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山坳,慢慢豎起了新墳。
何天輕輕拍打土堆,又在墳前插上充當(dāng)墓碑的半截木板。然后扔下手中的鋤頭,和元若依靜靜站立在那里,默然良久。
這就是江湖人的歸宿?陳嘯南如此,烏嬋娟也是如此。兩人一個是為了重寶,一個則是為了仇怨,最后都將命留在了這荒郊野外。
恐怕修士之間也會有爭斗,何嘗又不是另一個江湖?他們走上這條路到底是對是錯?
***
“方丈,看來這家驛站真不簡單!要不要向官府舉報?”
南側(cè)耳房內(nèi),隔著后窗看到何天兩人背負尸體去掩埋的身影,瘦羅漢沉聲低語。
“阿彌陀佛!人在江湖,哪有不沾血的?該死的人,自然是有業(yè)障在身。不用理會,只要不曾招惹我們!”
圓慈轉(zhuǎn)身走回床鋪,盤腿坐下繼續(xù)誦念經(jīng)文。
***
次日清晨,如火的驕陽剛剛竄出山巔。
南山密林深處,驟然響起幾聲悠長震天的虎嘯,這嘯聲似乎有著難以想象的穿透力,刺破距離的阻隔,偌大的南山都能清晰聽到。
緊隨其后,一個洪亮鏗鏘的男子聲音在密林上空突然炸響,似乎是在響應(yīng)此前的虎嘯。
“凡近日進入南山的修仙者,務(wù)必在今日未時前退到野人坡以北,否則后果自負!另外,世俗武者望自珍重,百獸即將歸巢!”
一時間,靜謐的密林里變得喧囂起來。
隱藏在暗處慢慢尋找機緣的眾人都已經(jīng)聽到,有的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tài),慢慢向林外退出;有的嗤笑不顧,繼續(xù)在林中探尋以謀求更多的收獲。
未時剛過,最靠近野人坡南側(cè)的密林中,漸漸傳出了蛇嘶、虎嘯、狼嚎、猿啼、鳥鳴……諸多吼叫啼鳴雜糅交織在一起,似乎它們是在結(jié)伴向外疾行。
這些野獸平時在南山密林中雖然也時常見到,但如現(xiàn)在這樣大規(guī)模聚集在一起的情況卻很少發(fā)生。更令人奇怪的是,其中有不少互為天敵的野獸,此時并未出現(xiàn)爭斗的嘶吼。
最為靠近密林深處的幾撥人馬,在聽到警告后執(zhí)意搜尋,未曾后退。
此刻,他們隱隱約約看到,更為靠南的遠處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動物蹤影,高大的虎熊、攀枝的猿猴、迅捷的狼群、盤旋高空的蒼鷹……
眾人頓時慌了神,各自施展保命的手段,匆忙向北方逃竄。
百獸移動得很是迅疾,動作稍慢的武者很快被淹沒在百獸歸潮中,傳出一聲聲凄厲的慘叫,生死不明。
奔行的百獸暢意地嘶吼,仿若饑腸轆轆已久的餓漢馬上要享用取之不盡的珍饈美味。
它們對武者和修士的反抗渾然不顧,也不去理會身上增加的傷口,前赴后繼地上前撕咬。
如果只是一兩只猛獸,練氣修士自然屠之如豬狗,甚至武林中人也能合力抵抗一二??扇缃襁@樣的小股獸潮,眾人只能望風(fēng)而逃。
幸虧,百獸好似赴宴結(jié)伴返家一般,數(shù)量越來越少。先是較為兇猛的虎熊脫離了隊伍,再是狼群毒蛇離去,最后剩下的只是零星的豺狗蒼鷹之流。
倉皇奔逃的眾人如釋重負,放慢了奔跑的步伐;甚至一些人反殺幾只野獸,出一口被亡命追逐的惡氣。
對于先前突兀出現(xiàn)的警告,他們再也不敢有絲毫的懷疑,略作喘息,繼續(xù)向山外走去。
***
南通驛站。
何天等人聽到山中的虎嘯和人語,皆是驚疑不定。連何大富也走出屋子,眺望南方的密林,眼中的驚慌難以掩飾。
元若依倒是例外,她快步地走到何天身邊,絲毫不顧及周圍的人是否能夠聽到,興奮地高喊。
“聽到了沒?那是修仙強者的千里傳音!只有金丹期或極少數(shù)天資高絕的凝液期后期修士才能練就的法術(shù)?!?p> 何天聽完,好奇心大盛,正要發(fā)聲詢問。
忽然,他意識到周圍有一種詭異的寂靜,驛站的其他人,包括正在茶鋪歇腳的兩個茶客,都轉(zhuǎn)過頭瞅向他和元若依。
何天苦笑搖搖頭,嘴里不客氣地低聲揶揄起來:“小元子,你是越來越低調(diào)了。這樣下去,說不定明天他們就會來接你回家!”
