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做什么?”
眼見幾個人準(zhǔn)備在警局前鬧事,崗?fù)?nèi)的警員出聲呵斥。
“沒什么,沒什么,警察同志,我們鬧著玩呢。”肥頭大耳的家伙將抓住云岫衣領(lǐng)的動作轉(zhuǎn)為撫平剛在上面捏起的褶皺,他偷偷給身邊另外兩個同伴使眼色,兩個家伙連忙架著云岫的胳膊朝著遠離警局的方向跑去。
“我們找他有急事,家里著火,火都燒到隔壁街了,他老媽讓我們?nèi)s緊帶他回去,警察同志你說我們能不急嗎?”肥頭大耳斷后,笑呵呵的面對警員胡說八道。
建筑物間的小巷,云岫被粗暴地推在墻上,肥頭大耳擼起袖口,上下打量著他,他的兩個同伴站在兩邊,堵住了所有可以逃脫的通路。
“裝神弄鬼的玩意?!狈暑^大耳的手指在云岫臉上的面具上敲了敲,伸手就要奪走他的面具。
“還敢躲。兄弟們,揍他!”
拳腳相繼而來,過往被堵在角落中承受無休止的人身攻訐的‘花絮’歷歷在目。無論過去多少年,這些家伙都不會變,他們擅長的除了辱罵恐嚇外,恐怕也就剩下朝他人揮霍沒處使的力氣了吧。
“嘿,敢在警察局鬧事!”一個同伙走過來一腳將云岫踢倒在墻角。
“你小子帶種,整整五年,每年都來這里鬧一次,以前大飛哥當(dāng)你是大爺,好言好語的勸你不要搞事,你全他媽的當(dāng)做放屁了,非求得哥動手是吧?”肥頭大耳抬起腳板狠狠地踹在云岫的腰眼上。
“你有種,叫你有種,五年時間,你家飛哥膘都長了好幾圈,你還要來鬧,煩不煩,煩不煩!”
三人你一拳我一腳,云岫將自己縮成一團牢牢的護住要害,這一刻顯得有些漫長。
自從站到宗月島分局前,這就不僅僅是計劃的一部分。自己將代替逝去的先驅(qū),完成那個他沒有終結(jié)的使命。
五年了,今天會是最后一次。
為了計劃,同樣也是為了告慰先驅(qū)者,他只能乖乖躺著,任人拳打腳踢。
即使被打得頭破血流,心底如何的怨憤難當(dāng),都不會站起來,指著眼前的暴力,用手中的拳頭質(zhì)問那些惡人——為什么你們要將這個世界僅剩不多的美好破壞殆盡!
因為,離開的那個他,五年時間默默堅持的那個男人,根本不懂的什么是反抗。
云岫的心里頗有些兔死狐悲的凄涼。
“嘿,沒用的男人?!辈粠б恍菬熁饸獾纳ひ魪南锏劳鈧鱽?。
“誰?”肥頭大耳連忙轉(zhuǎn)頭看去。
云岫一愣,抬起暈乎乎的腦袋看向巷口的方向,那里,一雙高跟鞋踏著清脆的嘀嗒聲一步步向深處走來。某一刻高跟鞋們乘著風(fēng)離地而起,黑亮的鞋面準(zhǔn)確的親吻在肥頭大耳的臉面上,連帶著將那具臃腫的身軀壓趴在地面。兩只拳頭從兩邊夾攻而來,高跟鞋化作旋轉(zhuǎn)的陀螺,將拳頭踢飛,幾下急速連擊,先后將拳頭的主人們釘死在地。
“滾!”
三個混混連滾帶爬朝著巷口跑去,留下云岫躺在地上笑著喘氣。
“說吧,你到底是誰?”
蘇瓊居高臨下,緊繃的身體蓄勢待發(fā)——不像剛剛在超市只能看個似是而非,這次靠的近,她看得清清楚楚,這家伙臉上的面具,和趙府神秘人戴的猴面具一般無二!
摘掉面具,云岫站起身,坦然地面對吃驚不小的蘇大小姐。
“怎么是你!”
