”

  “——出身在溫家,沒有一個人是無罪的?!睖販s語速緩慢,“不光是溫玉琢,就連我和你,還有溫慕卿。”

  聽見這個久違的名字,溫澄和溫渟對視一眼,很快就沒了聲。

  夜晚靜謐,只有小紅樓里傳來的細碎人聲,還有對面馬路上的汽車鳴笛。

  溫渟失去調(diào)侃溫澄的興趣,轉(zhuǎn)身離開。

  與溫澄錯身時,他低聲道:“今天的堂議,溫峙以你和明宸的案子還有牽連作為理由,把你革職了。正好我的淞旅控股缺人,你下個星期就來我這兒干活吧。”

  溫澄眉頭一蹙,上前拉住溫渟不讓他走,剛想問這是怎么回事,卻看見小紅樓里走出來一個老婦人。

  白姨看著溫澄身影單薄,裹挾滿身寒意,于是把自己批著的毯子顫顫巍巍地蓋在她身上,恭敬道:“七小姐,四爺有請。”

  溫渟聽見這個蒼老的聲音,轉(zhuǎn)過身,罕見地收起自己混不吝的氣勢,對著老婦人喊了一聲“白姨”。

  “四爺,好久不見?!卑滓唐届o地和他打招呼,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便帶著溫澄往小紅樓里走。

  溫澄莫名頓住,一個走神的功夫就被白姨帶到溫淵在三樓的套間。

  “白姨?”溫澄認出這個老婦人,順著溫渟的口吻也喚她一聲。她曾經(jīng)在溫淵住著的老式洋房見過這個老人家,溫澄之前以為她只不過是個資歷較深的管家,沒想到還有點來頭?

  白姨停下腳步,側(cè)身朝著溫澄,雙手交叉在身前,以一種緩慢卻不會讓人覺得費時間的語調(diào)回道:“七小姐。”

  溫澄把毯子還給她。

  她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但梳理得一絲不茍,額邊沒有絲毫掉落的碎發(fā)。略寬的額頭給她增添了些平和的氣質(zhì),細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無不彰顯著她年輕時是個美人,就連臉上的紋路都恰到好處,沉默地訴說著滄桑的故事。

  “我姓白,是六小姐母親周氏的乳母,前些年一直在英國陪著六小姐,所以大家都喊我一聲白姨。”白姨接過毯子后,看出她的困惑主動解釋。

  原來是周浣玉的乳母,溫澄微訝地點點頭,她知道溫慕卿年少時曾經(jīng)在英國跟著溫淵生活過一段時間,直到確診之后才返回國內(nèi)定居治療。

  “七小姐,四爺無論做了什么,都是為了您好?!卑滓逃志従彽匮a充道。

  溫澄腳步剛到門口,準備敲門,聽到白姨的話,心里突然升起一絲猶豫,她不解地看向白姨,卻只見到白姨望著遠處,似乎又想起了故去的溫慕卿,神情寂然。

  -

  門是虛掩的,溫淵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斑M來吧?!?p>  溫澄推門進去,直接坐在溫淵斜對面。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溫淵這么休閑的一面。

  溫淵已經(jīng)洗漱過,頭發(fā)微濕,穿著一件居家的墨色綢緞睡衣,袖子挽起到手肘的部位,他拿起桌子上的半框眼鏡戴好,用指尖推了推鏡片邊緣,確保戴正后才透過鏡片看向溫澄。

  見她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顯然剛從外面回來。

  白姨貼心地把門關上,給這對父女留下私密的空間。

  溫淵:“見過溫渟了?”

  溫澄喉間發(fā)出一聲嗯。

  “他和你說了?下個星期你去淞旅控股,”溫淵又問,看見溫澄繼續(xù)默認,他補充說,“淞旅控股接下來有好幾個大項目,你都可以接手,比溫建的工作更加有趣。”

  “你和溫渟,在做交易嗎?”溫澄問完,自己心頭也猛地一跳,她居然下意識用“交易”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這場游戲。

  溫淵反問——“什么交易?”

