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淞旅控股。
溫澄準(zhǔn)時抵達寫字樓,她的辦公室在25層。和溫建大廈的豪裝風(fēng)格不同,這幢寫字樓更偏向現(xiàn)代簡約,以灰白、霧藍為主色調(diào),整個空間顯得明亮整潔。
顏溪先行一步到了辦公室,等溫澄進門時,她已經(jīng)備好一杯熱咖啡在桌上。
寫字樓和浦淞的觀光塔隔江相望,高層視野開闊,連溫澄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上任的第一件事,是和溫建集團交接賽貍島的運營事務(wù)。
賽貍島算得上是淞旅今年最大的項目,溫渟專門成立一個獨立的運營部門,歸溫澄管。
部門差不多有三十人,溫澄簡單地開了個會,得知目前的交接工作進展得不順利,她讓顏溪整理好資料,轉(zhuǎn)頭去了趟溫建,還帶上了兩個保鏢。
保鏢是祁琚安排的兩個退役/軍人,平日里開著一輛路虎跟在溫澄后面,不會跟著她回家或者進入寫字樓,只會在外面輪流蹲守她。
進了溫建,溫澄一一拜訪曾經(jīng)負(fù)責(zé)賽貍島開發(fā)、資金、財務(wù)、預(yù)決算和營銷的業(yè)務(wù)副總,遇到不配合的,她就搬出溫思儉的身份,雖然容易得罪人,但效果顯著。
一輪談判下來,已經(jīng)將近傍晚。
雖然還沒找到一個關(guān)鍵人物,但其他人都被溫澄言語敲打過,接下來的交接工作問題不大。
和一個關(guān)系不錯的副總告別后,溫澄進了電梯,讓顏溪摁一樓。
她對溫建的地下停車場還有點陰影,索性讓司機把車開到地面,直接從大廈門口上車。
電梯下行,在36層停下,門緩緩打開。
溫澄抬眼,正好和門外的人對上目光,兩人皆是一怔,又很快恢復(fù)正常。
她看著溫墨禮身后的余秘和三個安保人員,打趣道:“這是去哪呢,這么大陣仗?!?p> 溫墨禮朝她淡笑,走進來站在她身邊,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在淞旅控股怎么樣?”
電梯里站著六個人,原本寬松的空間瞬間變得逼仄,顏溪往邊上靠了靠,看見溫墨禮親自摁下電梯鍵,眸光微凝。
“托你的福,”溫澄淡定回道,透過反光的電梯門瞥他一眼,“上班第一天就得回老東家上上下下跑一趟。”
其中意味明顯。
溫墨禮臉上的神情依舊,“你放心,老爺子既然把賽貍島這個項目給了淞旅,我們會好好交接工作的?!?p> 溫澄懶洋洋地“嗯”了一聲,轉(zhuǎn)頭看向他,又掃了一圈他周圍四個人,目光最后落在秘書身上:“余秘,你也聽到了吧。”
余秘原本是溫峙的工作秘書,溫澄在任時跟他打過幾次交道,是個極其忠誠的下屬。
溫墨禮在堂議會后進入溫建,溫峙便把余秘派到溫墨禮身邊,輔助他接替溫澄的工作,這次交接工作,也是由他統(tǒng)管。
溫澄今天找了余秘兩回,都被告知他外出未歸,沒想到正好在電梯里撞了個滿懷。
“溫組長放心,我們都在配合淞旅控股交接工作,只不過一切都要按照程序來,還請您擔(dān)待?!庇嗝卣Z氣恭敬,但字間意思卻很明顯——
會交接工作但給你卡卡流程,也不知道是溫峙還是溫墨禮的授意。
溫澄忍不住在心里翻個白眼,卻還是笑瞇瞇地對余秘說:“你也知道,下周有個綜藝要在賽貍島上錄制,我記得倪家塞了個網(wǎng)紅進來,你說要是那個網(wǎng)紅突然違約了,臨時再找個人進來也不難,對吧?!?p> 余秘一噎,看了眼溫墨禮。那個網(wǎng)紅是溫墨禮外家的親戚,托了他母親倪箏的關(guān)系,想來綜藝上露露臉。原本以為這件事十拿九穩(wěn),卻沒想到賽貍島板塊業(yè)務(wù)突然被溫渟搶走,現(xiàn)在確實不方便私下打點。
溫墨禮沒什么反應(yīng),倒是一笑,“綜藝如果能順利錄制,等廣告投放全面鋪開之后,對淞旅的股價很有幫助。”
“是啊?!睖爻嗡市Φ?。
他們一行人在十五樓出了電梯,告別時,溫墨禮朝她投來淡淡一瞥,眼底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溫澄看不透那是警告還是戒備,反正不是善意的眼神。
等她們到了大堂,司機打電話來,說從停車場開來大門的路有些堵。溫澄和顏溪等在門口閑聊,正好聊到溫墨禮。
顏溪問:“你注意到剛剛在電梯里是誰摁的十五樓嗎?”