……
巷口外,蘇瓊攙扶著云岫進車,她坐到駕駛座上,引擎啟動,朝著正梁街方向駛?cè)ァ?p> 離巷口不遠的停車位上,坐在車中的呂宮呈放下手機,表情冷厲。
賴永長啊賴永長,你招來的都是些什么人,一個裝神弄鬼,一個心懷鬼胎,和你真配啊。
……
正梁街5號,車剛停下,云岫推開車門向外走去。
“病患,需不需要幫忙?”蘇瓊忙解下安全帶。
“不用,我沒事。”
鎖好車,看著拎著袋子,一瘸一拐走進自家院子的云岫,蘇瓊暗自腹誹,要不是有求于人,她才懶得管一只沒良心的蟲子的死活。
剛進院子,就見穿著圍裙的云爺爺從廚房中跑出來。
“小陽,你怎么……哪個混球把你打成這樣?哎喲,瞧這胳膊,都腫了一塊。告訴爺爺,誰做的,爺爺叫上你唐伯把那個混球家的水電給斷了?!崩蠣斪右荒樞奶鄣胤鲋鴮O子往屋子里去。
擬出報復(fù)計劃,爺爺幾乎是不加思考,云岫哭笑不得。
說起鄰居唐伯,他在城市電網(wǎng)工作了三十多年,是個資深電力專家,平時家里什么電器壞了、電線短路,找唐伯就能解決。雖到了要退休的年齡,唐伯心不老,他曾經(jīng)說過,只要他樂意,就能讓落山市停水停電一整天,別人根本沒轍,可見唐伯在這方面確實能耐不小。
“爺爺,我這是走樓梯摔的,抹點藥就沒事了,別忘了,您的孫子是一個醫(yī)生,這點小傷都是毛毛雨,安啦安啦?!痹漆肚坌汶哦^肌,表示自己很強壯,一口白牙險些閃到身后的蘇大小姐。
“哦,摔到的啊,這么大的人還這么不小心?!痹茽敔敯迤鹉樉拖胝f教幾句,當(dāng)看到身后的蘇瓊,眼神在自個的孫子和蘇瓊之間來回度量,似是想到什么,臉上皺紋如夏日中的冰糖般驟然溶解。
“小蘇,你是和小陽一起過來的?”云爺爺問。
“小陽?”蘇瓊沒反應(yīng)過來。
“小陽是我們家云岫的小名。”
“噢,是的云爺爺,是我送他回來的。”
“那真是幫了大忙,體貼,有責(zé)任心,要是能再委婉一點……嗯,不能要求太多。小蘇啊,小陽他懶散慣了,做事沒輕沒重,平日里你哪里看不順眼,直管打,不要心疼,打壞了……反正他自己能治?!?p> 原本云岫還納悶爺爺怎么會和災(zāi)星這么熟,當(dāng)聽到爺爺用‘體貼’、‘有責(zé)任心’形容跟它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還信誓旦旦的擔(dān)保‘傷了可以自己治’,他突的心中一涼,爺爺對適婚年齡的美貌女生往往比對自己的親孫子還要親切可人。
而被賜予‘尚方寶劍’的蘇瓊幡然醒悟,這位老爺爺肯定是認(rèn)為臭蟲子這次的傷也是自己動手打的吧,好冤啊,明明是做了好事!
嫌疑人蘇瓊微微尷尬,向云岫看去,連接上受害人批判的眼神。
不過,為什么爺爺和暴力女很熟的樣子,云岫心里納悶。
一萬個承諾保證自己沒有大礙,終于將老爺子勸走,云岫打開醫(yī)館的門,從藥柜中拿出藥瓶,擰開蓋子。
“喂,你要不要出去一下,我要脫衣服上藥?!痹漆短嵝颜f。
“你隨便啦,就你那小胳膊小腿,我是一點看的興趣都沒有?!碧K瓊正好奇地打量醫(yī)館內(nèi)部,表情不太滿意,“你這醫(yī)館太小了,光線不好,家具又老舊,會有人來這里看病嗎?”