  “你幫溫渟,把大房踢出溫建,溫渟作為回報讓我進淞旅控股。”

  溫淵平和地笑笑:“后半句說錯了。溫渟讓你進淞旅控股,是真的看上了你的能力,而不是我?guī)退幕貓??!?p>  沉默兩秒,溫澄低聲說:“所以,你一直站在溫渟這邊?!?p>  “我只能選擇溫渟,”溫淵沒有否認,“大房貪污的那些證據(jù),大部分都是我提供的。”

  老爺子想把他唯一的女兒樹成溫建的槍靶子,他現(xiàn)在做的不過是把火力從溫澄又引回到溫渟身上。不過,溫渟也不排斥自己變成新的靶子,畢竟這些攻擊本來就是屬于他的。

  令溫渟出乎意料的是,溫渟似乎對溫澄沒有敵意……也許是因為溫慕卿的關系。

  溫澄問:“你在大房安插了人?”

  “嗯,就像明宸安排楊桐在你身邊,溫玉言安排行政助理在45樓監(jiān)視你一樣,安插人很簡單?!?p>  溫淵對溫澄身邊的人了如指掌。

  溫澄原本平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蜷起,三秒后——

  她聲音平靜,面無表情地問:“楊桐真的只是明宸的人嗎?”

  “只是”這個詞微妙而又充滿試探性。

  周遭的環(huán)境像被人摁下靜音鍵般安靜了將近一分鐘。

  溫淵忽然出聲問她:“你怎么會這么想?”

  沒有否認,而是問她為什么會這么想。

  溫澄的心涼了半截。

  她沉默半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得平靜:“我的直覺——”

  說出這四個字后,溫淵打斷她接下來的話:“不是直覺,是這么多年來,你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一套優(yōu)秀的思維邏輯。在得到無序的線索后,你會下意識地思考,在抽絲剝繭后得出結論?!?p>  此刻,男人幽黑的眼眸注視著他的女兒,以命令式的、不可抗拒的語氣對她說:“告訴我,你的結論是怎么得出的?!?p>  ……

  溫澄一向很注重自己的行程私密。

  特別是在出國后,她尤其介意別人透露自己的隱私信息。

  可能是因為少年時期曾經(jīng)遇到幾個……奇葩,譬如一言不合讓她掉進水庫的樂恒里,或者是玩了兩回強/制/禁/錮的岑讓。

  她在歐洲時,也因為華人身份遭到過不同程度的騷擾。

  溫澄在楊桐成為自己的助理后,曾經(jīng)義正言辭地強調(diào)過——除非她允許,楊桐不能把她的行程隨意告訴任何人。

  而就在溫澄第一次把祁琚帶回江灣壹號的那天,溫淵在工作時間段登門,顯然知道她在家里。

  那時溫淵剛回浦淞,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進溫建。

  溫澄記得,溫淵剛進門時就開口解釋是從楊桐那得知她在家。

  她當時就皺了眉,盡管溫淵是她的父親,溫澄也很介意楊桐泄露她的位置。

  更何況她當時正和祁琚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一番折騰下來,溫澄對那天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格外的印象深刻。

  今天在公安局坐了一下午的冷板凳,她忽然間就想起這件事情。

  現(xiàn)在想來,楊桐之所以會把自己的位置告訴溫淵,并不是因為一時疏忽,而是楊桐一直效忠的人就是溫淵,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把有關于自己的信息都告訴了溫淵。

  他們也許在很久之前,就有了聯(lián)系。

  早上在藍山咖啡館,溫澄在楊桐對面坐下后就下意識地表達自己的疑惑——“你知道我今天的行程?”

  顯然楊桐早就知道她在玉蘭公館,所以才能約好在公館對面的咖啡館見面,并且在十分鐘之內(nèi)就抵達還點好了一杯咖啡。

  楊桐解釋她是從新助理口中得知她今天的行程,后來溫澄向顏溪求證,顏溪否認她把溫澄的schedule告訴給了楊桐。

  顏溪算得上是溫澄的老友,畢竟兩個人在英國一起干了好幾個項目,無論是作為她的朋友,還是助理,顏溪都知道她的底線,其中一條就是不能隨意向別人泄露她的行蹤。

  那么,楊桐是怎么知道她今天要回玉蘭公館參加堂議會的呢?

