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續(xù)隨子
“知道啦，鈴兒阿姨……”
“?。『猛?！肚子……我的肚子……”
鈴兒忽然一聲痛呼，抱著肚子便是徐徐坐倒在地。
二月忙上前攙扶，但區(qū)區(qū)六歲女娃兒又哪里拉得動懷胎八月的婦人，急道：“鈴兒阿姨，你怎么了？快起來啊!”
“叫……叫人……”鈴兒一把拉住二月小手，額頭冒著冷汗勉強(qiáng)側(cè)了側(cè)身子望向屋內(nèi)。
二月便是拉開了嗓子，沖著屋內(nèi)喊道：“來人啊！快來人?。 ?p> 趙家父母在屋內(nèi)聽到動靜，到了門口看到鈴兒倒在地上，忙是上前左右架住鈴兒，“媳婦，你這是……”
“大……大夫……”鈴兒早已痛得說話困難，完全是就著兩位老人的攙扶起了身，腳下一點(diǎn)力道都沒有。
“血……血！”二月驚呼，望著剛剛鈴兒癱坐之處，地上一片殷紅，嚇得瑟瑟發(fā)抖。
兩位老人低頭一看，果見鈴兒后腰衣裙也是濕紅大片。
好在趙大叔常年務(wù)農(nóng)身子骨還很健朗有著一身力氣，當(dāng)下也沒得顧忌，彎腰一把抱起鈴兒，一邊往屋里走，一邊吩咐妻子，“你快去請張大夫來?！?p> 趙大娘卻是在鈴兒的裙子上摸了一把，湊到鼻子聞了聞，驚道：“羊水破了！”
“怎么可能，這才七個月?！?p> “我說羊水破了就是羊水破了，莫跟我辯。你還是快把媳婦先送到床上，我來看著，你去請張大夫，再請個產(chǎn)婆來。”
“這兩頭跑，怎么來得及……”趙大叔把鈴兒輕輕放到床上，一時(shí)卻犯了難。
“趙爺爺、趙奶奶，我……我去請張爺爺來吧。”二月雖然還發(fā)著抖，但仍懂事地自告奮勇。
“麻煩你了啊?！壁w大娘常見小二月跑來找鈴兒，對這乖巧的小丫頭也挺喜歡，見小二月拔腿就跑，忙喊道：“你當(dāng)心點(diǎn)，路上慢點(diǎn)跑，別摔著??！”
一回頭，見趙大叔還愣在床邊，趙大娘卻是沒好氣地罵道：“老頭子，你還不快去！”
“??！是。”趙大叔回過神來，忙也跑著去了。
不多時(shí)，小二月和趙大叔幾乎同時(shí)帶了張大夫和產(chǎn)婆跑回來。四人到了門口，卻聽見里頭傳來趙大娘的呼喊，“加把勁，看見頭了……”
產(chǎn)婆子見狀忙先一步?jīng)_進(jìn)屋里，還把門給關(guān)上了，將剩下三人攔在了屋外。
中間趙大娘出來燒了些熱水，又急急回屋。三人只能看著干著急。
張大夫也是得空問道：“不是才七個月，怎的就生了？”
趙大叔連連搖頭，急道：“我也不知道啊。這好端端的，出個門再回來就是倒在門口。”
張大夫早已留意到門口血跡，聽趙大叔說不清楚，看向一旁叫自己來的小二月。這小丫頭從頭至尾都是張大了眼睛，一臉惶恐，張大夫又哪里對小二月問得出口。大人都不明白，才六歲的小娃兒又哪里懂得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好在片刻后屋中傳出了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待產(chǎn)婆子抱著嬰兒出來，張大夫稍看，嬰兒雖小有些虛弱，但有句老話叫七活八不活，這小娃兒倒也好端端的該是能活下來。再問過可以進(jìn)去了，便是沖進(jìn)門內(nèi)去看大的。
鈴兒的狀況可就不是太妙。張大夫一進(jìn)屋，先就是聞到一股惡臭，只見床旁地上散落著許多臟布，是情急之下隨便抓來件衣服裁了用的，上頭都沾著如水的糞便混著血水。
趙大娘急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也顧不上兩手骯臟，一邊擦著臉一邊對張大夫道：“張大夫你可快給咱兒媳婦看看，先頭都暈過去好幾次了，這糞水也止不住地往外淌?！?p> 張大夫一給鈴兒把脈，這眉頭馬上皺了起來，喝道：“怎可叫孕婦誤食了續(xù)隨子！”
趙大娘一愣，問道：“續(xù)隨子是啥子喲？”
老婦除了認(rèn)得自家地里種的稻谷、蔬菜，對藥材實(shí)屬無知。張大夫無奈解釋道：“你仔細(xì)想想，是葉子濃綠的半人高植株，結(jié)有翠綠漸帶褐黑斑紋的小顆球形果實(shí)，那果子的模樣就像是一顆顆特別小的南瓜。當(dāng)真不曾叫鈴兒誤食了？”
“這見都沒見過，肯定不曾給咱兒媳婦吃過呀?！?p> “嗨呀，罷了，罷了?！睆埓蠓蛘f著，忙在隨身而來的藥箱中翻出一片人參，放入鈴兒口中，再一掐鈴兒人中，先把人喚醒，道，“鈴兒你可能聽清我說話，這藥參你先含著?！?p> 回過頭，張大夫又趕緊寫了個方子，想了想，卻是自己直接起身，對趙大娘道：“我這就去取藥來，你先燒一壺水，燒開等我?！?p> 不想，鈴兒卻吐出了口中參片，急著沖門口喚道：“二月……二月……”那聲音卻因虛弱非常細(xì)小，根本傳不到屋外。
“你這是干什么？快把參片含好?！睆埓蠓蜻@個愁啊，人都要出門了，不得已又回身強(qiáng)把參片塞回鈴兒口中。
鈴兒卻一再吐出，口中一直念叨呼喚著二月。
張大夫無法，只得先替鈴兒喚了二月進(jìn)門。
“鈴兒阿姨……”小二月怯怯地來到床邊喚道。
鈴兒一把抓住小二月的手，雙眼通紅地用最后一絲力氣喊道：“夫人……你娘……快回去！”說罷便是再度暈厥過去。
小二月愣愣的不知所措。
“糟糕！”還是張大夫猛地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復(fù)又把參片塞入鈴兒口中，便是拉著二月往屋外跑。跑到一半，張大夫又想起，忙是回身，把手里的藥方遞給院中的趙大叔，吩咐道：“我先帶二月去皮家看看，你拿著這方子去找我夫人……”說著，張大夫又掏出筆來，在方子上潦草追加幾筆，“我夫人見了就知該怎么做?！?p> 這路上跑得匆忙，小二月跟不上張大夫腳步，中途便是摔了一跤。張大夫這手里拿著藥箱，沒法去抱小二月，只得叫小二月隨后慢走，自己先行一步。
小二月揉了揉膝蓋，一開始還是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眼見著張大夫漸漸遠(yuǎn)了，自己這心里頭也是沒來由跳得厲害，便是下意識漸漸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小二月再顧不上摔倒傷痛又跑了起來，卻是怎么也追不上張大夫。小二月便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