元若依俏臉一紅,慌忙放下因興奮過頭而高舉的雙手,捏著衣角,不知如何應(yīng)對。
正當(dāng)何天思索如何應(yīng)付之時,南方的官道上傳來一片喧嘩聲。
官道盡頭的密林里陸續(xù)鉆出十余人,他們的衣衫有些殘破,手中舉著兵刃,緊張地盯著周圍的其他人,戒備意味十足。
待到確認已經(jīng)出了南山密林,這些人才松了一口氣,慢慢地將兵刃收了起來,向著驛站快速走來。
見驛站中其他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這些不速之客身上,何天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他偏頭低聲示意元若依躲到廚房里,免得再引人注意,自己則快速走出茶棚迎了上去。
“麻神仙,呂姐姐,有段時日不見了,南山之行還算順利吧?”
原來出來的人群中,麻神算和呂巧兒也在其內(nèi)。兩人的衣衫倒還完整,剛才眾人對峙,也未見兩人亮出兵刃。
何天從昨天起,心中總在惦念著血光之災(zāi)的批語。經(jīng)歷過小屋的遇險,他也不能確定,劫難是否已經(jīng)度過。
自從他開辟氣海進入練氣期,對鏡觀察自己面相的方法就不再有效,原本面上隱隱可見的煞氣在額頭聚集,現(xiàn)在卻淡不可察。也許這和自己成為修士有關(guān),也可能是自己的相術(shù)仍不到家。
麻神算和呂巧兒臉上疲態(tài)明顯,但眉眼間卻夾雜著興奮,顯然這次的收獲還算不錯。
麻神算含笑點頭,倒是呂巧兒嫣然一笑,搶先糯聲回應(yīng):“有勞小兄弟掛念,此行還算順利,因此早早返還。只是在快出密林時,遇到一些麻煩,現(xiàn)在已無大礙?!?p> 畢竟到了官府管轄地界,只要不落單進入險地,憑著二人的地位和實力,很少有人與他們?yōu)閿场?p> 同出密林的眾人急匆匆離去,顯然這時候能夠走出密林的探險者或多或少都有些收獲,不想在這里多做停留,免得引人覬覦。
麻神算和呂巧兒跟隨何天進了茶棚,隨意找了一張方桌坐下。
元若依也不客氣,跟著坐在一旁。麻神算二人在群英會見過她,此前又見何天與她頗為熟絡(luò),自然也不介意她的無禮舉動。
何天麻利地倒上茶水,將自己的疑惑說出。
麻神算掃了一眼,神情顯得有些詫異。繼而坐正身子,細細端詳何天的面相,他臉上的驚疑之色愈加明顯,甚至讓何天伸出手掌放到手里逐一摁捏。
過了片刻,他收回前伸的雙手,捋了捋胡須,沉吟片刻。
瞅瞅周圍的茶客也并未留意這里,他才刻意壓低聲音,帶著試探的語氣問道:“小天兄弟,能否告知,你是否已經(jīng)將那個土生之法修煉成功?又或者另有機遇得到修煉體質(zhì)?當(dāng)然,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p> 何天則干脆很多,也不藏著掖著,坦然相告:“是!不過和土生之法無關(guān),是她所贈的功法?!?p> 說到這里,他指了指旁邊陪坐的元若依。很明顯這個愛湊熱鬧的主兒,不會乖乖聽話躲到廚房,何天也只好隨她。
元若依立刻挺起胸脯,驕傲地翹起俏臉,不無得意地說:“俗話說,名師出高徒!怎么樣?若不是我這個領(lǐng)路人,他恐怕要一直當(dāng)個鄉(xiāng)下的伙計。對了,老頭兒,你的相術(shù)不錯??!連是不是修士都能看出來?!?

木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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