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多歲的恐懼情緒自青丘十三身上流出，黑色的情緒元像小蝌蚪找媽媽一樣，靈活又快速的匯入莫五體內(nèi)的魔池。
雖然“進(jìn)食”不需要通過嘴巴，但莫五還是下意識地咂咂嘴，表現(xiàn)出意猶未盡的樣子。
這的確比剛才從昆侖山脈附近瘋狂涌進(jìn)來的那些碎雜恐懼美味多了，因為墨棺的封印光柱帶來的盡是些人類或小妖的恐懼，數(shù)量確實龐大，但其實轉(zhuǎn)化的魔氣也就跟現(xiàn)在差不多，而且還不合魔池的胃口。
同樣是果腹，一碗米糠跟一根雞腿能一樣嗎？
別跟我扯這只雞腿已經(jīng)有三千年的悠久歷史！
就算過去三萬年，它也還是雞腿！
如果可以保存萬年的話……
莫五滿足地伸展著四肢，魔池仍是干涸到崩裂的模樣，但池底終究是又有了一條不大不小的魔氣溪流，而且比剛從三槐村出來時的水流量多了數(shù)倍，像是擴寬了河道一樣。
這讓已經(jīng)讓習(xí)慣了扣扣索索的魔王大人豪氣頓生，忍不住想要對著場上兩只巨獸高呼“孫賊”！
在艾米莉亞閃瞎眼的特效中，白狐狀態(tài)的青丘十三翻著白眼，肚皮朝上地躺下了，白茸茸的腦袋靠在阿大的胳膊上，爺倆兒一樣的進(jìn)氣少出氣多，再沒有誰擔(dān)心誰的問題了。
莫五滿懷歉意的看著下面共患難的兩只狐妖，心說自己以后如果能步入小康，一定不能虧待這兩個關(guān)鍵時刻挺身而出的好兄弟。
給昏迷的狐妖表示完歉意，莫五抬頭就把臉黑上了：“你還擱那兒‘戰(zhàn)’什么呢？”
艾米莉亞憑空而立，身子傾斜著向下，把金光特效拉滿了揮舞圣劍，一邊制造層層疊疊的觀賞型劍影一邊喊著：“戰(zhàn)～戰(zhàn)～戰(zhàn)～”
不像莫五那樣精打細(xì)算，艾米莉亞的圣法氣不要錢地被揮霍著，跟個小太陽一樣的畫面效果，卻只是為了嚇唬嚇唬人。
這可能就是有錢人的底氣叭……
“大圣，快收了神通吧，晃眼睛，”黑著臉的莫五是越看越心酸，越看臉越黑，他好不容易湊齊的打本裝備，價值還抵不上人家給武器加特效的錢，這玩的是同一個游戲么？
“戰(zhàn)……哦哦哦，你完事了?。俊卑桌騺喴粋€急剎，“這不是造勢呢么，開五擋的畫面比較逼真?！?p> 莫五：……還給排上擋了是嗎。
事實證明，五擋效果確實給力，魔王大人覺得狀態(tài)空前的好：“我要上去勸架了，你準(zhǔn)備一下，按照我的推測，等會這片空間可能會收縮?！?p> 勇者小姐揮揮圣劍驅(qū)散周圍的金光：“就是邊上那一圈黑色墻壁會壓進(jìn)來是吧？沒事兒，又不是沒去過閉鎖空間，剛才我就發(fā)現(xiàn)了這里是臨時開辟的小世界。”
莫五微微點頭：“你明白就好，自己小心一點，等下我顧不上你?！?p> “了解了解，用不著你操心，”艾米莉亞小聲嘀咕著：“沒想到魔王轉(zhuǎn)性之后還會關(guān)心別人?！?p> “你說什么？”莫五一心放在饕餮身上，沒聽清勇者在嘀咕什么。
金色面甲下那雙眸子瞪了他一眼：“沒什么！要勸架就趕緊去，那兩只再咬一會就徹底成血葫蘆了，婆婆媽媽的，一點也不像個魔王?！?p> “哦，”莫五翻著白眼：我尋思你今天的樣子也不像個勇者，“我要換個形態(tài)，你換個地兒呆著?！?p> “惡魔真麻煩。”艾米莉亞咕噥了一句，收起可能因為情緒低落而顯得病懨懨的圣劍，甲胃上金光閃過，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遠(yuǎn)天。
魔化形態(tài)的惡魔對圣法氣特別敏感，或者說有很大的敵意，雖然莫五能夠克制甚至壓制這種天性，但魔氣和圣法氣這種超現(xiàn)實的力量，很多時候不能以常理推算。
哦，就是說魔氣它有自己的想法，莫五現(xiàn)在的魔池狀態(tài)容不得它們?nèi)ホ`行自己的想法，為防意外，干脆讓勇者離遠(yuǎn)點。
黑色的氣霧升騰，來自地獄的氣息開始降臨，兩只漆黑的犄角從莫五的額頭兩側(cè)慢慢探出，一頭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
艾米莉亞抱著胳膊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莫五的雙腳被邪惡的黑山羊蹄所替代，不知代表著什么意義的詭異紋路蔓延在他的皮膚上，遍布全身，而原本漆黑深邃的眼珠也泛起紅光……
“呵，丑死了。”不論看了多少次魔化狀態(tài)的魔王，勇者小姐還是認(rèn)為丑得不可理喻，“還是人形時看著順眼。”
黑霧盡數(shù)散去，一只身高兩米的惡魔出現(xiàn)在原地，魔化后的莫五除了標(biāo)志性的惡魔犄角和魔紋，體型也擴大了一圈，看著很是壯碩。