“呵呵,要是人人都跟你蘇大小姐一樣講究,我早餓死了?!?p> 云岫脫掉上衣,將里面的藥水涂在腰間一片淤痕上,背后還有火辣辣的一片。
“我?guī)湍阃?。”蘇瓊搶過藥瓶,從桌上的盒子中拿起一根棉簽,云岫楞了一下,認(rèn)命的閉上眼。
“看在剛剛我?guī)湍憬鈬姆萆?,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痹诳床坏降谋澈?,蘇瓊捏著浸滿藥水的棉簽,一臉奸計得逞的狡猾。
藥水的冰涼將后背的灼熱緩和了些許,云岫不做聲,蘇瓊就當(dāng)做那是默許了。
“能不能告訴我,你怎么會有那個面具?還有,你和趙玉銘是什么關(guān)系?”
“這是兩個問題?!痹漆兑魂囶^疼。
“加上幫你涂藥水,我?guī)土藘纱伟??!?p> 果然,彪悍的女人一旦獻起殷勤,必有貓膩。
云岫拿起桌上的袋子,從當(dāng)中拿出面具,孫猴子不羈的神態(tài)就拓印在上面,夸張的色調(diào)讓人感到滑稽可笑。云岫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xiàn)一枚金燦燦的夕陽,夕陽下面,妄圖用自己脆弱的生命實現(xiàn)自我救贖的生靈,他們躺在紅色的沙灘上,被海水泡得臃腫的臉龐上遺留的笑容,不就和手中的它很像。
“這副孫大圣的面具,原本它們是一對,我有一個,趙玉銘他也有,是一個孩子送我們的禮物,為了感謝我們救了他。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p> “我時間很多?!碧K瓊連忙說。
云岫無奈,情緒卻情不自禁地陷入過去:“現(xiàn)在回想,那一天充滿了巧合與意外……許久沒人拜訪的家里來了一位客人,他說是爺爺?shù)呐笥?。爺爺喜歡釣魚,在海邊經(jīng)常一坐就是一整天,那天爺爺去海邊沒帶手機,聯(lián)系不到他的情況下,我只能帶著客人一起去找他。那里靠近紅石沙灘,我們快到的時候,有個八九歲的男孩跑過來說,他的小伙伴被一伙人綁走了,被拖上了車。
我嚇了一跳,這可是綁架。
我問男孩綁匪車的去向,可是無論我怎么問,男孩只會一直重復(fù),他的朋友被壞人搶走了,還一直哭。我真是沒轍,過了一會我才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男孩的惡作劇,也不是男孩膽小被嚇壞了,而是他根本聽不見,他是個后天失去聽覺的殘疾人。經(jīng)過一番波折終于讓男孩鎮(zhèn)定下來,詢問到一些情報,我留下客人請他幫忙照顧男孩,自己開車朝綁匪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其實我心里也沒底,畢竟連對方的車長什么樣都不清楚,純粹是碰運氣??墒俏艺f過,那天充滿了巧合,我在半路遇到趙玉銘,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很著急,他卻死死地堵在車前面不肯讓路。
我說自己有急事,不能搭人,他還是不肯讓開,無論如何都要上車。我沒辦法只好讓他先上來,交流后,我發(fā)覺自己的運氣真好,原來他是綁架案的目擊者,也在追那些人,可是他比較傻,遇到我之前一直用他的兩條腿在追,實在是累得脫力,才想搶一輛車代步,只是他上了車才想起來,自己不會開車,反過來只能求我。
哈哈哈,想起那個時候我就想笑,那一刻,可能是他趙玉銘這輩子最像男人的時候吧。不再膽小怕生,說話果斷利索,渾身上下殺氣騰騰,不知道的還以為遇到了梁山好漢呢?!?p> 云岫沒好氣的笑笑,蘇瓊了然,蟲子和趙玉銘的關(guān)系并不是之前在問詢室描述的見過幾面的熟人關(guān)系,從說到趙玉銘的語氣和神態(tài)上看得出來,他們可能比朋友還要親密一些,或許,更像是一起戰(zhàn)斗過的戰(zhàn)友。
蘇瓊不由地感慨,作為兄長的趙玉慈為了錢不擇手段,他的親弟弟,趙玉銘心腸卻出奇的好。
她看過的書中說過,龍生九子,子子不同。
“然后呢?你們救回被綁架的孩子啦?”放下藥水,蘇瓊問他。
“救是救回來了?!痹漆洞┥弦路樕系男θ莶⒉缓每?,“但是第二天,那個孩子哭著告訴我們,他恨我們,恨我們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