溫澄想了想,沒印象。
“我覺得有點奇怪,剛剛是溫墨禮親自按的電梯,講道理,他后面跟著那么多人,沒理由是他來摁吧,”顏溪停了半刻,推測道,“我猜他們本來也是要到一樓的,所以秘書和安保都沒動手,但估計溫墨禮不像繼續(xù)和你同路,所以摁了個十五樓?!?p> 溫澄失笑,想反對顏溪的推斷。
溫墨禮不是會退縮的人。
“以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看不出,你還有這一面?!鳖佅稳莶怀鏊砩夏枪蓜艃簞艃旱臍鈩?,說有點痞氣吧,威脅的語氣又不失禮貌,但話里話外總帶著點刺兒,能戳到人的痛處,但又讓對方發(fā)不起脾氣。
溫澄反問:“我以前在學(xué)校怎么樣?”
顏溪:“那時候感覺你很溫柔,說話軟聲軟氣的,根本想象不到你還有這么沖的一面,還挺剛的……”
話說到一半,溫澄注意到顏溪的目光忽然往她身后瞟去,變得有些警惕,把溫澄往身前拉了拉。
“怎么了?”溫澄側(cè)身,順著顏溪的視線看過去。
不遠(yuǎn)處,兩個保安正在驅(qū)逐一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有些狼狽地躲避保安的身體,嘴里亂嚷著,溫澄沒聽清,只能零零散散聽到“說話不算話”、“孬種”兩個詞。
溫澄微瞇了眼,覺得那個男人有些眼熟。
司機把車開到她們面前。
“走吧,車到了,”顏溪開了車門,讓她進去,又從另一側(cè)上了車。
就在這瞬間,溫澄臉色微變。
她想起來在哪里見過那個男人。
八年前,在滎城的文明街,她和寧安誤打誤撞碰見幾個人躲在廢車場附近玩注射,其中就有那個男人。
雖然過了這么久,但她絕對不可能忘記那個男人的長相。
車剛起步,溫澄讓司機停在一個隱秘角落,打電話讓其中一個保鏢去試探那個男人,又聯(lián)系上溫建的行政總,找她要了這段時間的大門口監(jiān)控錄像。
等她安排好后,被晾在一旁的顏溪皺眉問:“你認(rèn)識那個男人?”
溫澄手支著下巴,一直在暗中觀察那個男人,她搖了搖頭,“不算認(rèn)識,我只是很好奇他會來這里找誰?!?p> 顏溪提醒她:“他看起來很危險?!?p> “今天這件事,你就當(dāng)不知道?!睖爻无D(zhuǎn)頭看向顏溪,她不會把顏溪扯進來。
顏溪聳了聳肩,點頭說了個fine。
三分鐘后,保鏢打來電話,“溫小姐,那個男人很警惕,沒有多說就走了,只說他是來找人的。不過我后來問了保安,保安說他提到過一個名字:wen-mo——什么的,后面還跟著一個字,但具體是什么字沒有聽清……”
聽完所有的信息,溫澄掛了電話,嘴里重復(fù)這個讀音。
溫墨——
是二房的人。
二爺溫峙有一女兩子:三小姐溫墨蘭,四少爺溫墨禮,五少爺溫墨嶼。
那個男人是想找誰?
溫澄想起顏溪剛剛那番話,難道溫墨禮原本是想去一樓見這個男人,但是中途巧遇自己,避免被她發(fā)現(xiàn)所以臨時改道去了十五樓?
要不是她曾經(jīng)在滎城見過這個男人,她不會把他放在心上,更不會聯(lián)想到溫墨禮。
如果她的猜測是對的,溫墨禮對這個男人這么戒備,恐怕和他有著不為人知的關(guān)系。
……
晚上,溫澄把工作處理完,正好收到那段監(jiān)控錄像。
自從明宸案發(fā)生后,溫建大廈全面升級安保措施,大門口的監(jiān)控沒有死角,溫澄很快就找到想要的視頻。
她暫停視頻,用鼠標(biāo)拉大那個角落,仔細(xì)觀察。
男人的五官和她印象中的樣子重合,與八年前相比,男人蒼老許多,面黃枯瘦,肩背微有佝僂。
她看了好幾遍視頻,可惜分辨率有限,她無法通過分辨男人的嘴型來分析他提起的人到底是誰。
溫澄松開鼠標(biāo),靠著椅背,盯著桌面上的白色臺燈,又疲倦地閉上眼。
她為自己下意識開始算計感到羞恥。
就在前一秒,她還在思考,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和二房的人有關(guān)系,只要她掌握這個把柄,就多一份對抗的勝算。
可是她和二房并沒有大過節(jié),甚至還和溫墨禮有過一次合作。
非得說有利益沖突的話,也就是上次堂議會時,因為她和明宸案還有牽連,二房提出暫時罷免她的職位,溫渟順?biāo)浦?,讓她進入淞旅控股,直接永遠(yuǎn)離開溫建,也正合溫淵的意。
想到堂議會那天,溫澄的頭又隱隱作痛。
溫淵一直不想讓她身在溫建,是不是早就有所察覺祁家的動作。
他會不會早就知道祁家要狙擊溫建?