  如果不是查到了楊桐姐姐楊榛的資料,溫澄不會往溫淵身上想。

  楊桐和楊榛都曾經(jīng)是J大的學生,楊榛是外語系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身處于一個很容易和溫淵產(chǎn)生交集的專業(yè)。

  溫淵因為工作關系,經(jīng)常需要在中國和英國之間飛來飛去。楊榛七年前自殺去世,在J大鬧得沸沸揚揚,還和明家的太子爺明宸有關,溫淵難道一點都不知情嗎?

  如果他知道這件事的話——

  -

  聽完溫澄的推測,溫淵拿起桌子上刻著精致花紋的玻璃杯,察覺到水已經(jīng)涼透,他又松開手,轉(zhuǎn)而給自己倒了點熱水。

  “你猜的沒錯,我確實在楊桐進入溫建前就認識她。”溫淵說完,一飲而盡杯子里的溫水,盡管水的溫度還沒被中和到一致,忽熱忽冷,“她和姐姐楊榛的感情很好,所以她愿意為楊榛犧牲一些東西。”

  他當年只不過是稍微提點了楊桐,給她一條能搭上明宸的路子。至于楊桐后來做出的事情,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楊桐的人生,就這樣被溫淵輕飄飄地定義成為隱晦的“犧牲”。

  溫澄的指尖深深嵌入柔軟的手心,她忍不住繼續(xù)問:“那今天也是你讓她約我出去——”

  “是的,是我拜托她約你出去。不出所料,今天警察就會查到她,然后把你也順便帶走。”溫淵并沒想到,警察之所以能查到楊榛,是因為溫澄無意中對樂恒里說的那句話。不過退一步來說,如果警察的工作效率真的低到不行,在下午的堂議開始前還不能查到楊榛身上,他也會主動把線索送上門。

  “被警察帶走以后,我沒有參加下午的堂議,只能被二房踢出溫建,溫渟順勢讓我進了淞旅控股?!睖爻握f完,揉了揉發(fā)澀的手腕,從坐下伊始,她的左手就一直維持著反手的姿勢,撐在沙發(fā)上的姿勢太久,造成一點不適。

  “我說過,你不能在溫建?!睖販Y說。

  如果溫澄不聽話,他只能采取一些手段讓她離開溫建。

  溫澄低頭,她輕笑一聲,“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臺賓利被溫玉言動了手腳,于是你順水推舟,讓楊桐自導自演出一場戲,是嗎。”

  “嗯?”溫淵偏過頭,平靜的目光落在溫澄身上,終于泛起一絲波瀾。

  “這些年,溫思儉早就知道大房和明家串通起來,通過上下游供應商抽成溫建的油水,但他一直隱忍不發(fā),不僅因為明家在浦淞的勢力,更因為大房在溫建根基深厚,想要連根拔起必定會造成高層人員的動蕩?!毕胍淖儨厮純€對大房的容忍態(tài)度,一定要等待時機,挑戰(zhàn)溫思儉的尊嚴,侵犯他的利益。

  溫澄一動不動地看著溫淵,繼續(xù)說:

  “但是在這個家,還沒人敢直接冒犯溫思儉。當知道溫玉言在我的車上做了手腳,你知道這是一個暗示溫思儉的好機會——讓他知道,大房能通過長華在我的車上做手腳,有一天也能夠以同一種方式傷害他最心愛的溫渟,甚至是他自己……”

  溫澄的話還沒說完,溫淵已經(jīng)變了臉色,眉心微微皺起,深黑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悅。

  很快,溫澄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情,凝視著眼前的男人淡淡一笑,嗓音已有些沙啞,最后問道:“但我不知道,為什么明宸的尸體會出現(xiàn)我的車里?!?p>  溫淵盯著她許久,搖了搖頭:“這是個意外,”他似乎重新認識了一番這個女兒,緩緩說道:“最遲明天,明宸的案子就能了結,不會再牽扯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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