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陽光明媚的午后，村子的重建工程也差不多可以告一階段。
格局上沒有什么大的變動。
好多地方都要重建，除卻最根本的住房以外，另外也有不少問題需要解決。
不過這都和余淮無關了，他的身體不足以讓他像那些年輕人一樣去搬磚，很累的呢。
現(xiàn)在他成功加入了花婆婆的隊伍，每天推著一把讓木匠改裝過的椅子，斜靠在青石墻外，望著青山。
沒錯。
現(xiàn)在的后山已變得翠綠，看起來美極了。
誰能想到，冬天的它和雨季的它竟是那般兇殘。
與現(xiàn)在這副寧靜祥和的外表，完全不同。
青山其實是個惡魔啊。
余淮搖頭，他原本直挺挺的身子已經(jīng)變得佝僂，臉上的胡須也變得斑白，至于發(fā)色，還是一如既往的灰白色。
背靠青石墻，享受著晚年最后的日子。
他現(xiàn)在也得到了花婆婆一般的待遇，每一餐都有人送到手邊，什么也不用干。
當然，他也比花婆婆多一項待遇。
那就是每天定時吃藥。
“歇著吧，像我們這把年紀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閉上眼。”花婆婆嘆了口氣，輕聲道。
不知道為什么，最近花婆婆沒有喊過余淮麗娟兒。
也不知道為什么，花婆婆最近的話變得多了起來。
余淮坐在花婆婆身邊的時候，總能聽到花婆婆自己叨念著什么。
像廚子今天做的飯又咸了。
木匠和村花小翠晚上在林子里幽會。
農夫家的貓學會偷魚吃了。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都是一些閑言碎語。
東扯一句，西拉一句，嘮著家常。
......
“老了，老的真快，都快忘記年輕時候的模樣?！?p> 快嗎？
是太快了。
對余淮而言，幾個月前，他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現(xiàn)在竟變得這般老態(tài)龍鐘。
仿佛一切變得更快。
就這樣背靠著青石墻，眼望著青山。
時間無情在指縫間流逝，一切驟然變了模樣。
青翠的山，轉眼變得神秘。
原本被暴雪和山洪沖毀的村莊也已完全復原。
村子里的人們過上余淮到來前的生活。
平淡，無奇......
漁夫繼續(xù)打漁。
農夫接著舔貓。
大黃又回到村口，時不時轉悠著，過著它的流浪生活。
一切沒變化嗎？
可一切又有變化。
書生待在酒館，接替余淮，他用自己的思維去講述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回貓》故事。
廚子用著余淮送給他的玄鐵菜刀，做出的飯卻沒好吃多少。
鐵匠雖然心有不情愿，但還是為木匠和小翠兒打造出來一些全新的鐵器，當做賀禮。
沒錯，木匠要和小翠兒結婚了。
短短一年，轉眼又到頭。
“今天天氣涼了不少。”余淮裹緊身上的毛毯。
毛毯是小翠用狐貍毛一針一線編織而成的，格外暖和。
當然，花婆婆一樣也有一條。
轉過頭，仿佛昨天他和花婆婆坐在青石墻下曬太陽的時候，還很熱呢。
還用不到裹上毯子。
“是啊，入秋了?！?p> 花婆婆說了聲，閉上眼睛又睡著。
余淮雖然也老了，但卻沒有和花婆婆一樣，總喜歡打瞌睡。
還真的如他所說，按照自己老化速度來看，過不了幾天，他差不多就可以稱呼花婆婆大妹子了呢。
沒幾分鐘，花婆婆頭一低，又醒了過來。
“突然想起來，我來到村子的時候，也是個秋天?！被ㄆ牌糯蛑罚耙呀?jīng)不知道過了多少個秋天了呢?！?p> 也是個秋天？
余淮并未往心里去，淡然一笑，沒有說話。
但同時，他也有自己好奇的一點。
那就是村長。
只不過，現(xiàn)在的他沒力氣再去折騰，也沒力氣再去調查。
按照村民所說，他們每年只能在雨季離開村子，而且不能離開太遠，雨季前又要回來。
可村長呢？
他在哪里？
余淮之前在村子里生活了足足三個多月，直到凜冬降臨前三天，村長才回到村子。
那其余的時間他在哪里？
雨季結束，帶領村民重返村子后，村長又消失不見。
他又去了哪里？
為什么他可以離開村子。
“現(xiàn)在我的身體，即便有思緒，卻也沒辦法支撐我去查?！?p> 任何事物都有不完美的一面，他已傾盡所能。
只需等著最后看看任務完成度是多少。
......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
村子里開始張燈結彩，每家每戶都貼上紅紙，掛上燈籠。
有種過年的韻味。
小翠和木匠的婚禮就是今晚。
余淮和花婆婆作為村子里最年長的兩人，自然不會被忘卻。
但他們的身體可沒辦法陪著這些年輕人折騰。
潦草吃了些廚子一手操辦的婚宴，便吩咐村民將他們送回去。
余淮的屋子挨著花婆婆的家，面朝青山，說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我從山里來。”
兩人慢悠悠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花婆婆在回到房間前，這樣說了句。
余淮望著山，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
那個山洞。
最近和花婆婆一起曬太陽的時候，余淮也將以前發(fā)生的，還沒忘卻的事兒，和花婆婆講述過。
當做飯后閑談，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但就在今天，余淮講到他們躲避風雪時藏身的山洞，他明顯從花婆婆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亮光。
很快，又熄滅在深邃的眸子中，像從未出現(xiàn)一樣。
......
在村子里結婚是一件大事兒，張燈結彩三天三夜。
席間鐵匠喝多過一次，來找余淮哭訴半天，說心里如何不是滋味。
余淮輕笑，若他有力氣，肯定在離開村子之前，再去為鐵匠的工具做次大保養(yǎng)！
第二天。
余淮起的特別早，現(xiàn)在他可算是能體會到老人說的，什么到了一定年紀后，覺就少了，想睡也睡不著。
其實是真的。
他現(xiàn)在晚上睡覺經(jīng)常醒來，等大概到凌晨三四點左右的時候，就徹底睡不著。
時間點也是他根據(jù)醒過來后到天明的那段時間推算出來的。
“大妹子，起來去吃飯了，他們這幾天醉在酒里，昨天就沒給咱們送飯，得虧咱們倆還能邁動腿?！?p> 現(xiàn)在余淮也沒想攻克花婆婆這個副本的意思。
他走進花婆婆的小院，站在門口喊著。
可半天沒有回音。
換做平常，花婆婆就算不答話，一兩分鐘內肯定也會推門出來。
余淮心中覺得有些不太妙。
到了這個年紀，總是憂心忡忡。
不會......
有些擔心的余淮爆發(fā)出最快的速度，走進房間。
房子里空蕩蕩的，一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
那把木椅放在角落，狐貍毛毯搭在椅子上。
屋子里沒人。
也不像有人睡過一晚的樣子。
走出房門的余淮，目光望向門口正對著的山。
山林中舞動著一些金黃的葉，像片金燦燦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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