如果更大膽猜測,他是不是早就和祁家達成了某種默契?
祁建輝的同意來得太及時,連她都是在那晚剛剛得知自己即將被移出溫建核心圈,祁琚就馬上收到那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
溫澄甚至一度猜測,溫淵會不會和在下另一盤棋,而溫家則是他手中的廢棋?
在她看來,溫淵對溫家沒什么感情,他和她一樣,除了姓溫以外,和這個家族再沒有其他情感維系。
溫澄睜開眼,思考是不是要去找溫淵談一談。
她至少,要為祁琚做一些什么。
……
顏溪敲門進來,正好看見溫澄揉著太陽穴,眼底帶著幾分迷惘,細(xì)細(xì)一看,又雜糅著一絲苦澀。
“這是下個星期的行程,你看看,”顏溪把日程表遞給她,簡單匯報后問道,“你還在研究今天下午那個男人嗎?”
溫澄掃一眼下周的行程,圈起其中幾項事務(wù),轉(zhuǎn)眸看向顏溪,直接忽略她的問題:“周三的集團會議電話接入吧,你和我提前一天去賽貍島,考察航展選址?!?p> “……好?!鳖佅c頭。
走出辦公室前,顏溪突然回頭,又走回溫澄面前,“澄,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可以告訴我有關(guān)于那個男人的事情,我會去查他?!?p> “這不在你的工作范圍之內(nèi)?!睖爻伟咽种械墓P丟進筆筒里。
顏溪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卣f:“但我和你在一個陣營當(dāng)中,不是嗎?”
溫澄看她半晌,“抱歉,我沒有不信任你?!?p> 顏溪:“我知道你因為上一個助理的事情還心有余悸,但我們認(rèn)識那么久了,你知道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p> 顏溪把溫澄心里的擔(dān)憂直白剖開,平靜地看向她:“I just want to say that I'd never betray your trust.”
溫澄沉默許久,把那段監(jiān)控視頻發(fā)到她的郵箱,算是一種默許:“能查到多少算多少吧?!?p> “沒問題,”顏溪用手機查收那段視頻,又揚了揚手,“你男朋友在找你哦,但是一直聯(lián)系不上你,所以問我你是不是在忙?!?p> 在來淞旅上班之前,溫澄把顏溪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給祁琚,隨口提了句如果聯(lián)系不上她的話,可以打電話給她的助理顏溪。
沒想到她上班的第一天,顏溪的電話就派上用場。
從溫建回來后,溫澄和骨干成員開了一個短會,把手機調(diào)成了靜音狀態(tài)。她剛剛思考得過于入神,一直沒注意亮起的手機屏幕。
溫澄馬上打開手機,從擠滿整個屏幕的信息中,準(zhǔn)確挑出祁琚的對話框。
……
在停車場看見祁琚那一瞬,溫澄的臉上浮起笑意。
不得不承認(rèn),祁琚的到來讓她的心情頓時多云轉(zhuǎn)晴。
好像在他身邊,她就沒法分出多余的心思來考慮其他事情,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不說話,也會覺得浪漫又愜意。
“你怎么來了?”溫澄立馬上前摟住他,沖他眨眨眼。
祁琚稍有沉吟,問:“如果我不來,你要等到什么時候才下班?”
溫澄哼一聲,“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你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著我處理?!?p> 祁琚揉了揉她的腦袋,垂眸看她——
“那我的火呢,你打算怎么滅?”
什么火?
哪里著火了?
溫澄懵了,撞上他的目光。
祁琚看著她,倏地笑了,唇角勾起一個弧度,眸底帶著淺淺的亮光,很是親昵。
一個眼神,她就懂了。
“……”
她的面色浮起一絲緋紅,忍不住移開眼,翹著嘴角說:“那個……能不能罷工啊?!?
浮沸
罷工是不可能罷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