這是魔王重生在新界后首次變化為惡魔形態(tài)，當(dāng)魔紋爬上莫五的臉頰，勾勒成毫無章法的神秘紋理時，他記憶起自己當(dāng)初被勇者“殺死”時，周圍發(fā)生的一些事情。
……
“……魔王大人，快醒醒！”
……
“……半個自然鐘……讓欲去……”
……
“……血祭完成了嗎？欲的氣息越來越淡……”
……
這是藍(lán)藍(lán)一直刻意隱瞞的事情。
魔王的眉心擰成一團，血紅色的眼睛看向遠(yuǎn)處的勇者艾米莉亞，不見他開口，聲音便傳至艾米莉亞的耳中，冰冷異常。
“你把欲殺了？”
突如其來的質(zhì)問讓艾米莉亞一時沉默，但并沒有試圖解釋什么，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歉意。
沉默已經(jīng)可以表示許多，魔王臉色陰沉，皮膚上魔紋像是活了過來一樣，爬動著變得紊亂，這是魔氣暴動的前兆：“你知道的，他們對我來說和普通的魔族不同……”
“……他們是我的眷屬，他們和我生活在同一個城堡，我把他們當(dāng)做家人。”
“這些我都知道，”艾米莉亞語氣平靜，“我承認(rèn)，欲確實是我殺的，和當(dāng)初殺你時的場景沒有太大區(qū)別，穿胸而過的一劍足矣終結(jié)了她罪惡的一生，但是——”
一只布滿黑色紋路的大手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xiàn)在艾米莉亞身前，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接抓向她的脖子。
與藍(lán)藍(lán)的靈魂魔法天賦一樣，魔王撒旦對空間魔法的掌握也是與生俱來，惡魔的王通曉空間法則，這在亞撒西大陸不是秘密。
艾米莉亞間不容緩地用圣劍擋下這一記惡魔之爪，正想要說些什么，敏銳的戰(zhàn)斗直覺讓她立刻向上拔高身形。
果不其然，空間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攥緊，瞬間出現(xiàn)一條條褶皺。
艾米莉亞眼神凝重地燃起圣炎，她第一次在魔王的魔氣里感受到憤怒的情緒，卻也沒有閑心去糾結(jié)掩飾魔氣情緒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因為今天可能是要加班了……
饕餮和白澤的撕咬仍在愈演愈烈，魔王面無表情地從空間夾縫里走了出來：“圣劍上沒有欲的血液氣息，你用什么殺的她？”
“有區(qū)別么？”艾米莉亞反問，“說實話我想殺掉的惡魔一直都只有你而已，欲會被殺也只能怪她攔住了我的路?！?p> 在剛才的一爪后，魔王似乎情緒冷靜一些，魔紋也平靜下來，他盯著艾米莉亞：“告訴我她是怎么死的。”
“犧牲半數(shù)的審判團和十字軍以及十幾個人族劍圣，又用審判團團長的性命作誘餌，消磨了她魔池里所有的魔氣，最后被我用教廷的破魔劍穿胸而過，但是我覺得她并沒有死，并不是推卸責(zé)任，我確實覺得她還活著，”艾米莉亞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我們本來就是敵對的，我沒必要因為這個騙你?！?p> 聽完后，魔王身上的魔氣完全恢復(fù)平靜：“嗯，欲確實沒死?！?p> “你相信我了？”艾米莉亞語氣夸張，然后又惋惜道：“我還以為今天要加個班提前把你凈化呢。”
“凈化我？”莫五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剛才那一爪子讓他得到了許多信息。
艾米莉亞眼神慌亂地躲開莫五的目光：“瞅什么瞅？再瞅我加班了！”
“我要出手帶走饕餮，之后這處空間會收縮，我不知道黑色壁障會不會絞殺這里的一切，總之，如果你能活下來，我很期待下次的見面?！蹦宀灰詾槿坏剡肿煨α诵?，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關(guān)于欲的生死，莫五有自己的判斷手段，但不管結(jié)果如何，勇者確實是抱著殺掉欲的心態(tài)刺出了那一劍。或許剛才與勇者的交流很融洽，而勇者也確實幫助自己恢復(fù)了些許魔氣，但這并不是化敵為友的理由，更不能當(dāng)做欲險些被殺的補償，頂多可以算成今天休戰(zhàn)的理由。
所以說，勇者下次再找上門來……
“你就洗干凈脖子等著吧！”艾米莉亞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應(yīng)該慌張，于是氣勢洶洶喊了一句。
莫五又咧嘴笑了笑，不予爭辯。
“吼——！”重傷的白澤吼叫著撞開同樣血肉模糊的饕餮。
與此同時，莫五也動了。
通過空間的折疊，他瞬間出現(xiàn)在饕餮的大腦袋上，盡管兩者體型差距巨大，但這并不能瞞過饕餮的感知，被血腥侵蝕神智的饕餮完全認(rèn)不出頭頂上站著的是自己的臨時飼主，一爪子就拍了過去。
魔化莫五兩米高的魁梧體型在巨大的爪子下跟個小蒼蠅差不多。
凌冽的妖風(fēng)呼嘯著刮過來，即便是開著無雙，莫五仍不敢掉以輕心，魔氣屏障最大功率輸出，抵抗著妖氣的侵襲。
好在現(xiàn)在的饕餮對妖氣的運用完全是憑借本能，莫五撐著屏障生抗了這一下，屏障掉了半條血，自身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傷勢。
感覺到這只“小蒼蠅”有點硬，饕餮抬起爪子加了股勁兒又一下拍下去，以第三視角看著就像是兇獸發(fā)癲開始跟自己的腦袋過不去。
莫五不敢尋思剩下一半血量的屏障能不能再抗住這一下，按照原本心中計劃的那樣，反手把隨身小倉庫的一件樣事掏了出來——那具當(dāng)初會說話的黑棺材。
棺材暴露在空氣中的瞬間，饕餮拍向腦門的爪子明顯出現(xiàn)了一下停頓。
莫五心中一喜：果然有效！
然后……然后他就傻了，
他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做……
眼看停頓過后的兇獸之爪又遮天一樣地拍了下來，莫五一咬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舉著棺材就朝腳下的大腦袋砸了下去。
“砰——”
如氣球炸裂的聲音響起，這片空間猛的一個顫動，像是有人熄掉了燈，黑色光柱內(nèi)頓時陷入黑暗。
約摸幾個呼吸的時間，周圍又猛然亮了起來，東方盡頭的天空有光亮照向大地，已經(jīng)是黎明時分。
嘈雜的喊叫聲從各處響起。
“怎么忽然亮了！”
“是遮天大陣，籠罩在昆侖山脈的遮天大陣不見了！”
“黑色的天柱也不見了，剛才它好像縮了進(jìn)去！”
“桃源鄉(xiāng)原址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青丘大人在那里！擔(dān)架，快點上擔(dān)架！讓治愈系的妖怪跟我過來！”
“虎前輩在這下面！來幾個人過來幫我把這里刨開！”
“我天！這是白澤大人??？！？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神獸之尊的白澤也傷成這樣……”
勇者艾米莉亞靜靜地看著下面的一片廢墟，以及四處刨坑的一群人。
黑色壁障的收縮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在黑暗里，她清晰的感覺到一股封印力量掃過自己，緊接著是獸吼聲的消失，以及一道空間被撕開的波動。
那股封印力量直接針對靈魂，它試圖將艾米莉亞的靈魂記憶直接鎖閉，但是很碰巧，因為某種緣故，勇者免疫所有針對靈魂的效果。
艾米莉亞閉上眼睛，睫毛微顫著將圣法氣釋放出來，仔細(xì)地搜尋方圓百里的魔氣。
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魔王的氣息已經(jīng)完全消失。
她如釋重負(fù)地呼了口氣，心防完全卸下，原本活躍的圣法氣頓時萎靡下來，由太陽神所制作的金色甲胃亦是失去所有光澤，變得黯淡無光。
圣劍悲鳴一聲，向艾米莉亞表示抱怨。
“唉，你別鬧了，剛才我是真的殺不了魔王，盡管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放棄反抗，可我所能做到的也不過是給他刺破個小口而已，再刺下去，不說反噬我扛不扛得住，估計魔王都能夠發(fā)現(xiàn)我的虛張聲勢了，不過……咳咳……”艾米莉亞虛弱地咳了兩聲，然后不確定道：“不過他最后好像還是發(fā)現(xiàn)了我體內(nèi)同樣干涸的圣法氣?！?p> 圣劍又一聲悲鳴。
“不是說這事兒啊，你說嚇人的時候？嗨呀，這不是沒辦法嘛，演戲要全套，反正你的本源劍氣也不能在打架的時候幫我扎魔王，還不如用來搞特效，多帥呢?！?p> “嗡嗡——”
“疼？你一把劍疼個鬼！我才疼！就不應(yīng)該在圣法氣不足以護持自己的情況下非要刺他一滴心頭血泄憤，規(guī)則反噬差點給我疼昏過去，偏偏面上還要不動聲色！”
“嗡……”
“唉……不說這些了，我要先在新界逛一逛，找個地方恢復(fù)一下再做打算，你帶著我飛，我是實在沒力氣了?！?p> “嗡嗡～”
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原貌的桃花山谷上空，一道遁光一閃而逝。
忙著在廢墟中嗅來嗅去救人的阿黃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暴雨早在半夜停歇，此時的天空萬里無云，寧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